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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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拿給記姑娘的,”盛禮聽到,眼睛一亮,他把後廚常用的木盒拿出來,裏麵還裝有盛放肉食的盤子,道:“辛苦裝上,我帶給她。”
就這樣,一隻肚皮裏塞滿紅綠番椒,烤的滋滋冒油的母雞,被端到記柳麵前,正在想心思的記柳沒有注意到雞腿上跟著一起被撕扯下來的肚皮肉粘著番椒,被她嚼了進去。
與此同時,縣衙的後廚裏,大廚無意用手揉了一把眼睛,沒多久眼皮紅腫,淚流滿麵,強壯的漢子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道:“記姑娘看著瘦瘦小小的,沒想到口味還挺重。”
記柳直接上手,把烤雞當成禍首泄憤,她一口一口撕咬著,哽咽著,心裏升起一個念頭。
他正在準備縣衙內眾人的晚膳,小曲調哼的悠然自得,突然盛禮身穿冠服,走路帶風的到了他身邊,看到了他正在烤製的母雞,肥嫩鮮美,表皮脆黃,滋滋冒油。
“這雞我要了。”盛禮打量一眼,滿意非常,他直接開口索要。
她坐下身子,看著眼前的大餐,按照平時,確實值得高興,畢竟這東西過小年都不一定能享受到,但今日真不是好時辰,她想起了牢裏受過刑的李玉,想到了那個被生父殺死的孩子。
記柳敏感的想,她內心早已被李玉的事情填滿。
盛禮避而不答,他不會騙人,可記柳若是知道,一定會跟著他走。
深夜裏去監視一個寡婦家,說不定還有犯案凶徒會出現,帶上她著實不方便,萬一不小心受傷,作為一個大男人,他的臉往哪兒擱。
盛禮不肯多說,把記柳連推帶趕的關到門外。
記柳在門外站了一會,便也隻能離開,她先是去了一趟後廚,之後才回房,躺到床上,不多時便閉眼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外麵的天已經徹底黑了,趙莊正在外頭喊人:“記姑娘,該用晚膳了。”
“糟了,”她迅速坐起身,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忙不迭問:“盛大人呢?還在房裏嗎?”
趙莊說:“盛捕快?小的不懂,回來的時候就沒看見了,不然姑娘去前廳問問文大人?”
記柳聽完,動作更快了,她怎麽就睡過頭了!真是該死,早上沒睡好,下午又是心情煩悶,沒曾想一睡睡到現在,本想好了偷偷跟著盛禮出門的,如今可別白白浪費了機會。
她出門趕去前廳的時候,趙莊已經去後廚用膳了。
記柳拉起門簾,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文月城愁容滿布的臉,他聽到聲音回頭,嘴角露出苦笑:“記姑娘,太過記仇,不招男子喜歡。”
“彼此彼此,”記柳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果然是她和大廚約定好的紅綠相間,每一碗都是,本來這是她為了惡心文月城的,若是盛禮還在,她就能更開心:“盛大人呢?”
她看著文月城撥開菜盤子裏的番椒,一小塊一小塊往嘴裏塞,嚼一口半天回不過神,焦急萬分:“盛大人呢?”
聲音突然拔高,文月城哆嗦一下,咬到舌尖,本就辣的滿嘴噴火,此刻氣的直直翻了個白眼,戲謔道:“找你男人啊,本大人就不告訴你,氣死你。”
記柳此時實在沒有心思和他練嘴皮子,她扭頭就走,不肯說,也隻能四處去找。
朱寡婦家附近種著稀稀朗朗的空心竹,白日裏太明顯,若是晚上來,能很好地隱藏身形,盛禮此時就躲在竹林裏,趴在低矮泥坡後麵驅趕蚊蟲。
幸好還未到盛夏,蚊蟲不多,不然明日盛禮的臉上定是多了不少紅腫囊包,成天蓋著麵具,癢都沒辦法抓。
作為世家公子,還是個自詡標榜的讀書人,盛禮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趴在人家屋子前頭蹲點。
若是聽從爹娘的安排,考個府生,安心留在盛家學堂,當教書先生,他到死都不可能有在泥地喂蚊子的那一天。
夜又深了點,路上的攤販越來越少,朱寡婦家在百花湖北邊,隔著小片竹林,附近的住戶本就稀少,路上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朱寡婦家中的蠟燭一直亮著,直到盛禮眼皮酸脹,他聽到對麵的門被打開,在黑夜中的木門咯吱的聲音特別明顯,尤其對於守在這裏多時的他。
出門的是朱寡婦,她的眼睛四處瞟了一圈,回頭朝裏麵低聲說了一句話,一個男人從裏麵走了出來,盛禮眼眸霎時亮起,身形高大,步履堅定,這形象不是和記柳形容的一模一樣麽!
