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打給薛姨很快就接通了。
    當得知王遠想給自己的小姨子找份兒工作後，薛姨爽快的答應了，她想讓李萍去她在省城開的服裝店打工，聽到王遠說李萍想去農場工作後還有些驚訝:
    “小姑娘家家的去農場嘎哈啊？農場那邊兒都是粗活兒……來省城這邊兒多好啊，大城市好吃的好玩兒的也多，我最近又開了一家大的服裝店招了不少小姑娘，她們在一塊也有共同話題。”
    王遠扭頭看了一眼揣著手坐在炕沿上的李萍，電話開的外放功能她也聽的真真的。
    “你也聽到了吧？去嗎？”
    “俺……俺還是不去了吧。”李萍的心裏很矛盾，最後還是慫慫的退縮了:
    “還是去白霧鄉的農場吧，那邊兒也離家近，等啥時候我想吃鴨肉了回家吃就行。”
    王遠和李豔都被逗笑了，李豔還摸摸李萍的頭發。
    對自己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的妹妹她真的無奈了，管不了但還是想管，沒少操閑心。
    王遠把李萍的想法告訴了薛姨，薛姨也答應了並表示明天就回農場，她現在還在省城呢。
    一整晚李萍都在激動中度過，輾轉反側，等天快亮了才睡了一會兒。
    起來之後李萍直接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哈欠連連看的李豔直皺眉頭:“昨天晚上9點就睡覺了，現在都隔天的7點了，睡了這麽長時間你咋還這麽困啊？”
    “我一直沒睡著，光想著去農場打工的事兒了，姐，你說我一天能掙多少錢啊？怎麽著一天也能掙1塊錢吧？能掙1塊錢我就滿足了。”
    在1994年，市裏的工資已經普遍達到一天5~10塊錢了，但是農村截然不同。
    工作機會少，農閑的時候又根本不缺勞動力，吭哧吭哧一天幹十幾個小時下苦力的活兒給錢都很少的。
    中午吃飯比較早，吃完了飯後王遠就騎著摩托載著李豔，李萍往白霧鄉趕去。
    至於三個孩子……自然是交給老媽看著了。
    冷風從周圍吹過，後邊的李豔和李萍根本睜不開眼。
    萬物蕭瑟，枯草連天，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落雪了。
    土路顛顛簸簸的，李豔坐在他後邊兒總是撞他，這讓他她微微有點臉紅。
    “騎慢點兒啊都快顛散架了。”
    等來到白霧鄉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了農場的大棚，一個個大棚排在一起非常壯觀儼然成了白霧鄉的一景兒了。
    來到農場大門口，正在旁邊兒小屋子裏和工人們打牌的二狗從窗戶探出了頭:
    “遠哥來了？我這就給你開門！”
    隨著大鐵門打開，王遠把摩托推了進去，跟進來的李萍環顧四周發現一片蕭索，枯草遍地，根本沒啥生機。
    遠處有建築物，想來就是房子和牲口圈之類的了。
    二狗穿著厚厚的黑棉衣臃腫的像是一個球，剃光了頭發的大腦袋鋥亮，左側兒還有一條5~6厘米長的傷疤。
    “你這大光頭……”
    “哎喲哎喲，看見遠哥你太興奮了，沒戴帽子我就跑出來了。”二狗躥進小屋戴帽子去了，跑的太快了摔的門咣當響。
    李豔笑著道:“這孩子，還是這麽毛毛躁躁的。”
    二狗戴好帽子後就走了出來，帶著王遠他們往農場中間的院子走去，王遠剛剛看到二狗腦袋上的傷疤了，好奇的詢問了一下才知道是騎摩托摔的。
    “腦袋和胳膊腿的可不一樣，鬧不好能摔傻了啊，你可小心著點兒吧。”
    “嘿嘿，和他們賽摩托了，瑪德和我比賽的小子一點兒也不怕死，那我能怕了他？他騎我也騎酷嗤~摔了，嘿嘿～”
    二狗相當樂觀，呲著大板牙樂的可開心了:“摔一下子而已無所吊謂，咱這身體杠杠滴！”
    “無所吊謂！？哈哈哈~”
    來到農場中間靠南的院子，還沒進屋呢就聽到裏麵的打牌聲。
    “一對六！”
    “一對二！”
    “炸！”
