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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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無措的揪緊外衫,真摯道謝:“那真的麻煩你了,記柳,甭管成不成,大叔都會念著你的好的。”都說有人好辦事,如果記柳能夠給他做個引薦,至少機會是在自己手上了,若是他兒子能爭氣些,指不定就能留在縣裏。
    記柳應了下來,她想著還要去一趟賣紫柰的大嬸家裏,不能再和大叔多聊,隨即問道:“大叔,您這下午什麽時辰回春喜鎮啊?我好帶爺爺過來。”
    記柳點頭,她知道好一點的夫子都不願意呆在鎮子上,齊刷刷往縣裏跑,再好一點的都跑到州府去了。他們這些人想要出人頭地,就得去好一點的學堂,拜一個厲害的夫子,否則一輩子也就隻是個認字的。
    她一個個走過去,仔細聽著他們叫賣,試圖從中找出帶著蓮花村或者春喜鎮口音的菜販子。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圈下來,還真讓她找到了。
    “可惜,讓我爺爺教小子認認字還行,不然......”
    突然,記柳好像想起了什麽,她扭過頭對著大叔問道:“我認識一個大嬸,她孩子是女夫子,聽說是在縣裏的乘風學堂教書,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要不要試試?萬一這個不成,說不定還能通過他們認識別的夫子呢?”
    記柳最終還是走到了當初賣山藥的集市口,不同於之前,此時集市裏已經坐滿了人,身前擺著各種各樣的物什。
    “不了,她不希望我過去。”記柳回想起昨日李玉對她說的話,心說不管怎樣,既然李玉不希望她摻和到這件事情裏麵去,那就不插手了吧,兩夫妻之間的事情有理說不清。
    可是縱使管不了,若真有個什麽事,記柳還是希望自己能及時幫李玉一把,免得以後會後悔,她懇求道:“若是玉姐姐有什麽事,能不能勞煩張嬸給我遞個信?”
    張嬸爽快應下,記柳回到福來客棧後,看到記某已經醒了,正在客棧裏等她回去。
    她和記某說了一下早上的事情,並讓他收拾一下,吃完午膳便出發去集市,先去春喜鎮再想辦法回村子。
    不同於爺孫倆的速戰速決,此時的昭灃縣衙內,氣氛卻有些凝滯。
    “所以半天過去了,你就告訴我死者後腦有重物敲擊的痕跡,死亡原因是非溺死,”文月城一邊重複仵作的回話,一邊用毛筆扒拉著仵作剛呈上來的東西說:“以及死者手上勾著男子發冠,這幾個結果?”
    下首跪著的正是昭灃縣的仵作,哆哆嗦嗦不敢答是。
    “我且問你,根據死者後腦上的痕跡,可知凶手犯案用的何種工具?”文月城看著底下的仵作畏畏縮縮,生怕嚇到他,努力表現出自己作為父母官的一麵,畢竟父母總是要包容孩子的,即使他再蠢。
    仵作猶豫了一下,將頭埋了下去,甕聲甕氣回道:“屬下不知。”
    文月城歎了口氣,繼續追問道:“那再問你,死者的死亡時間可以推算出來嗎?”
    “根據死者腐爛情況,約莫有二至五天。”仵作仔細過了一遍屍檢得出結論,說出了一個確保萬無一失的答案。
    可這答案結結實實讓文月城臉皮全方位皺起。
    這個時間段正處於百花節檔口,不止來往百花湖的百姓極多,進出縣城的人更多。
    文月城心裏煩躁,再加上一看到那發冠就不由自主想起死者屍體炸開的樣子,胃裏酸水直往外冒。索性將發冠推到一邊去,向陪同仵作回話的盛禮拋了個媚眼兒,勾了勾手指問道:“你呢?小禮子。”
    盛禮不想看到他頂著那張包子臉,卻硬要裝著流連妓院的樣子,隨即低頭躬身回道:“回稟大人,今兒早上屬下重新去了百花湖,最近來往商客太多,沒有任何發現。”
    “不過,”盛禮繼續說:“發現死者的地方,有一塊泥岸,在水位不及之處留下了一道劃痕,不知和案子可有關係。”
    “你若告訴本大人,劃痕是死者身上的,興許還能有些用處,這幾日百花湖往來人口眾多,就算是凶手留下的,也無法作為證據。”難得有點線索從盛禮嘴裏蹦出來,還是個無用的,文月城有些氣惱。
    他如今更在乎的是死者的身份,由於麵部損毀嚴重,也沒有任何人來縣衙認屍,這才難辦。
    “盛禮,你和他去看一下死者身上的特征,看能不能借此找到死者的家眷。”無名,便是無身份,無關係,無親朋好友,也就等於抓不到凶手,文月城對著兩人吩咐下去。
    盛禮和仵作對視一眼,起手作揖,收起發冠趕忙退下。
    驗屍房內,兩人經過仔細辨認,發現屍體被砸爛的臉部還是存在些許完好的皮肉,那些灰綠的皮肉上斷斷續續出現幾道鼓起的疤痕。根據仵作的判斷,這些疤痕方向一致,連接起來其實隻有一道。
    有了這麽明顯的麵部特征,找到死者身份是很容易的事情,畢竟整個縣城裏也找不出幾個臉上有疤的。
    盛禮立刻帶著手下,到街道上打聽。
    一聽到左臉有道疤,馬上就有人提起一年前有個藥材販子,出門販藥被土匪劫道,臉上被劃了好長一條口子,拚命跳進河裏才撿回了一條命。
    盛禮順著那人指明的方向,立刻帶著人敲開了那家大門。
    “請問是錢慶豐家嗎?”李玉看著眼前幾個男子,身著統一墨藍冠服,是縣裏衙門來的人。
    她鬆開了抓在門框上的手,雙唇微微顫抖:“大人,有什麽事麽?”