“今晚就去?不再等兩天?”朱寡婦對著男人問道,周邊空曠,她說起話來毫無顧忌,被盛禮聽得一清二楚。
男子卻不似她那般,扯了她的衣袖一把,隨即謹慎抬頭看了一眼竹林,嚇得盛禮將頭迅速縮到土坡後麵。
男子的聲音並沒有傳來,過了一會盛禮也沒有聽到聲響,他小心抬起頭,朱寡婦家中蠟燭依舊明亮,門口的兩人卻不見身影。
他慌忙起身,輕手輕腳走到屋前,朱寡婦還在裏麵,嘴裏還哼著調情小調,好像心情極好。
盛禮蹲下身子,低頭仔細搜尋地上的線索,幸虧此時腳印還明晃晃留存在地上,他跟著一路走。
沒過多久,盛禮眼前出現連排的青磚瓦房,當在地上完全找不到腳印前進的痕跡,他立起身子,抬起頭,周圍的環境讓他熟悉到恐怖。
盛禮自小學過手腳功夫,爬牆不成問題,隻是他不確定男子在不在裏麵,更不能保證發出的聲響不會被察覺。
他在錢家圍牆邊上轉來轉去,舉棋不定。
是在門口逮住他?
還是回去稟報給文月城,再來抓人?
盛禮猶豫了,從他當上捕快以來,昭灃一直沒有此類案件發生,家長裏短早就讓他麻木了。
早知如此,就該帶著記柳一起,還能有個人回去報信,盛禮十分後悔白日裏,為了體現君子之風,擋住了好奇心旺盛的記柳。
現在的他恨不得來兩巴掌,誰讓他將記柳趕出房門後,還矯揉做作的高興了一下。
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錢家後牆根攀爬的聲音突然響起,盛禮春日裏驚出一身冷汗,他的腦海裏瞬間閃過兩種畫麵,一種是抓住男人,風光回衙門,一種是狼狽逃竄,打草驚蛇受處罰。
他果斷閃身躲在拐角,眼睜睜看著男人快步原路返回,盛禮不敢跟的太緊,他趁著月色仔細觀察了一下神色匆匆的男子,隨後轉身,準備從集市那條路回衙門。
記柳眯著眼睛,看著盛禮手忙腳亂的整理衣冠。
盛禮一回頭,無奈道:“記姑娘,隨意進入男子臥房,不成體統。”雖然他也沒想到,記柳會為了他送過去的餐食,特地來道謝,心中對她更是讚賞。
“民女吃了烤雞,心中感動萬分,特地來和盛大人道謝,”記柳邊說邊靠近盛禮,背後的手蠢蠢欲動,她剛冒出話頭:“大人......”
脫下外衫,正準備小憩一會的盛禮迅速戴上麵具,走上前打開房門。
盛禮看到眼前的人,愣住了,記柳的眼睛紅腫,嘴唇也是,紅的鮮豔欲滴,鼻尖周圍亦是紅彤彤的,完全沒有形象可言。
“你這......”他驚訝問道。
“烤雞很好吃,多謝大人,”記柳從胃到口都是熱辣辣的,她一隻手背在身後,捏著從烤雞肚子裏取出來的紅色番椒,問:“大人這麽早要休息?”
他想起自己身著裏衣,連忙進屋,套上外衫的功夫,記柳已經進了他的屋子,追問:“大人,晚上莫不是要去做壞事?”
咚咚咚~~
大廚有些莫名,盛禮克製力極強,餓了來搶雞這種事情,隻會在文月城身上上演,他擦了擦額角被大火熏出來的汗水,解釋道:“這雞是文大人讓小的給記姑娘準備的,晚膳要上桌,您看,要不小的給您煮碗麵?”
因著她不斷靠近,盛禮有些許不自在,再加上記柳談及烤雞的事情,他後退兩步,打斷了她的話:“不必言謝,我晚上還有事要辦,需要休息,姑娘早些回房吧。”
“辦事?錢慶豐的案子?”
做出決定後,記柳大口吞咽的動作放緩,她忍不住嗅了一下鼻涕,淚珠子掉落下來,吐出舌頭不住吸氣,模模糊糊說道:“為什麽烤雞裏麵還有番椒?!!”
手上捏著書的盛禮坐在圓凳上,眼睛直勾勾盯著牆麵,他聽不清記柳說了什麽,隻是那哭腔明顯,他陡然將書扔到桌上,再一次為自己相信文月城而生氣。
盛禮看似沉默寡言,實則心性純良,常年讀書,有著文人的傲骨,同樣也沾染了文人的死板,真正難以走近的人是文月城,他的反應也超出常人,即使他將聰慧隱藏在玩世不恭之下,一旦處理事情,還是異常顯眼。
她要避開文月城,跟緊盛禮,找機會把李玉救走。
“我就不該聽他的。”盛禮低聲氣憤不已,心裏默念:他怎麽能信文月城那個男人。
隔壁的記柳一口咬到被帶出來的番椒,她嘴巴裏火辣辣的疼,一怒之下撕開了烤雞薄脆流油的肚皮,滿滿紅綠色物體漏出,她憋不住怒喝:“盛禮,你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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