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年底。
    雖然烏進孝去年在回去的路上，就心力衰竭撲街了，但今年他們莊子上的收成不錯，他兒子送的東西不但比往年多，連折銀都比去年多了一千……暫且饒他一年，以觀後效。
    不過由於烏進孝的兄弟尚且健在，所以榮國府那邊的收成還是不太好，少不得從寧國府這裏送一部分過去。
    也就是今年舉哀，不能延宴，要不然榮國府這個年真是別過了。
    王熙鳳倒是開心得很，她又得了五百兩金子的壓歲錢，還有各個鋪子的分紅……
    當然，財不露白這個道理，她還是很懂的。
    在過足了眼癮之後，她便讓楊慶帶回去藏起來，然後自己再裝窮賣慘……嗚嗚嗚，我好可憐啊，連檀香都燒不起，隻能用那個沒良心的花上百兩銀子做出來的香水了。
    “這次的香水味道又不一樣，銀子也花的更多了。”
    秦可卿、王熙鳳、林黛玉三個人躲在暖閣中，一邊試用楊慶簽到得來的五號香水，一邊發出嘖嘖的驚歎之聲。
    沒錯，秦可卿和王熙鳳的閨蜜二人組，如今又加入了林黛玉，變成了閨蜜三人團。
    自從那日任由楊慶給自己拭去眼淚後，林黛玉便再也沒去過小書房，不過秦可卿這裏，她倒是經常過來玩。
    秦可卿和王熙鳳兩人，都挺喜歡她，也願意和她分享楊慶……的‘新發明’。
    秦可卿取出一點，沒有自己用，而是趁林黛玉不注意，塗在了她的耳後，然後又像癡、女似的湊上去聞。
    這種女流忙行為，直接把單純的林妹妹嚇了一跳，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王熙鳳。
    王熙鳳卻咯咯咯的大笑了起來。
    不得不說，她們兩個已經有點老娘們兒的氣質了，而林妹妹的表現，也像是一個受了欺負的小媳婦。
    王熙鳳作色道：“可兒，你怎麽敢作弄林妹妹？她可是你的姑媽……以下犯上，這還了得！”
    秦可卿一聽，又抱住林黛玉討饒道：“還請姑媽饒我這一回，以後再不敢了。”
    林黛玉登時心軟：“我並沒有怪你。”
    秦可卿登時笑了出來，得意道：“嬸子，你聽到了沒有，姑媽並不怪我。”
    “她沒有怪你……”
    王熙鳳才說了半句，林黛玉便以為她下麵要說‘你也不能這樣’，誰知這鳳辣子根本就不按套路走，竟也撲到自己身上嗅了兩下，道：“好人，也讓我聞聞！”
    林黛玉沒有試著掙脫，而是和她們鬧作一團。
    鬧了一陣之後，她心裏也好受了許多。
    ***
    很快，平澹的年節就過去了。
    二月底，舉哀期滿。
    三月初，王子騰的女兒許給了保寧候之子為妻，王熙鳳幫著張羅，經常不在府中。
    有些人見了，難免說一些酸話，比如‘對府裏的事不上心，巴巴的去娘家幫忙’之類的……這很正常，王子騰如今位高權重，王熙鳳是他的侄女，自然惹人嫉妒。
    因賈政來信，說他六月中旬回京，賈寶玉便在襲人的提醒下，急急忙忙的趕起功課來。
    到了三月下旬，在姐妹們的幫助下，他將將湊好了功課，又拿起書本溫習，以免到時答不上來，挨他老子的教訓。
    不巧東邊沿海一帶發生了海嘯，而賈政回程順路，上麵便叫他去查看賑濟，算算時間，到七月底才能回來。
    賈寶玉一聽，登時便把功課扔到一邊，每日要麽在園中遊蕩，要麽和秦鍾一出門玩耍。
    賈母和王夫人都見過秦鍾，見他氣質溫文、學問日高，便也放心他和寶玉一起。
    四月中旬，楊慶成親，晴雯也正式成為‘楊慶家的’。
    七月下旬，賈政回京。
    述職之後，上麵給他放了一個月的假。
    賈政謝了恩，回來後就把大小事務付於度外，一概不管，每日隻是在家裏看書。
    要是悶了，就與清客們下棋吃酒，或者到內宅和賈母、王夫人等敘話。
    另外，他也去趙姨娘那裏看了一回，被她好好招待了一番之後，心又軟了下來。
    因今年八月初三是賈母的大壽，親友世交全部過來慶賀。
    於是議定於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榮、寧兩府一齊開宴。
    寧國府專門宴請男客，榮國府宴請女客，大觀園裏也收拾了綴錦閣、嘉蔭堂等幾處大地方，作為臨時居所。
    二十八日，請的是皇親、王公、國公等。
    二十九日，請的是閣部、都府、督鎮等。
    三十日，請的是素日往來的官長、以及遠近親戚。
