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突然聽到老媽在屋子外邊兒喊自己，王遠瞬間被嚇了一跳。

    三下五除二穿上棉襖，趕緊推開門來到外邊兒。

    天空黑黝黝的一顆星星都瞧不見，冷風吹著，地上的散雪粒子沙沙沙的到處滾動。

    “媽咋了，你別著急慢慢說，我爹呢？”

    “你舅來了，說你姥姥快不行了，你爹正陪著你舅呢。”

    老媽又急又慌都快哭了，她出來的時候也沒戴帽子，冷風一吹頭發就像是枯草一樣全亂了。

    聽到關於姥姥的噩耗王遠心裏也是一陣悲戚，想起小時候姥姥對自己的好，一幕幕仿佛就是在昨天一樣。

    王遠跟著老媽去見了老舅，老舅正坐在炕沿上抽煙呢，縮肩塌背，頭發軟趴趴的，整個人萎靡的很。

    原來是姥爺開著手扶拖拉機，載著姥姥去山上整木頭柈子去了，結果躥出來一頭沒有冬眠的黑瞎子。

    “幸好同一個屯子的阿四兒離著不遠，聽見求救聲找了過去，開槍把黑瞎子驚走了，要不然啊還要更糟。”

    老舅唏噓著，煙屁股都要燒到手了都沒發覺:

    “熊追咱媽咱媽就跑啊，絆在石頭上摔斷了腿，還嗑到了腦袋。”

    “咱媽這麽大年紀了，你咋還能讓他們上山整木頭去啊？”老媽氣的指責著老舅，恨不得抽他兩巴掌。

    老舅蔫頭耷腦的道:

    “哎～根本管不住，他們閑不住非要去整，我也沒辦法啊，咱媽現在還在縣醫院裏邊兒呢咱也趕緊過去吧？”

    眾人趕緊收拾東西，並且打算開拖拉機過去，老舅也把他騎來的自行車搬到了拖拉機上。

    可是這死冷寒天的拖拉機根本擰不著，最後還要點火烤，熊熊的火苗燃燒起來地麵兒上的雪都融化了。

    王遠抽空趕緊回了自己家一趟，把事情都和李豔說了。

    “那你路上慢著點兒啊，這大黑天的注意安全。”

    “嗯嗯我知道了，你們把門兒插好了也早點兒睡吧，萍子照顧著你姐點兒。”

    “俺知道。”

    幸好小姨子李萍還在這裏住，要不王遠還不放心讓李豔一個人留在家裏，至於小亭子，她隻會吃糖可照顧不了她媽。

    烤了一陣子火，王遠，老舅，老爹三個人一起擰終於在煙筒噴出一陣黑煙之後，噠噠噠～拖拉機著了。

    “上車上車，咱們趕緊走。”

    “小蝶這兩天你去你奶奶那院兒吃飯吧，我和你爸他們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呢，睡覺也在那邊兒睡吧。”

    “哦~”

    妹妹小蝶抱著大白貓，一臉迷茫，姥姥要死掉了嗎？死亡是如此的沉重年幼的她從沒想過死亡，但如今這一幕似乎要發生在眼前了。

    “喵～”

    大白貓拱拱小蝶的下巴，她反手擼擼前者身上的毛。

    老爹小聲的和老媽說，要不要帶著小蝶一塊去？這可能是要見她姥姥最後的一麵了，老媽嗷一嗓子急了，瞬間嚇的老爹不敢再說話了。

    王遠當司機，老舅，老爸老媽全上了拖拉機車鬥，溫度實在是太低了，即使在車鬥上鋪了好幾床被子眾人也被凍的瑟瑟發抖。

    不過也沒其他好辦法了，隻能忍一忍，幸好王遠開的比較快很快就能到縣醫院的。

    噠噠噠噠~

    看著拖拉機徹底駛進了黑暗裏，慢慢的啥都瞧不見了，小蝶眼睛裏才流出兩行淚水。

    “外邊兒太冷了，走了咱回屋吧。”奶奶歎了口氣牽著小蝶的手回屋去了，每次聽到有關同齡人的不好的消息，她都會心情複雜。

    也許，不久之後自己也要死去了。

    ……

    王遠開著拖拉機風塵仆仆的來到了縣醫院，見到躺在病床上的姥姥後，老媽幾乎要哭暈過去。

    護士雖然體諒兒女的心情，但是也知道病人需要休息，所以把他們都趕出病房了。

    病房外邊兒，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直嗆人鼻子，病人家屬來來往往，大都滿臉愁容。

