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黛玉入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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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慶的魔改版白蛇傳,除了白娘子和許漢文這條線以外,也著重講了小青和法海這對歡喜冤家。


    除了成年人版本的‘定力測試’以外,楊慶還給秦可卿講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當法海在水潭邊遇到小青,見她明明一身妖氣,卻又有功德靈光護體之後,便沒有降伏她,而是開口請她幫自己體會紅塵濁世、兒女情長。


    小青問他一個和尚,為何這般不知廉恥,竟向女兒家提出這樣的要求?問他為何不像其他和尚那樣四大皆空,反而六根不淨?


    法海說自己不懂這些,他隻知道自己想要覺悟,就得求真務本,而這世間的男女之情,他既然從未得到,哪能奢談放下?


    小青見他有趣,便升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於是嘴上答應與他同行,陪他一起去降妖除魔,暗中卻偷偷給他搗亂。


    她一開始確實不喜歡法海,可數次曆險之後,她卻已經對這和尚情根深種……


    以前她總聽姐姐說世間有情,但不如情為何物。如今和法海在一起,她總算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了!


    ‘鴛鴦雙棲蝶雙,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說什麽王權富貴,怕什麽戒律清規,隻願天長地久,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隨……’


    當秦可卿把《女兒情》念出來後,賈寶玉又開始發癡,希望那法海立刻就回應小青的心意,還拿眼睛去瞟林黛玉。


    林黛玉卻絞著手帕,不敢看他。


    賈母見他們互動,心中著實歡喜,不管以後如何,她現在就是堅定的木石黨。


    然而在接下來的故事中,法海非但沒有回應小青,反而因她這份深情,讓自己變得心魔叢生,殺心大熾,回到了之前那種冷酷無情的狀態中去。


    好在他尚有一分理智,隻是打傷了小青,而沒有下殺手,然後便去尋她的姐姐白娘子了。


    賈寶玉聽到這裏,差點沒憋過氣去,也不敢再提自己以後當和尚去的事了——跟林妹妹鬧別扭,已經十分心疼,若是當了和尚,還把她打傷,那自己真是萬死莫贖了。


    幾番波折之後,法海終於在兩條蛇妖,還有及時出現的觀世音菩薩的幫助下,成功覺悟了。


    等一切事了,明月高懸如昨,江水滔滔依舊。


    望著法海複歸西天極樂世界的背影,小青再也忍耐不住,淚珠奪眶而出。


    聽到這裏,賈寶玉氣憤道:“……楊管事莫非是鐵石做的心腸,他怎能忍心讓法海和小青就此分別?”


    秦可卿笑道:“寶叔,我還未講完呢!”


    一聽這話,其它女人丫鬟都看向了她,她們都想聽到大團圓結局,而不是以這種悲劇收場的故事。


    秦可卿說道:“這法海既已徹悟,那他和小青是聚是散,不過就是一念之間……或許等小青回到家裏,就能見他一襲月白僧袍,在菩提樹下誦經呢!”


    賈寶玉還不滿意,想現在就去找楊慶,讓他給一個確切的說法。


    “今兒是你妹妹的生日,你明日再去找他罷!”


    賈母聽完故事,心滿意足。


    林黛玉把自己代入到小青這個角色中去,把賈寶玉當成了不解風情的呆和尚,想到他們終究離別,不禁暗暗歎息。


    這丫頭也是早熟得很,若非出現一個天降係的寶姐姐,她應該是能贏的……


    李紈想到自己和丈夫賈珠的往事,暗然神傷。


    王熙鳳則沒有什麽代入感,她可以是白娘子、是小青,但賈璉這種人能當癡情專一的許漢文,還是神通廣大的法海?


    迎春和探春也隻是當個故事聽了,她們身不由己,情啊愛的實屬奢望。


    惜春年紀最小,她是賈珍的妹妹,從小養在賈母身邊,受她和水月庵的尼姑影響,對佛學頗感興趣。


    聽到法海這樣一位聖僧,居然也會對妖女動情,惜春不太能接受。


    不過那句‘未曾得到、不能奢談放下’,她還是隱隱有些認同的。


    次日,賈寶玉果然帶著小廝茗煙找到東府,問楊慶為什麽不讓法海和小青在一起?


    坐在一邊躺椅上喝茶的賈蓉,聽得雲裏霧裏、莫名其妙,和尚不能找女人,這不是常理麽……寶二叔別又是在發什麽癲吧?!