    盛禮站在第一位,和李玉麵麵相對。
    來之前,他打聽到錢慶豐無父無母,白手起家,隻有一個親人,就是他的妻子。
    “錢夫人,在下縣衙捕快盛禮,這兩位是跟著我的衙役同僚,”李玉臉色蒼白,瘦弱的身軀站在門內,雙手微微顫抖,盛禮真怕不等自己說完她就暈過去:“想詢問一些關於您丈夫的事情,不知可否?”
    李玉盯著三人,猶豫一會,方才側身,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將盛禮等人迎入屋內。
    “不知大人到訪,家裏沒準備茶葉,隻能屈就各位了。”李玉說完,躬身做禮,緩步朝廚房走去。
    此時屋外的天氣是陰沉沉的,五月的日頭悶熱燥人,前麵連著近一個月的雨水剛收,今日隱隱約約又有了繼續的兆頭。
    張嬸突然響起的聲音,把記柳嚇了一跳,她羞澀萬分,想到一臉期盼的大叔,還是厚著臉皮說明了來意。
    大嬸看記柳滿臉漲紅,露出小女兒的姿態,笑著寬慰道:“左右隻是引薦一下的事情,若是那小子聰慧,收下了也是你的功勞,做什麽不好意思的。”
    記柳完成了要做的事情,隨即和大嬸辭行:“嬸子,我和爺爺今兒下午回去了,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百花節也泡湯了。以後若是來縣裏,再來拜訪。放心,那時一定拎著東西來。”
    “行,”確定完,記柳站起身準備離開,便和大叔道別:“那我先去大嬸家看看。”
    本就在集市附近,張嬸家離得不遠,走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到了。
    記柳在張嬸家門外來回踱步,她不太好意思敲門,這種有事相求還沒帶點禮物過來的,也就隻有她這種臉皮的人才能做的出來了。
    她忍不住敲了自己腦袋一下,埋怨道:“真是一時腦熱。”
    “什麽東西讓你腦熱啊?同嬸子講講。”張嬸剛從朋友家回來,正好碰見記柳跟個傻子似的呆在她家門口,嘴裏念叨著,手上還不時敲自己兩下,於是出聲詢問。
    “午時吧,你和老爺子看著來,我等著。就是別太晚,畢竟還得回縣裏。”大叔心中開心,對著記柳,言語間愈發親近。
    記柳剛說完,大叔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他喜不自禁。未曾想竟然碰上此等好事,單單憑著他一個人在縣城裏無頭蒼蠅似的亂找一氣,也不知何時才能找到!
    張嬸的熱心,倒是讓記柳更加不好意思,說完後,她著急忙慌想要離開。
    這時,張嬸卻扯住她的手臂,看了看隔壁,對著記柳問:“不去看看你姐姐?你昨兒下午走了沒多久,她便落鎖了,這麽久還沒出來過。”
    “嬸子和小子不一起回去麽?”記柳錯愕,她沒想到大叔要留在這裏賣菜,“您是以後留這兒了?”
    “哈哈,哪兒能啊,這次來參加百花節,順道是想給我兒子找個縣裏的夫子,以後讓他留在縣裏讀書。”大叔笑眯眯的說道,望子成龍是每個父母的心願,能進入更好的學堂,自然也是最好的。
    這人就是記柳在春喜鎮上的老相識,那個告訴她昭灃縣有人出高價收購山藥的大叔。
    大叔知道了她的來意,熱情表示:“不過一段路的事,沒什麽不方便的。今天下午我要回春喜鎮拖一些新鮮的菜過來,你和老爺子可以一道走。”
    “難怪這段日子,您老往縣裏跑。”記柳看著大叔臉上露出的幸福,羨慕不已。
    “就是跑來跑去也沒用,縣裏有些名氣的學堂都不收外來小子,”她坐在大叔身邊,陪著他賣菜,聽著他絮叨:“我們兩口子就是不死心,這孩子四五歲的時候就能認出好些字,現在都八歲了,盡力找找吧,不想耽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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