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製止，一旦她真的那麽做了，什麽後果還尤未可知。

    可是江好根本就沒有猶豫，蟬翼切開了大門，木板一分為二，她伸手放在左元凡的鼻子前，還有呼吸。

    “那是你父親？”楊銘能夠從窟窿裏看到左江的眼睛。

    可是他隻是盯著前麵，什麽動作都沒有。

    “這不是沒動手嗎？我以為你都要嘎了。”趙新日在左元凡的麵前用腿晃了晃，他本該用手的，可惜手被綁住了。

    “來……來我身邊……”左江第一次開口，他的聲音低沉，卻宛如箴言。

    原本想象中的攻擊沒有出現，左江被鎖鏈在牆壁上，看起來沒有威脅，他隻是說話，睜著眼睛說話，像是在吸引一牆之隔的這些人。

    “別過去！”左元凡朝著趙新日說話。

    這家夥自從被抓來當人質之後就一直沒心沒肺，他簡直可以說是擺爛，反而他清楚自己輕易不會死。

    他大大方方地走進堂屋深處，走到了左江所在的房間裏，左江依然沒有動作，隻是重複著嘴裏的那一句話。

    “來……來我身邊……”

    “你父親這麽慘？”楊銘也走過來，左江幾乎是被吊在了牆壁上。

    不止手腳被上了鎖鏈，可以活動的關節也被釘子釘死，胸口被長槍貫穿，他看起來沒有行動的能力。

    從他的眼睛看過去，就能看見另一隻空洞的眼窩，他隻有一隻眼睛，身上是累累的傷痕，這個過去親手建立伏荼剛的男人現在活像是一隻行將病死的獅子，他隻有僅剩的餘威來震懾想要惦記他血肉的畜生。

    “不要亂動，這都是他自己給自己弄的，恒天找他都需要站在門口，這麽多年以來敢輕易進來的，大概也就我們了。”左元凡低聲說，“胸口的長槍是我父親的武器，滴落者，在武葬野和怪物的衝突裏繳獲的，可以吸血轉化體能。”

    “那這是有人用你父親的武器釘死了他？”楊銘依然沒明白。

    “父親失控，長槍救主，精神失常的人做什麽都不稀奇。”左元凡是距離左江最遠的人。

    正因為親近了解，所以才知道可能，他就站在左江所在的屋子的門口，其餘三個人都為這景象感到好奇。

    左元凡也考慮要不要強行讓他們遠離，可是又想要毫無意義，要是父親真有想法，跑早就來不及了。

    “蘭芷……你……你在哪……”左江呼喊的聲音變了，他一隻眼睛模糊的絲線出現了偏離，他看見了這些站在他麵前的人。

    他大概是想伸出手來，鎖鏈發出碰撞的聲音，可是他做不到，被鎖死了這麽多年，他依然活著，隻是連任何的行動都做不到了。

    “蘭芷是誰？”江好問。

    “哎哎哎，蘭芷不是？不是……”趙新日幾乎出口，隻是忽然忘記了身份，他和左元凡小的時候一起在左江的手下受訓來著。

    真要說起來，他趙新日還要叫左江一聲伯父，不過那個時候小，隻打下了基礎，對左江本人隻有嚴肅刻板的印象，後來左江精神失常出現變故，趙新日就再沒有來過這裏了。

    “是家裏的女傭，一個……長得很像我母親的人。”左元凡並不介意這段過去，“隻是我父親這樣說的，我並沒有見過我母親，我母親很久以前就死了，死在武葬野。”

    “小青……對不起……小青。”左江的話忽然又變了，在他的嘴裏又多了一個人名。

    “啊這。”趙新日聽出來這其中一定是有精彩的故事，所以他張大了嘴巴。

    “我母親的名字，不過我母親不是人類，是怪物，死在了我父親的手上，臨死前生了我。”左元凡輕聲說，“我有兩邊的血脈。”

