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娜不知道這是自己打倒的第幾名邪教徒。
    身上的痛覺早已隨著傷口的增多而逐漸麻木，體內的魔力也隨著不斷的戰鬥接近幹涸。
    她知道自己早已到達了極限，自從成為眷族戰士之後，她還沒有感受到死亡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但她知道，她還不能倒下。
    目光掃過身後的瑟瑟發抖的孩童，她握緊了手中早已遍布裂痕的長劍。
    她是黑水村最後一位駐守的眷族戰士。
    她必須要戰鬥下去。
    她……本應如此的。
    狂暴的魔力湧來，邪教徒揮舞著手中的大劍，怒吼著向羅伊娜斬來。
    伴隨著哢嚓的輕響，她手中的長劍終於達到了極限，直接斷裂。
    羅伊娜隻覺得自己左半邊身體傳來鈍痛，她看到漫天的鮮血拋灑，整個人也忍不住喉頭一甜，噴出了一口鮮血。
    “羅伊娜大人！”
    在身後孩童們的驚呼和哭喊聲中，羅伊娜隻覺得自己的力氣被迅速抽離，整個人也隨之向後軟倒。
    “咳……咳咳……”
    她劇烈地咳嗽，想要再次起身，但卻無法再控製自己重傷的身體。
    是啊，經曆了那麽長時間的戰鬥，現在半邊身體又幾乎都被砍了下來，哪怕是身為強大的眷屬戰士，她也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血……
    我需要血……
    哪怕是被汙染的血液也沒有問題，隻要……
    隻要能進入血脈狂暴，隻要能夠短時間激發最後的力量……
    羅伊娜顫抖地伸出右手，想要拿起沾滿血跡的斷劍。
    但下一刻，她的斷劍卻被人踢到了一邊。
    “嗬嗬，羅伊娜小姐，你以為我們與你們戰鬥了這麽久，還不知道你們的秘密嗎？想要借助血液進行狂暴狀態？可惜，你已經沒有那個機會了。”
    聽著對方的嘲諷，羅伊娜艱難地抬起頭。
    看著舊神祭司那笑眯眯的可惡臉龐，她咬了咬牙，道：
    “問了我的名字，卻……拒絕與我決鬥，而是……繼續讓這些可悲的獻祭者戰鬥，你……是在羞辱我嗎？”
    舊神祭司微微一笑：
    “羞辱？不，我隻不過是在履行吾主的神諭罷了。”
    說罷，隻見舊神祭司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卷，念了起來：
    “羅伊娜，自由城邦聯盟第三代眷屬戰士。”
    “17歲被選中，接受了血之誓約成為眷族，13年的時間從繁星位階晉升到了銀月位階……”
    說到這裏，舊神祭司合上了手中羊皮卷，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少女：
    “說實話，在接到吾主神諭的時候，我還非常疑惑，為何吾主會讓我們在這次突襲中尋找一名足足十三年才能從繁星晉升到銀月的眷族戰士。”
    “不過，看了你的戰鬥之後，我倒是隱隱有些明白了，哪怕是在超凡力量上沒有什麽潛力，但你的確是個強大的戰士。”
    “你很幸運，吾主很看好伱，想要給予你一個機會。”
    “如果你願意向吾主臣服，成為吾主的眷屬，吾主將會賜予你全新的生命以及前所未有的力量。”
    聽了舊神祭司的話，羅伊娜一聲哂笑：
    “全新的生命？嗬……是指成為舊神的奴隸嗎？”
    “做夢吧！我與你們這些舊神的爪牙，永遠都是敵人！”
    看到少女神情中的嘲諷，舊神祭司臉色一沉。
    但很快，他又一聲輕笑：
    “舊神的奴隸？嗬嗬，舊神麽……”
    “在我看來，你們這些所謂的眷族戰士，又何嚐不是血之莉莉絲的奴隸呢？”
    說罷，他又搖了搖頭：
    “真是遺憾，既然你不願意臣服，那我也隻要執行吾主的第二道神諭了。”
    “反正……吾主需要的，也不過是‘羅伊娜’而已。”
    說罷，隻見舊神祭司從懷中取出了一顆暗灰色的半透明珠子。
    那半透明的珠子散發著深邃晦澀的氣息，其內隱約有淡淡的白色霧氣在不斷流轉。
    看到那詭異的珠子，羅伊娜隻覺得神情一陣恍惚，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與恐懼感徒然在心底升騰。
    成為眷族戰士之後，她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恐懼”了。
    不……
    自從她決定像當年在白銀城之戰中救下了自己的救主大人那樣成為一名“守護者”後，她就早已將“恐懼”遺忘了。
    但此時此刻，“恐懼”這種感覺卻又重新襲來。
    那並不是對於生死的恐懼，而仿佛是比生死更高，一種更加令人畏懼的恐懼。
    而同樣的，這種恐懼同樣帶給了她強烈的“熟悉感”。
    那種感覺……
    就仿佛她曾經經曆過，並且遺忘過似的。
    而且……不止一次。
