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沒多久，人魚睜開了眼睛。

    一張慘白稚嫩的臉，但是那眼裏有著不符合這張臉的成熟與睥睨的冷傲感。

    人魚開口：“是你？”

    它維持著那個詭異的姿勢，聲音有些虛弱。

    沈蘇禾開口：“多謝你的蘑菇。”

    人魚冷冷的看著她，沒說話。

    沈蘇禾想了想，又重新說了一遍：“多謝人魚大人的賜福。”

    人魚冷哼一聲，算是承了她的感謝。

    沈蘇禾開口：“一個月後，你將會被公開契約。如果你反抗，下場會很慘。”

    人魚睨著她，淺綠色的眸子冷傲依舊。

    她靠近它，單膝抵在石頭上，很認真詢問：“你，想走嗎？”

    人魚打斷：“你想說什麽？”

    沈蘇禾稍稍一頓。

    她其實，不算多有良心。

    但是對這人魚，有點愧疚。

    愧疚初次見麵，這人魚逃出地牢，她捅了它一扇子，讓它再次被抓了回來。

    沒想到，再次見麵，這人魚竟然給了她賜福蘑菇，給她深海的祝福，祝她好運。

    除了夙夜，她不愛虧欠其他人。

    所以大晚上的，她跑回來了。

    沈蘇禾開口：“要我，幫你逃嗎？”

    人魚盯著沈蘇禾半晌，表情變得難測起來，忽而冷笑：“吃了那個蘑菇，體會到好滋味了，也動了要契約我的心思，先用這種小恩小惠讓我離開，再想辦法跟我契約，是不是？”

    人魚冷著臉傲慢的吐露：“真是，虛偽又貪心的人類。”

    沈蘇禾搖頭：“我不會契約你，我沒法契約別的魔獸。”

    人魚上下打量沈蘇禾：“你並沒有契約獸。”

    沈蘇禾想到家裏榻上那個，她無奈點了點頭：“是，但，我家裏已經養著一個了，我契約了別的契約獸，它一定會氣炸的。”

    讓她跟別的魔獸綁定，從此以後同生共死什麽的，那凶獸知道了怕是要氣死。

    人魚從沈蘇禾的臉上捕捉到一些細小的情緒。

    提起家裏養的魔獸，那種無奈跟包容，糅雜出的複雜情緒一下子讓沈蘇禾眼中像是有了亮光一樣。

    人魚挑眉，似乎沒想到還有人類會對一個魔獸有這樣濃厚的感情。

    半響，人魚的魚尾從湖水裏掃了掃，點頭：“你，很不錯。不愧是崇拜我的人族。”

    沈蘇禾聽到後半句，沉默了一瞬。

    人魚胳膊撐著石頭，強撐起上半身，聲音虛弱：“如果是幾天前你跟我說，我興許會走，不過現在我不想逃了。”

    “你不逃，也不當契約獸，你會死。”

    “死就死。”

    人魚垂眸，看向石頭。

    那上麵，還印著幾天前沈蘇禾畫的那副人魚圖。

    它麵容冷漠，眼神卻閃過一絲黯然，手指一下一下劃過那副圖的王冠：“被奪位的王，早該死在那場動亂裏了。”

    它竟然活到了現在，本身就是個奇跡。

    沈蘇禾沉默。

    她再次詢問：“真不逃？”

    人魚垂眸。

    逃？能逃到哪裏去？

    它早已回不去深海，又是一條人魚，在內陸隻能被圈養。

    如果被人契約，它寧肯死。

    良久，它開口：“不了。”

    沈蘇禾應了一聲：“是，我的王。”

    人魚抬頭，深綠色的眼睛盯著沈蘇禾。

    說來可笑，自半年前被抓起來，再沒人稱呼它為王。

    更沒有人會用那種尊敬的姿態對它。

    它統治了海底一千年，一朝落敗的難堪滋味，隻有它自己能體會。

    失去掌控感，又被人類捉上岸。他是第一個會用尊敬的姿態跟它講話的人。

    所以那天，明明身體早已承受不住賜福，還是給他賜了一個蘑菇。

    人魚琢磨著。

    要是早點認識這人類就好了。

    難得這人這麽順眼。

    人類雄性最喜歡的不就是金銀財寶子孫後代嗎？

    它就賜他個子孫滿堂，賜他美妾暖榻，享不盡的富貴。

    可惜，這人是在它淒慘的時候與它見麵的。

    它低咳一聲，哀傷不見，再次恢複了那副睥睨傲慢的樣子。

    它靠在石頭上，下了一個命令：“走吧，人類。”

    沈蘇禾站起來，準備離開的時候，人魚忽然喊住她：“你會畫珊瑚嗎？”

    沈蘇禾頓了頓，她扭頭，視線與人魚對上。

    跟著，點頭：“會。”

    說完，蹲下身拿起一塊石子，三兩下一顆珊瑚就畫好了。

    人魚靜靜望著，再沒說一句話。

    沈蘇禾很快離開了。

    熟練的翻牆，成功翻出蘇府。

    結果剛翻出去，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道清脆的鈴鐺響。

    沈蘇禾一頓。

    一扭頭發現，牆角處，夙夜就站在那兒。

    他穿著裏衣披了件外袍，一副剛從榻上爬起來的樣子。

    他懷裏還抱著一枕頭，就那麽盯著沈蘇禾。

    沈蘇禾眨眨眼，再眨眨眼。

    被抓包了。

    她急匆匆往外走，也是怕夙夜提早醒了。

    沒想到，他不但醒了，還跑來了。

    “你”

    她剛開口一個字，夙夜打斷：“阿禾偷偷跑出來，又不想我發現，就敷衍的塞了個枕頭給我，阿禾讓我抱著枕頭睡覺？”

    那話，那眼神，那蒼白羸弱的模樣。

    好像他抱著枕頭睡一會兒，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走過去，拉住他小聲解釋：“我，我已經準備回去了。”

    一邊解釋，一邊拉著他回家。

    夙夜接話：“所以，阿禾是本打算悄無聲息的回去，再繼續躺下睡，當做這一切都沒發生？”

    沈蘇禾被揭穿，尷尬了一瞬。

    他怎麽說的像是她偷人了一樣？

    叮當叮當，寂靜的夜裏，鈴鐺聲響徹長街，格外清晰。

    夜色裏，清晰的看到兩個人拉拉扯扯在一起。

    沈蘇禾幹巴巴的回答：“本來是想這樣的。”

    說完，她拉住了夙夜的手：“事情處理完了，咱們回家吧。”

    某凶獸倒是沒有得理不饒人。

    被人一牽手，好像也沒那麽計較了。

    就那麽乖乖被牽著回家了。

    長街一側的房屋屋頂。

    冬淩與春影並肩而立。

    春影手裏捏著銀子在手裏來回轉圈。

    她一想到剛剛那滿院子突然爆發出來的香氣，就心有餘悸。

    主子那怒氣，她以為主子要找到沈蘇禾把人給弄死。

    沒想到，這還挺，挺好哄的啊。

    一見到沈公子，這香氣也沒了，悶氣也沒了。

    春影仔細琢磨一會兒，主子這是······：“起床氣？”

    這麽大氣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