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不認識哈拉爾了。
    不，更準確地說，莉莉絲似乎“遺忘”了與哈拉爾有關的一切。
    那不僅僅是未來會成為“創世神主”的哈拉爾，也包括身為莉莉絲弟弟的哈拉爾本身。
    而對於這種“遺忘”，夏洛特並不陌生，因為她在後世同樣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那就是血族們對“莉莉絲”的遺忘。
    關於“莉莉絲”為何會被遺忘，夏洛特過去有過很多猜想，其中，她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莉莉絲的存在被抹去了。
    當然，這一次穿越之後她穿越到了莉莉絲身上取代了對方，讓她對莉莉絲消失的原因進行了進一步的修正。
    或許……正是她的取代，導致了眾人對莉莉絲的“遺忘”。
    這一次與莉莉絲的見麵也側麵驗證了這一點，莉莉絲顯然是有意讓夏洛特取代她的。
    莉莉絲將賭注壓在了夏洛特的身上，希望夏洛特能夠達到超越眾神的高度，隻有這樣，夏洛特才能對抗“原初之惡”，才能改變莉莉絲所經曆的那無數個血族被“原初之惡”吞噬的命運。
    當然，擁有“原初之力”的不僅僅是血族，整個彌瑞亞世界的超凡力量都來自創世之神，而數千年之久，創世之神的力量其實早已滲透到了彌瑞亞世界的方方麵麵，與整個世界的生機融為一體。
    在羅伊娜深層記憶中那無數個片段裏，夏洛特看到的也不僅僅是血族的毀滅，在那血月破碎，王公隕落的背景中，龜裂的大地，幹涸的河流也引人遐思。
    結合莉莉絲決然的態度，夏洛特很容易就能推斷出，被“原初之惡”吞噬的，恐怕不僅僅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原初之力”，也包括那些早已融合到彌瑞亞世界方方麵麵的生機。
    換句話說，莉莉絲是真想讓夏洛特去當“救世主”的。
    但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如果說後世血族對莉莉絲的“遺忘”是因為夏洛特取代了對方的話，那哈拉爾又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哈拉爾也被取代，或者“抹除”了？
    但讓夏洛特感到不解的是，哈拉爾並未消失，不僅僅是她穿越的這個時代，也包括她後世所在的那個時代。
    更別說，時空縫隙中的莉莉絲，還是“覺醒”了所有記憶的莉莉絲，而既然是覺醒了所有的記憶，那就不應該忘掉哈拉爾的存在。
    但莉莉絲的反應是做不了假的。
    這讓夏洛特感覺相當違和，那種感覺……就仿佛莉莉絲和她所在的時空依舊存在巨大的錯漏一般。
    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夏洛特想不明白，但夏洛特能夠確定的是，這肯定和哈拉爾有關，哈拉爾一定是在過去或未來遇到了某些她所不知道的事。
    “怪異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或許這也是彌瑞亞世界曆史‘破碎’的影響吧，畢竟……整個世界的曆史都出現了巨大的bug。”
    夏洛特一聲暗歎。
    時空是一個精密運轉的機器，而曆史……則是時空的一部分。
    血族們的一次次輪回也好，原初之惡與莉莉絲的一次次交鋒也罷，顯然……在這不知道多少次的衝突中，原本的曆史早已被砸了個稀巴爛，隻留下滿目瘡痍的破碎。
    當然，這對夏洛特來說卻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在兩人的交流中，莉莉絲已經告訴了她“血之聖典”本就是“竊取”了原初的時空力量打造出來的禁忌神器，而掌握了“時空穿越”的主動權的夏洛特，自然也掌握了“修補”曆史的先機。
    “莉莉絲說過，門後麵的東西是追著我來的，不僅如此，與能夠直接降臨到這個時空的我不同，祂無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穿越，對曆史的影響也比我弱很多。”
    “祂的‘降臨’本就是依托我的穿越實現的，換句話說，隻有在我穿越的時候，祂才能影響這個時代，而且……還是間接地影響，我穿越回去的時候，對方的影響也會失效。”
    “這也與我的推測相符，畢竟……如果門後麵的東西真的能夠像我一樣穿越，祂完全不用借助舊神的力量，直接現身對付我就行了。”
    “門後麵的東西……或者說融合了原初之惡的太陽神赫利俄斯，其行動必然有諸多我尚未了解的製約！”
    “不僅如此，已經發生的曆史是無法改變的，既然我後世已經成為了半神，那麽……哪怕是對方同樣能夠影響曆史，也無法影響到未來尚未有自保之力的我。”
    “也就是說，正如同莉莉絲所說，我隻能在‘創造’曆史的過程中對抗對方一樣，對方想要對付我，也必須在這個過程中進行，而這個過程，勢必在曆史的空白，以及尚未發生未來裏。”