    老媽找到了給姥姥看病的醫生，一把緊緊的抓住後者的胳膊:“醫生，我娘的病到底咋樣啊？挺壯實的個人咋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哎～你們也別太著急了，放寬心，老人本來就有各種老年病，現在又是受傷又是受到驚嚇的……

    如果她明天中午之前能醒過來還好，要是醒不過來，那情況就相當糟了，你們早最好心裏準備。”

    “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啊。”老媽的淚水直往下流。

    來來往往的病患都能猜到是什麽事，表情都比較沉重，但也沒過多關注。

    “放心吧我們肯定會盡全力的，你們家屬也調整好心態吧，我還要去查房呢，行了就這樣吧。”

    主任醫生帶著其他小醫生，小護士離開了。

    老媽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差點兒癱倒在地上，王遠趕緊把她扶到旁邊的椅子上休息。

    不一會兒幾個人又進了病房，不過並沒再喧嘩，姥姥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看上去很安詳，老媽給姥姥蓋好被角兒，可能是又想起了這些年的種種渾濁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突然。

    老媽抬頭直勾勾的看著王遠:“小遠，你本事大，在這縣醫院裏邊兒有認識的人不？”

    “額，這個……”

    王遠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他明白老媽的意思，如果認識醫生的話那自家的病人就可能得到更好的救治，更好的照顧。

    “我不怎麽來縣裏邊兒，可能我哥認識人吧。”

    “對，給你哥打電話。”

    王遠下了樓花了5毛錢給大哥王文打了個電話，後者正在喝同事喝酒呢，聽到姥姥住院了表示立刻就過來。

    王遠在醫院門口等了一會兒，很快一輛出租車停在了門口，穿著黑色大衣的王文從後邊下了車。

    他付錢的時候王遠瞅了一眼，沒成想竟然認識出租車司機。

    “程光！？是你啊！”

    “王遠？”

    出租車司機正是很長時間沒見麵兒的“程光”，程光他爹是開收購站的，幾年前王遠剛打算收古董的時候還在他家買過不少古董。

    後來程光，二狗，孫大剛他們一起幫著王遠倒騰鬆子兒，投機倒把掙錢。

    再後來程光喜歡上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嫌棄他是投機倒把的，程光也就退出了。

    時光流轉，物是人非，與以前相比程光胖了好多王遠都有點兒不敢相認了。

    “你這出租車……好家夥，駕駛位和後座之間是焊的鐵架子啊？”

    “哎都是為了保命啊。”

    程光下了車還遞給王遠一根，後者一瞅竟然是“紅龍”，沒記錯的話這煙5塊錢一盒相當貴了。

    “你混的可以啊，都抽上紅龍了啊！”

    “哪能啊，我就這半盒紅龍了，平常我都抽“三山”。”程光又掏了一下大衣裏的另一盒煙，豎條紋非常好辨認。

    看到大哥王文有點不耐煩了，王遠便把他先帶到了病房，又跑下樓和程光聊天。

    姥姥突然出事兒讓他的心裏也很難受，病房裏不缺人手他留下也沒啥用，還不如和程光聊聊天排解排解。

    兩人坐在車上抽煙，程光道:“上個星期城西那邊兒的老劉，他也是開出租車的，直接被人抹了脖子了，出租車都讓人搶走了老慘了啊。”

    “誰幹的？”

    “倆輸光了錢的虎比崽子，就打算搶出租車司機搶點錢花花，槽，你說他們搶錢就搶錢唄嘎哈是殺人啊。”

    程光指了指身後的鐵架子，鐵架子把前座和後座隔開了。

    有客人上車他都是讓對方坐後邊，沒辦法實在是害怕啊~不過看在超高收入的份上，還是要硬著頭皮幹下去。

    很快有聊起了二狗。

    當得知二狗和爸媽都搬去省城哈市了，買了房子就算是安了家之後，程光也有些唏噓——當初如果他沒選擇退出的話，會不會過的比現在好呢？

    “我現在也結婚了，還有孩子了啊，時間過的是真的快啊。”

    “哦，你老婆是當初你追的那個嗎？”王遠好奇的問了一句，程光卻是尷尬的搖搖頭:

    “不是，哎～我有點後悔沒繼續跟著你混，對了，你現在還倒騰東西不？”

    “不在國內倒騰了，前段時間剛從俄國回來，那邊兒亂是真亂但是真掙錢啊。”

    “喲～都整出國啦？”

    程光瞬間瞪大了眼睛，心裏邊兒後悔死了，感覺中途的退出使自己的人生少了很多精彩。

    不過現在再想跟著王遠混也晚了，他自己的家庭也不允許，老婆孩子都需要他養呢。

    天色不早了他也要回家了，約定有時間一起喝酒之後王遠就下了車，目送程光開著出租車緩緩離開。

    裹緊棉衣回了病房，大哥王文確實有能耐給找來了醫院院長，等王遠回來的時候對方一行人正好離開。

    “哥，啥情況啊？”