    當得知是楊慶給自己丫鬟講的故事,被秦氏聽去,說給賈母聽並讓她十分高興後,賈蓉對楊慶更滿意了……


    ‘瞧瞧,什麽是伯樂?當初我見他很會說話,就直接提拔了他,如今他不但給我掙銀子,還把府裏的事管得井井有條,!’


    賈蓉心裏這一高興,又準備給楊慶賞銀。


    不得不說,他最近變化挺大,明明十七歲的小夥子,看起來竟有二十七、八了。


    盡管他還在喝藥,以期那裏有一天會好起來,但總是看不到效果,他不免就有些懈怠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吧!


    “楊慶,你就給寶叔改一個結局,讓那花和尚,和那女子在一起算了!”


    懶懶地說完,賈蓉重新躺下,蓋好毯子。


    可一聽他這話,賈寶玉心情大壞,想到世人多愚,隻怕也會似賈蓉這般看待法海和小青,反而不想讓楊慶改了。


    “咦,那是什麽?”


    賈寶玉準備問那些詞曲怎麽唱,餘光忽然瞥到桌角的一遝稿紙,鎮尺外麵還露了‘倩女’二字,頓時便來了興趣。


    他也不等楊慶回話,直接拿到手上,翻看了起來。


    第一頁除了倩女幽魂四字外,還有簡單的人物介紹,是寧采臣、聶小倩,燕赤霞這三個主人公。


    當翻到了第三頁,賈寶玉就被震住了——那是一副極其精美的半身像,生動描繪了聶小倩出場時,背景鬼氣森森,但她自己卻又一副明媚動人、宜嗔宜喜的嬌俏模樣。


    尤其是那奇妙的光影和色彩變化,加上無限繁複的細節,更是讓賈寶玉看得喜不自禁,忍不住抓耳撓腮的猴急道:


    “這這這……好哥哥,你快別看那些條陳了,快給我講講這個女子是怎麽畫出來的?”


    楊慶放下毛筆,笑問道:“寶二爺想不想學?”


    賈寶玉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楊慶卻又搖頭,“不行,要是教你作畫,你肯定就沒時間溫書,到時候政老爺、太太、老太太她們怪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


    在這個年代,琴棋書畫是文人愛好不假,但這些大多是考取功名之後,才會去深入學習。


    在考取功名之前,最要緊的便是研究四書五經,做八股文章,連詩詞歌賦也不必太過關注,更遑論琴棋書畫了。


    平時有人勸自己讀書做文章,賈寶玉總要生氣,但他眼下有求於人,便不好再發脾氣。


    “哥哥,你放寬心,我跟你學畫一事,決不會讓他們知道!”


    賈寶玉鐵了心地要學,他想給家裏的姐妹們作畫。


    旁邊躺平的賈蓉,聽他呼喊楊慶哥哥,心說自己以後難道也要叫楊慶叔叔……算了,還是各交各的吧!


    “既然如此,等我忙完手頭的事,就開始作畫,你在一旁看到什麽,學了什麽,都與我無關。”


    楊慶說完,賈寶玉便連連點頭。


    到了下午,楊慶終於得空,就搬出讓木匠特意打造的畫架,拿出自製的各式顏料,開始在窗前作畫……


    賈蓉對此毫無興趣,出去找小廝賭錢了。


    半月後的一個上午,通過賈寶玉的不斷糾正,某個十一、二歲少女的俏麗臉龐,便在楊慶的生花妙筆下逐漸成型了:


    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幹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正是那位愛哭的林妹妹。


    對於林妹妹出自楊慶筆下,賈寶玉並不見怪,因為他被楊慶超凡入聖的畫功驚到了,覺得自己再怎麽努力,都不可能達到他這樣的境界。


    因此,這幅《花神》就成了世間絕唱,不可能再有更好的林妹妹畫像了。


    呆呆地站在畫架前,賈寶玉目光癡癡地看著林黛玉的超寫實畫像,就似看到了她本人一樣,口中喃喃重複道:“林妹妹……”


    賈蓉也是目瞪口呆,他怎也料不到,楊慶對他說的略懂作畫,竟然是‘指尖宇宙’,當即要求他也給自己……和賈珍畫兩幅。


    賈珍的不消多說,肯定是遺照了;倒是賈蓉自己,如果真把他現在這副尊容畫出來,他到時看了,會不會發出感慨:我被酒色所傷,竟憔悴至此?