    “娘！別打牌了，遠哥他們來了！”二狗喊了一嗓子很快屋門兒打開，先出來的不是薛姨而是“劉素芬”，女人三十來歲，臉有點長笑容卻特別燦爛。
    王遠認識她，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劉素芬嫁了個男人還沒過兩年了，就被男人把她賣給另一個省的男人了，她沒啥文化任命的跟著第二個男人，結果又過了不到三年，第二個男人耍錢輸了也要把她賣了。
    她偷偷的跑了，薛姨遇見她可憐她的經曆就把她從關內帶回來了。
    這些都是薛姨告訴王遠的，薛姨收留的幾個女人各有各的淒慘故事，能遇見薛姨也算是她們的福氣了。
    她們對薛姨相當衷心，是薛姨的好幫手也算是對後者的回報了。
    薛姨，鄭梅，小紅桃幾個人都從屋內出來了，把眾人迎進去後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經曆過苦難的薛姨人情練達的很，能說會道，而且不會冷落在場的任何人，她給李萍安排的是會計學徒的工作，跟著農場的會計老周學習。
    “這個活兒輕鬆，還能學到不少東西……我覺得除了這個活兒就沒有更適合這個小姑娘的了。”
    李萍懵懵懂懂的應下了，叫來會計老周彼此見過麵兒後，這事就算是成了。
    在溫暖的屋子裏聊了一會兒天之後，薛姨又帶著他們去看了看大棚裏的熟菜，水果。
    “一個大棚長20米，寬8米，高3米，咱們這兒一共有50個大棚，本來想建造80個的但是材料有點不夠，我就想著先整50個吧，要是真的賺錢的話再多建一點兒。”
    “挺好的，這是西紅柿吧？這小苗子看著像。”
    站在大棚裏抬頭看看外邊的天空，有厚厚的塑料布擋著根本看不清楚。
    地上是一排排的小幼苗，土綠土綠的看著可得勁兒了，踩著土壟子上一直從南門兒走到北門，出來後又進了其他大棚看看。
    除了西紅柿，還有黃瓜，豆角，生菜，油菜之類的，嗯，沒有大白菜。
    大棚裏溫度高，在裏邊兒轉了一圈兒後眾人腦袋上都冒汗了，出來後小風兒一吹真涼爽。
    中午燉的魚，吃飽了飯之後王遠和李豔就去屬於他們的院子休息了，農場建立的時候就給他們留了院子隻是很少過來住而已。
    一覺醒來已經下午3點了。
    李豔從炕上爬起來，看看外邊兒的天色道:
    “咱們也該回去了，天兒不早了啊。”
    “要不咱們就在這兒住一宿吧，養殖區，釣魚區咱們還沒逛呢，看看薛姨他們養的大鵝，山羊，梅花鹿……”
    “看啥看喲，家裏邊兒的孩子不管了？這麽長時間沒在身邊兒，也不知道那仨小家夥哭鬧了沒有。”
    李豔也想留下來，但是又放不下家裏的三個小家夥兒，身上掉下來的肉牽動著她的心，害怕他們哭鬧起來王遠的老媽哄不好。
    “不是有我媽看著呢嘛，哭鬧的話……哭就哭唄，哭累了就不哭了。”
    “嗯？你自個聽聽你這是個當爹的說的話嘛，反正我不管，今兒晚上一定要回去，你要是不回去俺就走回去。”李豔臉龐氣鼓鼓的像個肉包子似的，側著腿坐在王遠右邊兒，瞥了他一眼就不言語了。
    王遠瞬間笑了:
    “還走回去？你別看騎著摩托用不了多長時間，那是摩托跑得快……走回去？準備累斷兩條腿吧，再說樹林子裏邊兒有黑瞎子，你不怕黑瞎子把你叼走啊？”
    “切～哪有那麽多黑瞎子啊，黑瞎子都讓你們打的差不多了。”
    嘴上雖然這麽說著，但是李豔心裏確實是有點怕了。
    二狗和幾個工人在院子裏磊了個小土窯，一塊塊鹿肉刷上調料，穿在帶勾的鐵釺子上已經烤了有一會兒了。
    滋滋滋～
    鹿肉的香氣從土窯的出氣口冒了出來，飄散到空氣中引的眾人陣陣吞咽口水。
    “哎呀媽呀太香了啊！”
    “這小土窯子還挺行，下回咱還用這東西烤肉。”
    “有酒嗎？去拿酒來啊，有酒有肉生活才快活啊。”
    小土窯高一米左右用土塊和泥巴壘成的，幾個工人揣著手站在旁邊議論紛紛，滿臉笑容，對於待會烤熟的鹿肉期待的很。
    王晴拉著李豔去嘮嗑了，她比劃了一個——耶？嘀嘀咕咕的和李豔說了什麽，然後李豔就發出了一陣驚呼。
    王遠沒看懂她倆是啥意思，收回目光後和二狗嘮嗑。
    二狗得意的一笑:
    “再待一會兒就能吃上香噴噴的烤肉啦……遠哥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就住一晚上吧？晚上咱們打麻將！市裏他們經常打麻將。”
    “嗯？今天恐怕不行了，三個孩子還在家呢，你嫂子著急回去待會兒吃完了鹿肉我們就走。”
    二狗瞬間覺得一陣可惜，不過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我媽她總覺得我過的不好，她就覺得我應該找個對象……我天天呲著大牙傻樂咋會過的不好啊？不知道過的多好啊。”
    王遠腦瓜子一懵。
    “遠哥你幫我勸勸我媽，她真的快魔怔了。”
    王遠都不知道該咋說他了，隻是一個人一個生活方式吧，至於勸說薛姨？還是算了吧，他們家的家務事他就不摻和了，勸也勸不動的。
    除了這件事兒之外，二狗又說起他想搞個放映廳，說起這事兒來他是滿臉的羨慕嫉妒恨:
    “遠哥，你可能不知道搞放映廳有多麽賺錢，那錢真的是像流水一樣嘩嘩的往兜裏流啊。”
    說到興奮處，二狗是唾沫橫飛，掰著手指頭就像是急了眼一眼:
    “白天場，看一場2毛錢，晚上場一場5毛錢，不需要臨街的鋪子，整一個偏僻點兒的屋子就行，幾十平米就夠了……一場就算是30人，那晚上一場就是15塊錢，一個晚上能放好幾場，謹慎一點兒白天也能放好幾場……設備不需要多少錢。”
    “你想放啥？”王遠乜了他一眼。
    “嘿嘿，還能有啥啊？黃色錄像啊，他們可愛看了。”
    看著呲牙笑的二狗，王遠真的想拍他一巴掌。
    黃色錄像廳可能也算是年代產物了吧，後世手機電腦那麽普遍……
    “說實話你要是窮的吃不上飯了，快要流落街頭了，那我也不多說啥，現在的話你有那麽缺錢嗎？搞點兒正經營生啊，有掙錢又沒有那麽大的風險。”
    王遠的話讓二狗一陣皺眉，後者嘀咕道:“正經營生不咋賺錢啊。”
    “怎麽可能啊？好多正經營生利潤也很高的，比如你媽開服裝店就不少賺吧？”
    雖然王遠不倒買倒賣衣服了，但是對現在服裝的基本行情還是了解的，店鋪位置選好一點，貨品管控一下真的不少賺的。
    而且薛姨還開了好幾家服裝店，有的一件皮草上千塊錢，利潤相當高的。
    “服裝？我不喜歡倒騰衣裳，天天和一幫娘們兒打交道嘰嘰喳喳的看見她們就煩。”
    “嘿，你這是什麽話嘛。”
    很快鹿肉烤好了，把一塊塊香噴噴的鹿肉勾出來放到砧板上，切成塊兒放到盤子裏吃，二狗還調了調料，說是夾著鹿肉沾沾調料再吃更好吃。
    不過王遠還是喜歡不沾調料的，邊吃邊喝倒也輕鬆愉快。
    天漸漸地就要黑了，大快朵頤的趕緊吃，吃飽了之後王遠兩口子就離開了，至於李萍則是留在了這裏。
    臨走的時候薛姨還整了兩條鹿腿，裝進袋子裏之後綁在摩托後座上。
    “帶回去吃吧，不論是燉著吃還是包餃子吃，都可好吃了！路上慢著點兒啊，有時間了就過來玩兒來。”
    王遠和李豔推著摩托車往外走，李萍有些不舍的跟在後邊。
    “回去吧外邊兒冷，要是有什麽事兒記的給我們打電話，農場有電話的你知道怎麽用吧？我們的電話號碼你也知道吧？”
    李豔不厭其煩的絮叨著，看到李萍點點頭才鬆了一口氣。
    突突突~
    王遠載著李豔離開了，車燈的光芒漸漸遠去。
    當天晚上李萍就住在了屬於王遠兩口子的房子裏，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工作，一切的新鮮勁兒都讓她睡不著覺。
    最後實在是困急了才躺在溫暖的被窩裏沉沉的睡去。
    另一邊。
    王遠兩口子回到家後，趕緊去老媽那院兒把三個孩子接過來。
    “媽媽！”
    “媽媽，媽媽！”
    好家夥全是喊媽的，一個喊爸的都沒有，有的跑，有的爬嘰裏咕嚕的這個熱鬧勁兒哦。
    李豔卻很開心，抱抱這個再抱抱那個，高興的滿臉笑容。
    老媽他們正吃飯呢。
    “小遠你們還沒吃飯呢吧？在這院兒吃點兒吧也就省的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