    到了八月份，就是自己家關起門來慶賀。
    初一是賈赦的家宴，初二是賈政，初三是賈璉，初四是合族共慶。
    到了最後一天，就是榮國府裏的賴大、林之孝等管事。
    這一個生日，不但皇帝、元春欽賜壽禮，其他有來往的王公貴族、仕宦百姓，更是在七月上旬就開始陸續過來送禮了。
    賈母頭兩天還有興趣看挑出來的那些好東西，之後就覺得煩了，吩咐李紈和探春先收起來，等空閑下來了再瞧。
    顯然，王熙鳳交權教得很徹底，除了她自己的嫁妝和體己，什麽都交出去了。
    賈母生日宴的前三天。
    寧國府這邊，賈蓉這個活了幾年的植物人，受到了不小的關注。
    楊慶想躲也躲不掉，隻好像個導遊似的，不厭其煩地給那幫爺們介紹。
    期間不免又要磕幾個頭，令他十分難受。
    榮國府那邊，也有波折。
    尤氏這些天不回寧國府，白天陪著待客，晚上就在李紈的稻香村那裏休息。
    初三晚上，她服侍賈母用過晚飯後，就去了王熙鳳那裏。
    王熙鳳和秦可卿已經吃過晚飯了，尤氏不想一個人吃，便準備去園子裏湊熱鬧。
    她走進園子，見這個時候正門和各個角門都還沒有關，便讓丫鬟去叫人詢問情況。
    小丫鬟去了管事女人們日常議事的地方，卻沒找到人，隻有兩個婆子一邊說笑，一邊私分菜果。
    於是讓她們去找值班的管事，卻被這兩個婆子懟了，說她們隻管看屋子，不負責找人傳話。
    小丫鬟登時就生氣了，說她們素日裏也負責傳話，這會子是看人下菜碟，不把尤氏當奶奶。還說如果是以前的璉二奶奶吩咐，她們肯定像狗一樣顛兒顛兒的去傳話。
    這話就很紮心。
    兩個婆子聽得惱羞成怒，便說她老娘在寧國府裏，比她們兩個還會溜須拍馬，又讓她有本事就去管寧國府的人，榮國府這兒輪不到她說話。
    小丫鬟到底是太年輕，道行還不夠高，被這兩婆子一嗆，也就負氣離開，去園子裏回尤氏。
    尤氏進園後，遇到襲人、寶琴、湘雲三個，正和地藏庵的兩個姑子說故事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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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尤氏還沒吃晚飯，襲人便請她到怡紅院，拿了幾樣葷素點心給她吃。
    小丫鬟一路找了過來，氣呼呼地把那兩個婆子的可惡嘴臉，都同尤氏說了。
    尤氏一聽，心裏也很不舒服，冷笑著問她們是什麽人？
    寶琴、湘雲並兩個姑子，都來勸尤氏不要生氣。
    尤氏顧及賈母的生日，也就沒有計較。
    倒是襲人打發一個丫頭，到園外去找管事的女人，一時沒找著，卻遇到了周瑞家的。
    這丫頭幹脆就把這事同周瑞家的說了。
    周瑞家的原是王夫人的陪房，一向聰明滑頭，到處都不得罪，因此聽了這話，忙跑去怡紅院安慰尤氏。
    之後，她又去找了探春，添油加醋地說了這兩個婆子好一通壞話，還說要是不嚴肅處理，尤氏的臉上過不去。
    探春是個極為看重規矩的人，自然容不得那兩個婆子放肆，當下就讓周瑞家的嚴肅處理，但不要驚動老太太。
    周瑞家的提了建議，說先把她們捆起來，等老太太的生日過了，再把他們送給尤氏發落。
    探春怕這兩婆子再生事端，也就允了。
    周瑞家的和這兩婆子有嫌隙，一向不睦，得了探春的允許後，立刻就行動了起來。
    她一麵讓人去通知林之孝家的來見探春，一麵讓人去捆那兩個婆子，把她們關到馬圈裏。
    林之孝家的見了探春，聽她把處理結果說了，自然也是不敢反對。
    然而這兩婆子也是有跟腳的，其中一個婆子的大女兒，嫁給了邢夫人的陪房費婆子的兒子，於是她的小女兒就去找費婆子說項。
    費婆子之前也闊氣過，但隨著賈母對邢夫人日漸疏遠，她這假虎威的狐狸，也就現出了原型。
    如今賈母過大壽，她被排擠到一邊，幹看著別人辦事，心裏著實不痛快，甚至開始胡言亂語地指桑罵槐起來。
    王夫人這邊的人懶得和她計較，反而讓她感覺十分良好。
    所以這會子聽到周瑞家的捆了她的親家，哪裏還能忍得住怒火？
    指著隔牆罵了一陣之後，她連忙去找邢夫人，請她幫忙。
    邢夫人並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她早就嫉妒王夫人，又不滿前日老太太隻讓探春出去見南安太妃，卻忽略了迎春。
