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清月估計怎麽也想不到陸始淵所謂的手段居然這麽粗暴。
    但就眼下來看，不管什麽手段，隻要起了作用就好。
    裘清月回頭注視著這個恢複意識的邪屍……不，男人。看著他轉頭，無比茫然的打量著四周，哪怕看見自己身邊存在著這麽多的邪屍，眼裏也沒有一絲驚慌。
    直到……他看見了他們。
    男人臉上的汙濁液體被陸始淵清理幹淨了，露出一張彷佛骷髏一般的臉龐，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其上貼著一張皮膚。
    此刻，他深深凹陷在眼眶裏的雙眼猛然瞪大，好似看見了什麽恐怖到極致的東西，張大到近乎誇張程度的嘴巴抖動著，吐出顫抖的幾個字：“邪、邪魔……邪魔啊！
    ！”
    陸始淵和裘清月同時皺起了眉頭，她冷聲道：“如果我們是邪魔的話，你現在已經死了。”
    她的話語蘊含著強烈的寒意，好似一桶冷水潑在了這個男人身上，讓他瞬間冷靜了下來。
    他呆呆看著陸始淵二人，喃喃道：“你們不是邪魔……不，你們就是邪魔！不對，不是……”
    他一會兒對，一會兒不對，模樣活像是中了魔，魔怔萬分。
    裘清月站了起來，澹澹道：“讓他自己一個人先冷靜一會兒吧。”
    “嗯。”
    陸始淵也站起了身，隻不過眼裏劃過一絲深深的疑惑。
    裘清月或許會覺得這個男人口中的邪魔指的是他們二人，但陸始淵方才跟他對視了一眼，能無比確定，他口裏的邪魔指的是自己，眼裏的恐懼也來源於自己。
    莫非這個人能看出自己罪孽深重？
    邪修比魔修的嚴重程度要更甚一些，而邪和魔加起來，就更是對“惡”最大的形容。
    小書亭
    陸始淵雖然自認邪修，但覺得自己絕對算不上邪魔。
    他冷冷瞥了這個人一眼：你才是邪魔呢。
    陸始淵二人給了這個人足夠的時間冷靜，過了足足一個時辰，他們再度來到他身前，他果然徹底平靜了下來。
    裘清月在這個人麵前再次蹲下，臉上麵無表情，原本嫵媚的桃花眼沒有散發出一絲魅惑之意，澹澹道：“現在，可以跟我們好好交流了嗎？”
    哪知道這男人看見她的麵容，直接就呆住了，可以看到他突出的一雙眼珠清晰的顫抖著，童孔裏寫滿了震驚：“仙子……是仙子嗎？仙子，您是來拯救我們的嗎？您是來拯救我們這個世界的嗎？！”
    眼看著這個人又有了魔怔的趨勢，裘清月不得已起身，迅速消失在他的眼前。
    陸始淵看向飛到天上去的裘清月，兩人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眸裏的無奈。
    裘清月還是太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師姐，還是我來問他吧。”
    裘清月輕輕點了下頭。
    陸始淵蹲了下去，表情單純、無害，語氣也極度溫和：“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
    不溫柔沒有辦法，現在這個人的精神狀態簡直就是布滿裂紋的瓷器，隻要稍微刺激他一下，他就有可能碎得四分五裂。
    男人怔怔看著陸始淵，幅度極小的點了下頭：“好……”
    陸始淵：怎麽看見他不大叫神仙下凡了？性別歧視是吧？
    陸始淵暗暗吐槽一下，隨即溫聲道：“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叫什麽名字嗎？”
    他要先讓這個男人對自己產生一些信任，不然直接問關於這個世界毀滅有關的問題，可能他會閉口不言，或許也會刺激到他的神經。
    反正這一路過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活人，他死了估計再難找到第二位了，怎麽謹慎怎麽來吧。
    “我叫……”
    男人一動不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陸始淵表示理解，他的臉上已經近乎沒有任何血肉，思考的狀態下，確實會彷佛跟一個凋塑一樣。
    男人的腦袋又有了一個向左右幅度極小擺動的動作，語氣跟他的動作一樣，隻能依稀聽出一絲苦澀與悲哀：“我記不得了……”
    陸始淵心道，記不得才好，他並不想知道這個人的名字與身份。
    “你不需要搖頭或者點頭，隻需要口頭回答我就好了。”
    陸始淵擔心他一個搖頭，給自己腦袋弄下來。
    男人微弱應道：“好。”
    “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嗎？”
    “不記得了。”
    被汙濁液體附身之後沒有意識了啊……
    陸始淵若有所思，再問：“你失去意識之前是在哪裏？”
    “不記得了。”
    陸始淵劍眉一皺，眼神凝重，全都不記得的話，那就不怎麽好了。
    他抬頭跟裘清月再度對視一眼，後者傳音道：“什麽都不記得的話，直接問他這個世界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吧。”
    裘清月這話說的相當含蓄了，言外之意就是，就算這個問題把他刺激死了也沒有關係，因為對他們而言，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價值。
    陸始淵隨意問道：“你還記得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麽嗎？”他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男人沒有回答，陷入了沉默。
    陸始淵眉頭一挑，這樣反倒有點兒可能性了。
    過了足足半晌，他道出微弱的話語：“我記得……”
    陸始淵和裘清月眼裏同時流露出驚喜之色，看來是這個世界的毀滅對此人的刺激太大，以至於他什麽都近乎遺忘了，唯獨還深深記得這件事。
    陸始淵溫柔道：“如果可以的話，麻煩能告訴我們嗎？我們來自上界，是奉仙人之命，來拯救這個世界的。”
    聞言，男人眼裏頓時綻放出了一絲光彩，對於燈枯油竭的他而言，不亞於璀璨奪目的希望之光。
    男人顫抖著，牽動著渾身為數不多的肌膚：“你們、你們真的是來拯救我們這個世界的嗎……”
    陸始淵此刻彷佛普度眾生的聖人，渾身散發著金光，輕聲道：“嗯，因此我們需要知道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麽，才能找到造成這一切的禍亂源頭，解決掉這場災禍。”
    裘清月低著頭，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自己這位小師弟，好像也不是那麽單純……
    但她沒覺得陸始淵欺騙了自己，這樣才是正常的。
    而且，陸始淵不諳世事的性格，本來就是她猜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