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夢裏不知身是客 第四十五章 審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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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審案之前
“老大人,請老大人主持公道,請老大人主持公道。”一個中年人在地上磕頭說道。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王敏。
掌管禦史台的禦史大夫張養浩,一身雪白的頭發,精神很好,說道:“起來吧。你是禦史台的人。如果你沒有違法犯紀,誰也不能拿你怎麽樣。你不用求我。我也會為你出頭的。但是你如果做了。隻要治安司有真憑實據。第一個清理門戶的是我。你求我也沒有用。”
“老大人。我真是冤枉的。我真的不知道。”王敏臉色驚恐說道:“我對天發誓,我雖然與我二弟有一些矛盾,但畢竟是骨肉至親。我殺我侄女做什麽?十皇子這是要陷害我。請老大人做主。”
張養浩說道:“我已經說過了。你是禦史台的人。你的案子我會關注。沒有人能冤枉的了你。除非你自己真做下了。出去吧。”
王敏說道:“老大人”
張養浩說道:“出去吧。”語氣還是淡淡的,但卻有了一種不容拒絕的態度。
張養浩掌控禦史台多年,鐵麵無私,自然有一種凜然氣勢。王敏還想說些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隻是悻悻退下去。
張養浩將王敏趕走之後,說道:“可用。你出來吧。”
許有壬從一邊的屏風過後轉了過來,說道:“老師,這王敏其心可誅。”
張養浩說道:“我當然知道了。這位水晶球滑不溜秋。想要用借力打力的手段。我一輩子也有一些清名看不得冤假錯案。就是想讓我為王敏出頭,去與四皇子作對。在外麵人看來,我就是東宮的人了。”
戶部尚書趙孟頫,有一個水晶宮道人的號。在張養浩口中,就變成水晶球了。可見張養浩對趙孟頫沒有好感。
這也是兩人派係不一樣。
張養浩的父親原在東平,與元好問有所交集,當年太宗滅宋後,張養浩的父親南下到南宋之地任職的官員。張養浩的少年時代就是在南京長大。按理說,他因為與南方士大夫關係密切,恰恰相反。正因為見過南方士大夫們在家鄉如何作妖。張養浩對這些鄉願之賊,深惡痛絕。
張養浩的鐵麵無私很多都是衝這些人來的。
隻是張養浩在武宗年間,地位已經很高了。崇仁年間,已經是高級官員了。到了這個地步,也就收斂鋒芒了。
許有壬說道:“老師,那您意下是?”
張養浩沒有直接接話,說道:“你從翰林院請假也有好幾個月了吧。怎麽樣病好了嗎?”
許有壬說道:“老師,您是知道,這是心病。”
什麽心病,不就是奪嫡之爭將起,他擔心牽連到自己。
張養浩說道:“不管什麽病,都要治這樣拖下去,是萬萬不行的。你是我看重的弟子。我希望你將來最少坐上我這把交椅。即便不考慮我,你也考慮一下你父親。令尊年紀也大了。常年在外,退下來也四五年的事情了。許家也是需要有人支撐門庭的。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後看子敬父。你總不想,你父親操勞一輩子,晚年卻著人白眼吧。”
許有壬聽張養浩所言,也不由得一歎。
杜安家底還是厚實,在晉陽元從這個政治集團之中,很多人家都是幾輩子的人脈。大家一起抱團。隻要回到晉陽。即便是家勢有所衰落。但也不會被人欺負。但許家。許家祖上並不富裕,也是因為太祖遷都相州。相州成為太祖集團的統治中心,甚至那個時候太祖還不是魏王。近水樓台先得月。許家祖上才進入官場為一官半職,隨著太祖稱帝,開國肇基。許家也成為大魏官僚體係一員。雖然一直以來,都有任職,算是官宦人家。但是大魏三代皇帝都是重武輕文。許家祖上也沒有任過大官。
許家比起尋常百姓家,那是好不少。但是一旦家中沒有人當官,一二十年之後,恐怕就要跌落門庭了。
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許有壬其實也想明白這一點。他本以為奪嫡風波,也就幾個月,皇帝重新確立的皇儲,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他之前想躲躲。但是而今看來,卻不是這樣。他這才來拜訪自己的老師。剛剛詢問老師的傾向,也是同樣的原因。
許有壬說道:“弟子愚鈍,還請老師指點迷津。”
張養浩說道:“我等大臣,當為社稷臣。而今奪嫡方起,朝政已經有些混亂了。閻國老之前請陛下早定儲位。但是陛下不聽。我等也隻能退而求其次了。不管朝廷亂成什麽樣子,總是要有做事的人。”
許有壬說道:“老師,如此一來,不管那位皇子上位,都不會念你的好的。”
張養浩哈哈一笑,說道:“我需要他們念我得好嗎?我都奔七十的人了。這位置還能坐幾年。陛下富有春秋。心急什麽啊?你放心。有什麽事情都是我擔著。不會牽連到你的。”
許有壬聽了,心中有幾分感動。
奪嫡之爭中,並不是誰都有資格中立的。
張養浩有資格,而許有壬卻沒有。而今張養浩給許有壬選了一條安全的道路。
許有壬說道:“老師恩德,弟子沒齒難忘。”
張養浩說道:“都是這樣的。隻是希望你今後遇見後輩之中有能力的人。也要栽培一二。莫忘我今日是如何對你便是。”
許有壬點頭說道:“弟子明白。”
張養浩話題轉過來,說道:“你覺得王敏如何?”