    再加上有費婆子這樣的小人挑唆，邢夫人就越發覺得，老太太之所以不喜歡自己，都是因為王夫人和王熙鳳在背地裏說自己的壞話。
    而今王熙鳳不管事，邢夫人便把對她的怒火，都轉移到了王夫人身上。
    因此聽了今晚這件事後，她先不動聲色地讓費婆子回去，準備明兒再作計較。
    八月初四，晚間散席時，邢夫人當著眾人的麵，對探春陰陽怪氣了起來。
    她先說自己本不該求情，但這幾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那些苛待下人的人家誰都知道要舍錢舍米、周貧濟老，咱們家就更不該折磨自己人。
    又求探春看在老太太的麵上，饒了那兩個婆子。
    說完，她就上車離開了。
    感受著四周八方投來的目光，探春又羞又氣，卻還是笑著解釋了一番。
    偏偏尤氏又不清楚她此刻的感受，還傻乎乎的笑著說她多事。
    其實，尤氏是感謝她的好心，但別人不清楚啊，隻以為是探春做的不好。
    這就讓探春有些裏外不是人了。
    王夫人倒是能看出她的窘境，連忙肯定了她的做法，同時又讓人去放了那兩個婆子。
    這讓一旁的王熙鳳看了，心裏感到很不是滋味。
    她覺得如果還是自己管家，在被婆婆當眾羞辱後，王夫人肯定不會這麽維護自己。
    事實也是如此。
    在原書中，王夫人就是當眾說她做的不對……
    偏偏王熙鳳當時有苦說不出，因為她吩咐周瑞家的‘過幾日再捆了交給尤氏發落’，卻不想王夫人的這個陪房自作主張，當晚就把那兩個婆子拿下，還關到了馬圈裏。
    那麽多人在，她又不能把鍋推到周瑞家的身上，讓王夫人臉上難堪，隻能一個人賭氣回房，嚶嚶嚶的抹眼淚兒，還不敢被別人看到。
    ***
    當天夜裏。
    聽王熙鳳和秦可卿說起這件事，楊慶不但沒興趣，反而想起了原書中特別有趣的一個情節。
    也就是邢夫人當眾給王熙鳳難堪的這天晚上，賈母的大丫鬟鴛鴦，在去園子說事後回來的路上，想找個隱秘的地方小解，卻不小心撞見了迎春的丫鬟司棋和她姑舅表弟潘又安的好事。
    惶急之下，兩人遺落一個了繡春囊，後被傻大姐撿到，又落到了邢夫人手上，從而引發了“抄檢大觀園”……
    楊慶想到這裏，倒不怎麽想去觀摩學習，又或是偷看鴛鴦不講公德，而是對繡春囊升起了興趣。
    因為邢夫人把繡春囊交給王夫人後，王夫人第一時間就懷疑是王熙鳳落下的。
    但王熙鳳卻說這個繡春囊的做工太次，比不上自己手裏的。
    所以……
    “給我看看！”
    楊慶拉著王熙鳳，非要她把珍藏的好貨色拿給自己看。
    “沒有那種東西。”
    如果秦可卿不在這裏，王熙鳳倒是願意和楊慶分享。
    楊慶笑道：“眼神飄忽，神色慌張，心跳加速……阿鳳，你在說謊。”
    王熙鳳試圖轉移話題：“沒有……你快放開我，可兒要吃醋了。”
    楊慶沒有理她，而是對一旁笑彎了腰的秦可卿說道：
    “阿鳳剛才看了五次衣櫃的方向，我猜那些東西就藏在衣服底下，可兒你快去搜搜看。”
    王熙鳳臉上一紅，想要喊平兒幫忙，卻被楊慶堵住了嘴。
    秦可卿聽了楊慶的話，立刻就饒有興趣地翻起了王熙鳳的衣櫃。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個紅木盒子，上麵還有一把小鎖。
    “好平兒，快把鑰匙給我。”
    平兒看了一眼那邊還在糾纏的兩人，臉紅道：“我沒有這個盒子的鑰匙。”
    秦可卿笑了一下，走到楊慶身邊打趣道：“沒有鑰匙，你要怎麽打開呢？直接把這個鎖扯壞？嬸子會不高興的。”
    楊慶道：“你幫我抱住她，我有辦法開鎖。”
    秦可卿大感興趣，把盒子往茶幾上一放，就過來抱住了王熙鳳。
    兩女糾纏間，楊慶已經跟平兒借了帶著長鉤的耳環，試了兩次之後，就直接把這塊結構簡單的鎖打開了。
    “……”
    見楊慶拿起盒子裏的繡春囊欣賞，王熙鳳反手抱住了秦可卿，不讓她過去看。
    “快拿過來，讓我也瞧瞧……”
    “不許過來，要不然我就咬你了！”
    楊慶仔細欣賞了一會兒，驚歎於那種神乎其技的刺繡工藝，居然用來做這種東西，這真的是太……妙了。
    不過這上麵的花樣麽，就太普通了些，王熙鳳如今應該是看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