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伸手不見五指，卻不知道距離天亮到底還有多久。

    如花花原本想進去，但是指尖摸到毛氈時又頓住了。

    她想到鍾離廷一向淺眠，怕吵醒了他，不由淺淺吐了一口氣，最終在帳篷外找了個背風的暗處坐下。

    應該，快天亮了吧？她想。

    就這樣，如花花懷裏抱著一支梅花，身子縮成一團靠著帳篷，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當夜的巡邏或有鬆懈，直到天蒙蒙亮起，巡邏士兵訓完最後一圈，準備回去交接換人，沒成想一錯眼就看到前麵帳篷處似乎蜷了個人。

    士兵甲頓住腳步，手肘撞了下士兵乙，問：“你看那邊什麽東西？”

    士兵乙：“那不是少將軍的帳篷嗎？看著……像是個人？”

    “過去看看。”

    一行士兵走過去，嘩啦啦圍了一圈。低頭一看，正看見個抱著花、緊緊蜷縮在帳篷腳下睡的小姑娘。

    常跟在少將軍身邊的小姑娘，人他們都認識，隻是怎麽就睡在了帳篷口？

    有士兵蹲下去，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小姑娘，醒醒。”

    如花花猛的被驚醒，昂起頭，看著烏壓壓的一片人，一雙漆黑鹿眼透著些驚慌。

    ……她睡著了？！

    “小姑娘，你怎麽睡這兒了？找少將軍的嗎？怎麽不進去？”士兵一下子問了一連串問了。

    “我……”如花花張了張口，才發現聲音已經有些啞了。她覺得身子有些發軟，腦子轉的也有些遲鈍，緊張的用僵硬的手指攥了攥花枝，吞了吞口水，才勉強開了口：“我找少將軍。”

    “啊，那……”士兵還未繼續開口，帳篷口處傳來一聲輕響，是毛氈掀開的聲音，伴隨著幾乎可以忽略的腳步聲。

    鍾離廷抬步走了出來。

    他才起不久，在營帳裏準備換衣服，剛脫下寢衣，就隱約聽到自己帳篷外一片嘈雜之聲。

    他隨意的將寢衣套了回去，徑直走出了帳篷，“怎麽回事？”

    如花花及幾名士兵聽到聲音，同一時間紛紛轉過目光，看了過去。

    鍾離廷臨時出來，衣衫係帶並未完全係好，寒風吹開了褻衣領口，修長結實的體魄隱隱露出，隱約能感受到肌肉的蓬勃緊繃感，卻並不顯突兀。

    士兵：“！！！”

    如花花不由偷偷咽了下口水。

    鍾離廷：“……”

    感覺心口一涼，鍾離廷心底低罵了一聲，麵上卻波瀾不驚，他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服，仿佛被占了便宜的不是他一樣，“不去巡邏，都看我做什麽？我臉上有花？”

    士兵頓時慌忙四散而去。

    如花花隻看了一眼便羞赧的挪開了眼，又忍不住用餘光偷瞄。

    鍾離廷已經整好了衣服。

    他大步走過去，快速將人從上到下看了一眼。

    小姑娘抱膝坐在地上，身上穿的明顯還是昨天的衣裳，皺巴巴的，一張小臉透著些不健康的青色。

    “你怎麽在這兒？”

    如花花反應過來，慌亂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哥，哥哥。”

    “回答我。”

    如花花道：“……哥哥說……我隨時可以找你的。”

    “一大早的，你可真行。”鍾離廷扯了扯唇角，聲音有些低沉和初醒帶來的嘶啞。

    他隻說了那一句，便徑直轉過身，走進了帳篷。

    如花花忐忑不安的垂下腦袋。

    哥哥生氣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可是她就是想見到他。

    她想等他醒來的，誰知道不知不覺睡著了。

    毛氈再次被掀開，鍾離廷的聲音清晰傳來，“還不進來，等我親自請你？”

    他的語氣無波無瀾，聽不出情緒，但是與他平日總帶著三分笑意的語氣來說，這已經頂嚇人了。

    如花花默默垂著腦袋挪了進去。

    滿身的寒意一下子進入溫暖的帳篷，她不由打了個哆嗦。

    鍾離廷已經換上了平常穿的衣衫，背對著她，指尖一下一下叩在屏風上，像是在強壓著心底的火。

    如花花小聲喊：“哥哥。”

    好一會兒，鍾離廷才轉過頭，問她：“在外麵呆多久了？”

    如花花有些心虛，小聲撒謊：“剛來。”

    “剛來？”鍾離廷陡然逼近了一步，淩厲的眸子徑直對上她，下一刻，便忍不住氣笑了，“下次撒謊前打個草稿。”

    一身冰寒的潮氣，真當他是瞎呢。

    “哥哥……”

    “站那麽遠做什麽，去炭盆邊上呆著。”鍾離廷冷著一張臉，語氣明顯還是壓著火的。

    任性妄為加上撒謊，處處都踩著鍾離廷的雷區。

    如花花垂下腦袋，小步挪到了炭盆邊，自個兒搬了個小凳子坐下，埋下頭。

    她明白是自己不懂事了。

    可就是想見到他。

    鍾離廷走到帳外，吩咐了外麵人一句，“去請衛少將來一趟。”

    “是。”

    鍾離廷這才走回去，拉了一把太師椅，大刀闊斧的在如花花對麵坐下，手肘撐著膝蓋，微微俯身，“小孩，你昨天怎麽和我保證的？你今年幾歲了？三歲沒斷奶嗎？”

    這明顯不是真的再提問。

    帳篷內一時氣氛如凝固了一般。

    如花花抿著唇不敢說話，手指無措的捏著指尖的梅花指，微長的指甲掐破了鮮嫩的表皮，溢出一些苦澀微粘的汁液沾在指尖，十分難受。

    哪兒來的花？

    鍾離廷不由偏頭看了一眼，昨天衛令帶來那支明明還好好的插在筆筒中，他問了一句，“這又哪兒來的花兒？”

    如花花仿佛這才反應過來，雙手遞了上去，“給，給哥哥。”

    “給我的嗎？”

    如花花認真的，用力的點了點頭。

    鍾離廷把玩著那支開梅花滿滿的枝芽，又問了一句，“隻給我一個人？”

    如花花再次鄭重點頭。

    “衛令沒有？”

    如花花再次點頭。

    鍾離廷垂頭嗅了一下，唇角微揚，而後他站起身，轉頭走到桌案旁，一把從筆筒裏抽掉了衛令昨天擺的梅花枝，隨手扔在一旁，然後將手中的梅花插了進去。

    換了好幾個方向才滿意，鍾離廷眉梢微微揚起，回頭看了小姑娘一眼，“小孩，哥哥很喜歡。”

    “但是，”鍾離廷微頓了頓，才繼續說道，“討好哥哥也不代表可以胡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