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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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信你一次。”林不悔甘願把機會讓出去,反正帶著丁臣的不是他,也不會是盛禮。
    盛禮解決完他,又去找了陳家侍衛:“春滿,這次由你帶隊,你記住謹慎小心,但要不時露出馬腳,引誘別人在城門口攔住你們,最好看似收斂,實則動靜不小。”
    陳春滿也是信心滿滿,當下咧嘴保證:“放心吧大少爺,小的會拿捏好分寸,定然讓您滿意。”最後,他的完成程度也令人期許。
    成功釣出了武典,以及躲在拐角探頭探腦的小廝侍衛。
    假扮舞姬的那群人也早已安排好觀察方位,他們下馬車的那段時間,一點沒帶休息,盡可能的將暗處打探的人的外貌特征記住,回到馬車內立刻開始記錄繪畫。
    林不悔看到他們訓練有素的樣子,不禁對陳家產生好奇,小小侍衛都能做到這一步,不知那些傳說中大家族的暗守又會是怎樣的淩厲?!
    陳顯定然是不會把最精銳的那撥人拿到明麵上來。
    陳春滿特意帶著一群人招搖過市,假裝走錯幾次路口,差點把暗處的人勾|引到宮門口才罷休。
    等馬車慢悠悠的行至觀正司附近,陳春滿才發現了躲在石墩角落的盛禮,兩人的視線隱隱交叉在一起,盛禮朝他點點頭。
    看來任務完成,丁臣已經被陳七送進了刑獄司,陳春滿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向家主交代了。
    他眼神快速略過周圍,對著馬車裏麵高聲調笑一句:“姑娘們,可以出來了,哈哈哈。”
    話音剛落,陳家侍衛再也不裝模作樣,粗獷的男聲傳遍街角,他們邊下馬車嘴裏還不忘抱怨。
    “可憋死老子了。”
    “可不是,下次可再也不要裝個娘們了。”說話的人甫一站定,順便抬手拖了一把胸|前即將掉落的冷硬饅頭。
    為了裝女人,他們把剩餘的幹糧全部貢獻出來了,真的很可憐。
    暗處僅剩的探子驚悚地看了他們一眼,簡直不敢置信,眼前這群穿的五顏六色,頭上別著大喇叭花的舞姬竟然是男人,但又好像覺得這樣才是對的,心裏舒坦了不少。
    他們臉色青綠著搖頭,快速隱去身形回府稟報。
    陳春滿等人先去了客棧,換完衣服才跟著盛禮去找了先行進入的陳顯一行人。
    “你覺得皇上是這麽想的?”陳顯在都城有套宅子,此時他端坐在書房太師椅上,手上還端著剛上的熱茶,緩緩吹著,氤氳的煙氣擋住了他生出蒼老渾濁的眼睛。
    盛禮坐在下首,低頭解釋:“孫兒不知,但孫兒確定城門口必然有皇上的人,皇上更了解都城的形勢,孫兒已經把暗處的人扯出了頭,他定然會有所察覺。”
    “嗬,”陳顯聽完放下茶盞,輕笑一聲,環視屋內後吩咐道:“你們先下去。”
    陳家侍衛跟隨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他們跟隨陳顯多年,關於他們的討論定不會有人泄露半個字出去,但他們就是一群大老粗,與其留在這裏聽什麽朝廷局勢這種高深莫測的東西,還不如回屋子裏多睡兩個時辰來的痛快,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都快,一眨眼門都被關上了。
    屋內安靜下來,盛禮也不敢催促,他坐在位置上靜靜等待。
    過了一會,陳顯緩緩開口:“老夫倒覺得皇上早就知道這件事牽扯了多少人,根本不需要你多此一舉。”
    “?”盛禮刷的抬起頭,疑惑看向他。
    陳顯不管他的反應,手指撥弄著案上的書冊,繼續道:“軍營特供的金瘡藥每年經手的官員頗多,一路上要走過的關卡更是不計其數,可出了問題的金瘡藥卻平穩到達軍營,這是為何?明明皇上可以把沿途官員全部審查一遍,但他卻隻抓了明麵上的軍需一家,然後隱而不發,又是為何?”
    “讓軍需一家成為暗處眾人懸在頭上的尖刀,你猜對了,但更重要的,怕是皇上對犯事的人心照不宣。”
    “外公,您覺得皇上很清楚調換金瘡藥的是哪些人?那為何不抓起來?是......那個人在朝堂裏很重要?牽一發而動全身?”盛禮聽完更迷糊了。
    陳顯將眼睛從書冊上移到他的臉上,勾起唇角道:“不是不抓,而是抓不完。當前的朝廷裏既有前朝舊部又有當朝新貴,皇上成立三思學院也是為了招攬人才,他想替換一兩個重要官員還不至於出大事,但要是這件事牽扯到的官員處理後,沒人能頂上呢?那整個朝廷不就亂套了?”