    “這次舊神聯軍對自由城邦聯盟的突襲，是想阻攔血族的崛起，對方的做法更像是一種試探，或許對方還並不是很清楚，所謂的‘曆史無法改變’的說法。”
    “血族的崛起肯定阻攔不了，那麽……其背後的那個存在能夠做到的，隻有在這個過程中打壓我的成長，給未來留下一些後手，甚至給穿越回去的我埋釘子了。”
    “那麽，我的應對也就很簡單了，隻要不讓對方得償所願就可以了。”
    “現在我穿越的這段曆史是‘空白’的，隻有未來記錄的種種‘結果’，沒有詳細的‘過程’，這或許就是我快速成長，對抗對方的契機……”
    “莉莉絲忘記哈拉爾絕不是個小事，創世神主掌握了‘創世神力’，必然也掌握了部分原初的權柄，莉莉絲的遺忘……或許也是門後麵那個存在的陰謀。”
    “好在的是，這個時空的哈拉爾並沒有消失，我應該盡快和他見一麵，檢查一下他的身體，如果真的有什麽問題，血之聖典或許能夠發現一些端倪。”
    想到這裏，夏洛特起身走出了臨時辦公室，對在門口站崗的費馬羅爾道：
    “派人轉告哈拉爾，等他回來之後立刻來辦公室見我。”
    ……
    夏洛特並沒有等待太久。
    在戰鬥結束的第二天，哈拉爾便帶著聯盟的軍隊歸來了。
    邊境要塞中一片歡呼，而聯盟軍隊繳獲的錙重更是裝了足足數十輛馬車，顯然，哈拉爾的這次追擊大獲全勝，夏洛特幾乎都能想象到潰敗的舊神軍隊丟盔棄甲的場麵了。
    而得到夏洛特的召喚之後，哈拉爾便迅速放下東西，急匆匆地前來辦公室拜見。
    十多年“不見”，哈拉爾與夏洛特印象中的模樣相比變了許多，他不再是那個內向的男孩，也不再是那個依舊有些青澀的青年，而是成為了一名沉穩的中年。
    他並非血族，英俊的臉龐上甚至已經隱約可以看到魚尾紋，那是歲月流逝留下的痕跡。
    哈拉爾……應該已經有三十六七歲了，他雖然不是血族，但身上的超凡氣息卻也不弱，夏洛特大致感知了一下，判斷出應該有熾陽巔峰的程度。
    到了這個時候，夏洛特才有一種時光飛逝的恍惚感，之前這段時間她一直都是和血族來往，這種不到一年的時間裏親眼見證自己的“學生”從孩童到中年的變化，真的讓人心情微妙。
    “莉莉絲老師，聽衛兵說，您有急事找我？”
    這是哈拉爾對夏洛特說的第一句話。
    沉穩，恭敬，甚至還帶著點點難以察覺的孺慕。
    僅僅是一句話，夏洛特就意識到了很多東西。
    與其他人不一樣，在哈拉爾的眼裏，她依舊是他的老師。
    夏洛特不知道在對方的認知裏，她和“莉莉絲”的融合是什麽樣的程度，但至少……現在看來似乎隻是稱呼變了。
    “哈拉爾，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麵嗎？”
    想了想，夏洛特問道。
    哈拉爾露出了一絲懷念：
    “當然，那已經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我還以為您是高塔過來的天啟恩嗣。”
    “是啊，快三十年了，曾經的小不點，轉眼間就這麽大了。”
    夏洛特也有些感慨。
    說著，她頓了一下，又不動聲色地問道：
    “說起來，你還有兄弟姐妹嗎？”
    哈拉爾搖了搖頭：
    “沒有了，自從姐姐在白銀城之戰戰死後，家族就隻剩下我一人了。”
    夏洛特沉默了。
    數息後，她歎了口氣，目光中略過一絲幽深：
    “是啊，就剩你一人了。”
    她大概知道自己和“莉莉絲”是如何融合的了。
    顯然，莉莉絲和她的徹底融合，應該是從她初擁對方的那一刻算起的。
    在其他人的記憶裏，哈拉爾的姐姐“莉莉絲”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了。
    而她則在那一天實現了“涅盤”，成為了血之始祖。
    “老師，您似乎有心事，請問發生了什麽事嗎？”
    哈拉爾問道。
    夏洛特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嗯，這次我追蹤舊神，發現祂們和之前的那些家夥不太一樣，祂們的神力中……有‘汙染’的力量。”
    “你之前曾經直麵過祂們，所以我打算為你檢查一下身體，防止祂們在你身上留下隱患。”聽了夏洛特的話，哈拉爾沒有絲毫遲疑：
    “需要我怎麽做？”
    “閉上眼睛即可。”
    夏洛特說道。
    哈拉爾很快便乖巧地閉上眼睛。
    感受著對方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對自己的絕對信任，夏洛特感覺或許自己多於擔憂了。
    隻是，莉莉絲對哈拉爾的“遺忘”的確不正常，她必須要仔細檢查一下對方的身體狀態。
    想到這裏，夏洛特伸出手，撫上了哈拉爾的額頭。
    血之神力悄然運轉，夏洛特調動了神魂的力量。
    而當她“進入”哈拉爾體內的一刹那，一股浩然聖潔的熟悉力量便撲麵而來。
    那……是神聖王庭神聖之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