    賈寶玉愣了半晌,終於回過神,把畫珍而重之的收起來,也不待侄兒留飯,就匆匆回去找林妹妹了。


    黛玉這些日子有些小病,賈寶玉也早出晚歸,不來她這裏玩,不免覺得有些悶悶。


    中午用了半碗燕窩,她便又靠在榻上,看著窗外一片肅然景色,心中生出寄人籬下的淒涼之意。


    忽然,門外傳來令她感到熟悉的腳步聲。


    “妹妹,快來看看這是什麽!”


    賈寶玉火急火燎地闖進來,把正在做女工的紫娟嚇了一跳,差點把針戳到指頭上。


    她原名鸚哥,本是賈母房裏的人,到了林黛玉這裏後,就一心為她著想……也是個堅定木石黨。


    林黛玉起身,見賈寶玉手上拿著一個檀木畫筒,便好奇問道:“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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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寶玉先賣了個關子,他把畫筒交給黛玉,讓她自己打開來看。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然後小心地取出畫卷,慢慢地打開……


    當看到自己的模樣躍然於紙上,她不禁睜大了美目,難以置信道:“你……怎麽會是我?”


    賈寶玉笑著解釋道:“妹妹還記得那個白蛇的故事麽?那日我去東府找楊慶,卻見他桌上又擺了一個故事草稿,拿起來翻了兩頁,就見到一副技法與眾不同的插畫……”


    林黛玉蛾眉微蹙,顫聲道:“你是說這幅畫是他畫的?可我並不曾見過他!”


    事關女兒家的清譽,她得問個明白。


    賈寶玉擺手道:“你莫要誤會,他確實不曾見過你……這半個月裏,是我一直在他身邊不斷糾正,才把你畫了出來。”


    一聽這話,林黛玉便有些羞惱。


    畢竟用賈寶玉的話來說,是因為他把自己記在心裏,才能讓那個楊管事把自己畫得這麽細膩傳神……


    賈寶玉笑道:“妹妹,我本想跟楊慶學畫,然後親手給你畫一幅,可我心裏也有數,知道自己這輩子都達不到他那個層次,隻好把這幅畫拿過來給你,你若不喜歡,還讓我拿回去掛在屋裏。”


    “這畫就放在我這裏。”


    林黛玉並不同意,她可不希望自己掛在牆上,被他屋裏來來往往的人指指點點。


    賈寶玉叮囑道:“妹妹記得藏好,莫要給我以外的人看。”


    林黛玉聽了,忽然生氣道:“你都把我說與外麵的人了,我為什麽不能讓別人看畫?”


    她卻是想到,自己的模樣既然是那位楊管事畫的,那他必然認識了自己,若他再畫一幅……


    賈寶玉看出她的想法,笑道:“楊慶並不是那樣的人……而且他素日裏忙碌的很,若非我多次求他,他未必肯用心畫的!”


    林黛玉這才放心,把注意力轉移到作畫技法上來,問了賈寶玉許多東西。


    賈寶玉也不大懂,隻好答應日後再去找楊慶,讓他教自己作畫,然後再回來說給她聽。


    林黛玉心中有種偷師的愧疚感,可她實在太好奇了,特別想知道楊慶是怎麽畫的,竟然光聽賈寶玉的描述,就能把自己畫得如此纖毫畢現……尤其是那雙眼睛的神韻,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對了,你在他那裏,又看到了一個什麽故事?快說與我聽!”


    想起賈寶玉方才的話,林黛玉又目含期待地問道。


    “這故事有趣得很,就是結局不好,說了又怕妹妹掉眼淚。”


    說著,賈寶玉喝了一口紫娟遞過來的茶。


    林黛玉嗔道:“那你隻說前麵便是了!”


    大家閨秀的生活就是那麽的無聊且枯燥,但凡是個有趣的故事,都想要聽一聽。


    “十裏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隻羨鴛鴦不羨仙……”


    隻這一首開篇詩,林黛玉便覺得這會是一個賺人眼淚的好故事。


    果不其然,當寧采臣在燕赤霞的幫助下,從黑山老妖那裏得到聶小倩的骨灰壇後,林黛玉就不想再聽下去了。


    因為此時距離聶小倩投胎往生,隻剩下了半個時辰,而她和寧采臣那短暫、卻無比動人的感情,也即將到此為止。


    林黛玉又感覺自己和聶小倩十分相似,隻是不知他能不能像寧采臣那樣,為自己不顧一切……


    她的擔心並非多餘,因為寶姐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