    “陳院長說盡力而為，但是也沒啥把握，哎～這大冬天的，咱姥又這麽大年紀了，咋還讓他上山呢？”王文發了一通牢騷，可惜沒有後悔藥吃。

    老媽，老舅，妗子他們都在屋內，大哥王文又把王遠叫出了病房。

    “小晴在意大利的地址你知道不，給我一份兒。”

    “哦行，我寫給你吧。”

    把王晴的地址給了大哥王文，後者還皺著眉頭道:

    “咱倆都多給小晴寫寫信，多讓她感受一下家人的關懷，她這種公派留學生一定要回國啊。

    國家花費大量的錢培養了她，就指望著她學有所成給國家工作呢，要是一去不複返了，那就是叛國啊麻煩就大了。”

    “我明白的，不過這種事兒還是她自己做主，我可管不了她。”

    “回國有啥不好的啊，又是頂尖兒高校畢業又留過洋，以後混的肯定比咱倆好啊……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

    兩兄弟倆坐在樓道裏聊了很久，除了聊妹妹王晴之外，還聊王文的前途與未來。

    “小遠啊我算是看明白了，古代有商鞅變法，王安石變法，戊戌變法，現在有改革開放……其實就是變法嘛，那要怎麽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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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遠不知道該說啥了，他也不能表現的太妖孽了。

    王文也沒想著從王遠這兒得到答桉，撓撓頭發開始說了另一件事兒，省裏下發文件開始鼓勵農民搞養殖，對養牛10頭以上，養雞50隻以上，養羊15頭以上……等養殖戶給與少量的補貼。

    並且國營農場開始擴大養殖規模，會有更多的牲口，禽類幼崽提供給養殖戶。

    “這是好事兒啊，怎麽說養殖戶也能多點兒收入。”

    時間不早了，老媽便讓王文先回去吧明天他還要上班呢，王文回去之後王遠也哈欠連連，四處亂竄最後在一間病房找了個空病床美美的睡了一覺。

    窗戶外邊兒冷風呼呼的吹著，偶爾還響起一兩聲汽車鳴笛聲，飄飄渺渺，王遠卻睡的非常香。

    第二天上午大哥王文又過來了，他請了假，隨著時間的一點點過去姥姥絲毫沒有要蘇醒的跡象，大家的心也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10點。

    10點半。

    11點。

    11點半。

    眼瞅著就要過了中午了姥姥還沒醒，老媽，老舅他們又要眼圈泛紅了。

    病房中壓抑的仿佛是讓人呼吸不過來一樣，慢慢的時間來到下午的一點半，就在眾人感到絕望的時候。

    突然。

    姥姥的眼皮輕輕的顫動了一下，然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嗷！醒了醒了，咱媽醒了。”大舅最激動了，不過老媽緊接著拍了他一巴掌:

    “你小點兒聲嚎，別一嗓子再把咱媽嚇暈過去。”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壓抑的氣氛也消散了整個病房喜氣洋洋。

    下午的時候陸陸續續的有一些親人來看望，很多人王遠都不咋認識，比如他姥姥的親弟弟，親侄子等等。

    不過想到姥姥需要補身體，所以晚上的時候王遠整來了一根六匹葉的野生大人參。

    是燉湯，還是燉雞，或者是直接切片兒往嘴裏含……都由姥爺，老舅，老媽他們商量去吧，王遠就不插手了。

    “野生人參嘛，該用就要用為了自己的親人嘛……不過姥爺你們遇見的那頭黑瞎子還在不？有沒有讓人打了去啊？”

    這個問題姥爺也無法回答，畢竟他已經好幾天沒回屯子了，可能這幾天的功夫就有人給打了。

    老舅這時候插了一句嘴:

    “昨天我回了一趟屯子，還沒打呢，今天會不會有人找到了就不清楚了。”

    “那行，我帶人去找找他吧。”王遠想著不能就這麽算了，把姥姥害的這麽慘那就留它不得了，再一個他也好久沒開槍打熊了手癢的很。

    接下來姥姥隻要修養就可以了，不需要那麽多人留在醫院，王遠便開著拖拉機載著老爹，姥爺和妗子回去了。

    醫院有老舅，老媽兩人守著就行了。

    等王遠回到家的時候就已經天黑了，李豔和李萍正在做飯呢，小蝶幫著燒火。

    “小遠咋樣啊？”李豔見了王遠的麵兒，立刻焦急的開口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