    “自從上了年紀,老夫越發覺得力有不逮,皇上和老夫年紀相仿,他又何嚐不是如此?如今皇上內有兒孫虎視眈眈,外有三國呈包圍之勢,稍有不當,旌國怕是又要好一番動蕩。”
    盛禮越聽越糊塗,他問道:“外公您的意思是丁臣回來還是不回來,都沒用?”
    “不,很有用,”陳顯饒有興致地開口:“他決定了上頭那位先對哪一波人動手。”
    “那我......”盛禮發現自己判斷錯誤,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陳顯給他指了條明路:“你什麽都不用做,回去好生歇著,明日你想休息都沒得休息,反正丁臣隻要平安送進去,皇上自會安排。”
    他想了想又囑咐一句:“你記住,等皇上看完戲了定會找你有所試探,保持初心便好。”丁臣的案子並不可怖,真正讓陳顯擔心的是盛禮麵聖,這也將決定陳家的生死。
    陳顯隻能給盛禮提點到這一步,其餘的事情還要他自己慢慢發覺,既然陳付月不想動用陳家的勢力來給盛禮做安排,那他也不好參與過多。
    除去前段日子為了救盛禮,陳付月曾給他發過書信求他幫忙以外,陳顯和她少說也有十年沒有聯係了。
    陳付月出嫁前的屋子都是陳顯一手置辦出來的,到現在每日院子裏還有丫鬟小廝灑掃,保持著原先的模樣,陳顯一直期盼著有一天陳付月能再次從院子裏奔出來,掛到他的脖子上,叫他爹爹。
    “你娘這些年過得如何?”陳顯本可以動用陳家的“守”,躲在盛家以便隨時保護陳付月,可這又何嚐不是一種監視。
    陳付月對於陳家的躲避是擺到明麵上的,他更不想她不悅,所以多年來陳顯隻敢派人成日呆在盛家附近。
    她究竟過得如何,怕是隻有盛禮才知道了。
    父母的好壞,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盛禮沒資格評判他們過得是好是壞,他低著頭沒有回答。
    陳顯見他這般模樣,便也猜了大概,他眼皮微攏,聲音蒼老而寡淡:“我知道了,你回客棧吧,好好照顧記姑娘,沒什麽事就別來找我了。”
    如今的陳家危機四伏,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愚一個癡,都不是繼承家業的最好人選,但是陳家的存在一直是皇上的心病。陳顯年紀大了,若不早日將人選定下來,怕是皇上便要插手了。
    這次縱使盛伯鴻再不同意,盛禮還是被選進了押送隊伍,皇上的目的昭然若揭,如果他不和盛禮保持距離,陳付月多年的努力終究會毀於一旦。
    陳顯坐在椅子上,視線離開了盛禮,直到書房的門被咯吱關上,他猶如巨石堵住胸口,探出的那口氣都不順,刺激到他的氣管,咳出氣音。
    盛禮聽到屋內傳來的聲音,腳步頓了一下,他站在門口良久,等到咳嗽聲消了下去,才緩緩動步找到管家。
    “老爺子身體不太好,晚上總要咳嗽,睡前給他準備點安神潤喉的湯水。”
    這裏的管家也是陳家的家生子,娶妻後被派到都城管理陳家產業多年。年近花甲的他見識過家中大爺和二爺為了爭奪家產鬧得不可開交,三番兩次把家主氣病也不知收斂,如今再看到出嫁的小姐生的小少爺,真的是一個天一個地。
    他老淚縱橫,哆嗦著開口應和:“哎,老奴知曉了。”
    雖已時至傍晚,外頭卻沒有五彩霞光,灰色的積雲將都城照的昏暗,管家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紙傘,佝僂著身子說道:“天色不好,小少爺帶著傘,莫要被雨淋濕了。”他本來準備的是馬車,卻被陳顯嗬斥,說是盛禮年輕力勝的,走幾步路還要用上馬車,陳家子孫沒有如此嬌氣的。
    天知道陳家的兩位爺出行坐臥皆是上等,馬車內部裝飾豪華,外表更是極致奢華,恨不得立刻借此昭告天下,誰才是陳家的下一位當家人。
    可是既然陳顯都這麽說了,管家也隻得照辦。
    是以當陳家府邸大門被關上的時候,盛禮一個人手中握著一把傘站在街道上,來時人群簇擁,走時孤孤單單,他輕笑一下方才朝著客棧走去。
    參加押送的同伴所剩無幾,李玉死了,丁臣也被送走,現如今客棧裏等著他的也就記柳和林不悔了。
    走到半路,天上突然下起雨,他趕忙撐起傘,豆大的雨滴伴著邪風將他的身子打濕一大半,等到了客棧唯一幹著的隻有頭和手了。
    “大人回來了。”剛到附近,他遠遠就聽到記柳的叫喊,聲音中還慘雜著一絲喜氣。
    盛禮剛進門收起紙傘,一塊幹布當頭罩了下來,記柳接過紙傘,看著他擔憂的眼神擋都擋不住:“快擦擦,別染了風寒。”
    他笑了一下,冰涼的心瞬間溫暖起來:“我哪有這麽嬌氣。”說著還是聽話的開始細細擦拭裸露在外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