    不……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好不容易走到了這裏，不能再失敗了！
    冥冥之中，羅伊娜仿佛聽到自己心底仿佛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不斷焦急地呼喊。
    她看著舊神祭司不斷接近，她看到舊神祭司舉起了珠子，她看到舊神祭司的雙眼頃刻間化為純白。
    這一刻，她感覺麵前的舊神祭司仿佛變成了另一種不可理解的存在。
    她看到“祭司”輕輕開口，那聲音……冰冷、超然、高高在上：
    “找到你了，錯亂的節點。”
    語畢，灰白色的霧氣撲麵而來，瞬間將羅伊娜視野吞沒。
    結束……了嗎？
    冕下，看來我們這一次……
    又要失敗了呢……
    意識漸漸模糊，羅伊娜的腦海中莫名地湧出了一股悲傷、愧疚的情緒。
    然而，就在她沉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卻好像看到一道緋紅色的光輝穿透了一切。
    意識沉淪的最後，她聽到了一聲熟悉又動聽的輕咦：
    “咦？這裏竟然也有那種東西嗎？”
    溫暖熟悉的力量瞬間充滿四肢，但羅伊娜很快就感知不到了。
    ……
    羅伊娜做了一個夢。
    在夢裏，她被偉大的神明選中，成為了祂的代行者。
    她與其他五位朋友一起，被賜予了強大的血脈力量，也成為了縱橫整個世界的強者。
    他們聽從神明的諭令，他們奉偉大的神明為父為母，他們遵循著神明的旨意，將超凡與血脈之力傳播到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
    然而，就在他們完成了偉大神明的任務之時，迎來的……卻是神明的背叛。
    “你們的任務，完成了。”
    “感謝你們的奉獻，我的……孩子們。”
    黑暗之中，灰白色的手臂不斷朝著她伸來，吞噬著她的一切。
    不……
    不！
    她掙紮著，奔跑著，想要逃離那無邊的黑暗。
    然而，不論她如何奔逃，那灰白色的手臂卻宛若附骨之疽一般，無法擺脫。
    羅伊娜隻能看到自己被捕獲，被分食，被吞噬……
    “不——！”
    羅伊娜徒然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
    夢境的恐懼逐漸褪去，沉睡前的記憶緩緩複蘇。
    她臉色一變，連忙掀開身上的毯子。
    映入眼簾的，是一件明顯被換上不久的，嶄新的麻衣。
    原本應該存在的傷口，也全都消失不見，仿佛沉睡前的戰鬥隻是一場幻境。
    羅伊娜愣了愣，而後頓時想到了什麽，表情一變。
    她連忙起身，翻身下床，卻聽到一道陌生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如果我是你，就老老實實地躺著，至少也要等到體內的血脈之力穩定才行。”
    血脈之力？
    羅伊娜愣了愣。
    她仔細感知了一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起自己體內竟然多出來了一股精純無比的血脈之力，那股血脈之力並未被她徹底吸收，正在她的體內打轉。
    她看向了聲音的來源，那是一名十六七歲的瘦弱少年，黑發黑眸，手中正在擺弄著一些銘文，似乎在調配著什麽。
    “你是誰？”
    羅伊娜警惕地問道。
    少年看了他一眼，說道：
    “我叫柯西，始祖衛隊的隊員，也是一名精靈銘文師。”
    “始祖衛隊？莉莉絲大人？”
    羅伊娜愣了愣。
    說完，她仿佛又想起了什麽，連忙站了起來：
    “糟了！康特，米希爾！”
    “你是指黑水村的那些孩子吧，放心吧，他們都已經獲救了，突襲的舊神獻祭軍團也被莉莉絲大人剿滅了。”
    少年說道。
    說著，他收起手中的銘文，聲音又帶上了一絲酸溜溜的情緒：
    “你的運氣不錯，要是再晚上一會兒，恐怕就要死了，不……應該說你的運氣是真的好，不僅被莉莉絲大人親自救下，竟然還能夠接受到莉莉絲大人的親自治療！”
    莉莉絲大人……救了我？
    羅伊娜愣了愣。
    她感受著體內那陌生又親切的血脈之力，隱隱也意識到了那血脈之力的主人。
    “這裏……是哪裏？是救主大人……救了我嗎？”
    她忍不住問道。
    柯西點了點頭：
    “這裏是北部要塞，莉莉絲大人救了你，並讓我用精靈遺物為你繼續治療，你的精神力有些不穩定，再加上血脈之力的穩固，估計至少還得躺個好幾天。”
    羅伊娜沉默了。
    她看了看窗外正在訓練的聯盟士兵，忍不住問道：
    “莉莉絲……大人呢？”
    “她和兩位舊神化身打了一架，隨後親自去追殺那些逃匿的舊神了。”
    柯西麵帶敬畏與向往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