許有壬有些不解地說道:“王敏是戶部趙尚書的人。此番就是來拉老師下水的。”
“不是這個。”張養浩說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我提起案子,王敏當時的表情?”
許有壬有些茫然,說道:“這個”
張養浩說道;“你的眼力還需要練。我懷疑這裏麵有問題。趙凜的名聲我聽過。辦案不錯。隻是為人倔了一些,受不得委屈。我本來想將他拉到禦史台的。結果他撂挑子不幹了。回紫金山書院教書了。”
“不過,趙凜即便是要誣陷王敏,也不會全然誣陷。”
“正好,你而今還休假。去一趟治安司衙門旁聽王敏的案子。王敏的案子關係到一位禦史,一位將軍。而且是陳年舊案。決計不是一次可以斷下來的。你這一段時間就好好看看。如果真有栽贓陷害,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但是如果王敏真有不當之處。那麽我也必須要維護禦史台的清譽。先一步處置了王敏。”
許有壬說道:“弟子明白。”
他心中恍惚有一種感覺。他又要與杜安見麵了。
或許杜安還不知道他,他卻是很了解杜安了。本來以為是自己妹妹的良配。但是不提杜安陷入奪嫡之中,單單是杜安與汾陽王府郡主的種種傳聞。這就足夠許有壬退避三舍了。
畢竟,許家的門戶與汾陽郡王家是天地之別,萬萬不能相爭的。
隻是想起家裏小妹,許有壬隻能輕輕一歎。
三日之間轉瞬即過。
荒廢很長時間的治安司衙門,大開中門迎來了很多人。
這也是大魏朝廷的規矩,除非特殊案件,比如關係到軍情之類需要保密的案件。否則那就是大開中門,任人來觀看。以示光明正大。天日昭昭,但是實際上,真正的老百姓根本不在乎這些。從來不敢進衙門的門,但凡來旁觀的。都不是平頭百姓。
今日也是如此。
黑壓壓來一群人。除卻王氏兩兄弟,乃至於王氏族人等相關人員之外。還有很多其他方麵的人。許有壬僅僅是其中一個而已。
比如齊伯仁也來了。
在上堂之前。齊伯仁還來到後衙有一番交代。
他畢恭畢敬地對劉祐真說道:“殿下,在下代表趙郡王恭賀十殿下,旗開得勝。從此揚名於鄴都。”
劉祐真說道:“四哥客氣了。四哥有什麽要交代嗎?”
齊伯仁說道:“趙王殿下說了,這一次他本想自己來的。但是目標太大。隻能派遣在下代行。王爺那邊剛剛得到情報,這王敏找了很多刑案好手,似乎是有備而來。請殿下切莫掉以輕心。”
劉祐真說道:“這就要看趙先生了。”
趙凜深吸一口氣,說道:“請十殿下放下,也請趙王殿下放心。今日堂上我定然能將此事定成鐵案。”
劉祐真說道:“如此孤就放心了。”
這邊正在準備。另外一邊也在準備。
大堂之外。
一個仆役在王敏身邊低聲說道:“王大人,記住你之前商議好,不管出現什麽樣的情況。你一口咬定什麽也不知道就行了。這案子年代久遠,陳年舊案,當年有什麽證據都不在了。你是官身,不能用刑。但是你一旦鬆了口風,很多事情都不好辦了。”
“切記,切記。”
王敏額頭微微見汗說道:“下官明白。”
隨即這仆役消失在一群之中不見了。
“這麽說,當年的事情真有些什麽了。”忽然有一個聲音從王敏身後傳來。王敏轉身一看,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弟弟。王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