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一陣，朝影一隻手將那張草稿紙拿起來，另一隻手揉著眉心，表情依然凝重。
    顧卓雖然心中還留有一陣震撼，但也算平複了下來。
    “其餘的公式呢，真的沒找到它們的用途嗎？還是它們都跟這個算圓周率的一樣，蘊藏著我們根本無法接受的世界真相？”
    他問到，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草稿紙上的那一行行式子，似乎想從它們身上找出什麽東西來。
    朝影搖搖頭:
    “沒有，而且說實話，我已經不太敢去尋找它們背後的真相了。我害怕它們後麵藏了更可怕的東西。這些式子來的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好像真的是誰送過來的一樣。
    “就像是打遊戲，打通關了一個副本，打開副本獎勵後，得到的是策劃送來的助力武器。”
    朝影舉了一個最簡單的例子。
    “唉...”
    聞言，顧卓也隻得歎氣。
    雖然心中一直有這樣的猜測，但真的等到確定這一天，依舊無法接受。
    為了緩解現在的氣氛，朝影勉強的笑了一下，伸出兩隻手抱住顧卓，說到:
    “也不要太擔心了，至少現在後麵藏著的那家夥，還沒有出手幹涉太多，或許祂隻是建立了這麽一個世界，但根本不想幹涉呢？
    “而且其他公式的用途我還沒發現，它們說不定能用到科技突破的關鍵節點上，現在一切都還說不準。”
    聽著朝影的撫慰，顧卓看看她，伸手同她抱了回去:
    “你說得對。不管了，就算真的注定身為螻蟻，就算命如草芥，我們隻要盡力活下去就好。”
    “嗯。”
    朝影在他懷裏點點頭，繼續問到:
    “對了，這個公式的發現，要不要告訴賈生他們？”
    聽到這個問題，顧卓想了想，最後還是搖搖頭:
    “不了，告訴他們沒有任何意義，隻會引起恐慌和絕望罷了，我們要做的，就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切如常。”
    “好。”
    兩人又抱了一會兒，朝影的頭發濕噠噠的打在顧卓的肩側，在衣服上麵留下了幾條淡淡的水漬。
    沉默片刻，朝影回想起昨晚看到的那片夜空。
    那片夜空閃爍著很多星星，同以往城市中的夜空全然不一樣。城市中的夜空，很少能看見星星，通常都是深藍一片，仿佛蒙在一片幕布之下。
    可是昨晚的夜空，那些星星如此閃亮，一點一點的灼灼旋轉著，散發出星之光彩。
    由於方才那個公式的發現，朝影現在思緒大開。
    那些星星，那些穿越了億萬年而來的光輝，會不會也是虛假的？
    她鬆開顧卓，看著他，冷不丁問到:
    “你聽過黑暗森林理論嗎？”
    “黑暗森林？我聽過。”
    顧卓點點頭。
    所謂的黑暗森林理論，就是指一旦某個宇宙文明被發現，就必然遭到其他宇宙文明的打擊。
    就像在一片漆黑的森林當中，無數個文明代表了無數個不同的獵人。隨著獵人數量增多，森林被開發的越來越貧瘠，而獵人的槍杆子卻越來越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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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爭奪有限的資源，避免成為其他人的獵物，每個獵人都小心翼翼。而森林中每一個開槍的獵人，自然而然的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被其他獵人標記甚至攻擊。
    這是一個非常有名且很好理解的宇宙理論。
    “這個理論怎麽了嘛？如果那個公式能證明圓周率是一個可以算盡的數字，那麽我們就是虛假的啊，怎麽會有其他文明來與我們為敵？從始至終，這都是獨屬於我們的地球沙盤遊戲罷了。”
    顧卓無法理解。
    “因為我腦海中現在有一個比黑暗森林更恐怖，更絕望的猜想。”
    朝影喃喃回答到。
    這個猜想的靈感，也正是來自於那個公式。
    “你說，趁我現在接受能力還很高。”
    “黑暗森林的提出有兩大基本公理。第一點，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第二點，文明不斷增長和擴張，但宇宙中的物質總量保持不變。”
    朝影同顧卓解釋著，顧卓一邊傾聽，一邊不時點點頭，表明自己聽的很是投入。
    “你剛剛有一句話說的很對，我們就像是大型地球沙盤遊戲，隻要不是上帝故意設置，那麽很大可能，我們所處的宇宙實際上根本沒什麽敵人。
    “不會有拿著槍的獵人同我們爭奪資源，也不會有別的地外攻擊。但這反而讓我催生了一個更可怕的理念和想法。”
    “你說，我在聽。”
    顧卓有些急不可耐了。
    “假設現在有一座農場，一個農夫養著一群雞。每到中午十二點，他就會來喂養這群雞。在喂養這群雞之前，他會敲擊十二下欄杆，把那群雞喊過來。
    “久而久之，那群雞每到十二點，聽到欄杆敲擊的聲音，都會來到農場前麵，等待著農夫的喂養。
    “這個時候，這群雞裏麵的科學家就總結研究出了一個規律，即，十二點，欄杆敲擊，就是食物來了。這個規律也成為了雞群中的鐵律，一直被信奉流傳，從來不會受到任何質疑。
    “直到某一天，中午十二點，欄杆再次被敲擊，但這一次，農夫不是來喂雞的，是過來屠宰它們的。”
    朝影話音剛落，顧卓背後的冷汗就流了下來。
    他哪能不知道農夫和雞群的比喻代表什麽，這個猜想過於驚悚和恐怖，甚至還帶著一點惡心。
    “所以說，雞群看到的一直都是虛假的，規律根本就不存在，隻是農夫的隨心之舉？”
    “是。”
    朝影點點頭。
    “所謂的宇宙理論，隻適用於科技相差不大的文明中間，但如果是農夫和雞群之間的關係，這樣絕對的實力差距，高緯度的碾壓，往往任何理論和規律都是不適用的。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農夫今天來是做什麽。而所謂的歸納總結與探索，不過是農夫在欄杆上隨手的輕輕敲擊，代表不了任何東西。
    “這些隨意的動作卻還被奉為真理，受人追捧被人敬仰。到頭來，什麽都是錯的，什麽都是假的。雞永遠是雞，就好像三維生物永遠理解不了更高維的生物在想什麽，二維永遠表達不出三維來。”
    聽完朝影的話，顧卓擦了擦額頭上再一次流出的冷汗，問她:
    “這個猜想，叫什麽？”
    “農夫猜想。”
    農夫指的是什麽，雞群指的是什麽，二人心中都清楚得很。
    隻是兩人都不再說話。
    回想起那片星空美麗的樣子，和那片旋轉著的星空後麵隱藏的東西，朝影倒寧願自己永遠沒有過這個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