    “我以前，一直以為這是隻會出現在小說裏的劇情。”楊銘沉默良久。

    “那一定是一個很浪漫的故事。”江好鬆懈了，雖然左元凡隻有短短幾句話的交代，但是她好像天生就能在腦子裏浮現出一連串感人至深的劇情。

    來不及腦補更多的內容，鎖鏈的聲音依然厚重，這一次左江抬起了頭，他看著麵前的這幾個人，嘴裏不再嘟囔重複著單一的人名。

    “是……小凡嗎？我的孩子。”他清晰地張口，即便失去了一隻眼睛，他還是能夠認出自己的兒子。

    左元凡先是一怔，他沒有應聲，大概是因為他沒有從父親清醒過來的震驚當中回過神來。

    “是我。”左元凡小心翼翼地應聲，壯著膽子從門口走到左江的麵前。

    他的位置來到了其他三個人的前麵，走過去的時候手一直在背後打手勢。

    趙新日剛想開口問左元凡你手在哆嗦什麽帕金森嗎，就被江好眼疾手快攔住了，和此刻的左元凡一樣，江好一樣大氣都不敢出。

    這應該是他們革新軍內部專門的戰術交流手勢，所以隻有江好看得懂。

    楊銘微眯著眼睛，他可以看到左元凡顫抖的小腿，雖然因為喝下了那藥劑之後的副作用，他一路走來的身體都是虛偽的，小腿顫抖是經常的。

    可是唯獨這一次不一樣，有好幾個瞬間，楊銘甚至都感覺他要撲倒跪在自己父親的麵前。

    可是明明他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江好拉著楊銘和趙新日，她不敢後退，也不敢告訴他們那手勢的內容。

    極度危險！判斷形勢！思考後撤離！

    鑒於左江的實力，江好說話再小聲也會被發現，後撤半步更是了不得，所以她什麽都不敢做。

    但是即便是江好，也不知道自家老大為什麽會發出這樣的指示，明明左江看起來很正常，甚至看著左元凡的時候非常親切。

    “你醒了，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左元凡做出傷感的樣子。

    “是的，我醒了，你看起來瘦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死，我就知道……你自己釘死自己，怎麽會有用呢。”左元凡冷笑一聲。

    “小凡……你……”左江愕然，連精神病都不明白為什麽左元凡為什麽會忽然有這樣的轉變。

    “我父親的精神問題，是因為他分裂出來無數的人格，你想怎麽玩父子過家家我都陪你玩，不過我必須告訴你，我父親跟我說話的時候就沒低過頭！”

    左元凡手指戳進左江的眼睛，對於這病態的父親他一點都不留手，距離這麽近，左江被束縛住的四肢未必有反應的時間，江好帶著身邊的兩個人衝出屋子。

    鎖鏈寸斷，龐大的力量順帶扯出整個牆麵，那東西在左江麵前本質就是個裝飾品，左江隻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睜眼的時候是蓋在他頭上的衣服。

    以及赤裸著上身奪門而出的左元凡的背影。

    “我必殺你！”左江扯斷鎖鏈，他發出刺耳的咆哮，整個堂屋的門窗全部自動關閉。

    江好自認為自己帶著兩個人動作已經很快了，可是到底還是沒有想到這一手，他們沒來得及衝出去，整個堂屋就率先被關閉。

    “他的能力是宮殿，整個第二層就是他能力的化身，我們去第一層！”左元凡當然了解自己的父親，他帶著其他的幾個人轉移路線。

    左江已經掙脫了所有的束縛，他從原本所在的屋子走了出來，他的腳步很慢，是因為他的身軀高大，明明是父子，當左江走出來的時候他卻有將近兩個左元凡的個頭，比起狩子和人類，現在的左江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人形的怪物。

    長槍刺穿了他的胸口，可是傷口卻沒有任何的鮮血，他的血液早就已經幹涸，誰也不知道是還驅動著他的生命，或許是憤怒，至少他現在就很憤怒。

    “什麽第一層第二層，你要把我們帶去哪！”一邊跑楊銘一邊問。

    這鬼地方太大了，他們隻是在堂屋裏行走，這感覺絲毫不弱於迷宮。

    “這府邸是建立在原本的第一層上麵，這隻不過是宮殿的幻化，第一層才是平地！”左元凡在前麵引路，他深知自己父親的可怕，所以拚足了勁頭。

    “轟——”

    楊銘身側的牆壁陡然倒塌，左江的位置在兩堵牆之外，他一點都沒有遵循道路規劃的習慣和打算，一拳打穿兩堵牆，這比影衛的炮彈可猛得多。

    “你父親是什麽怪物！”

    楊銘第一次見識到八賢王的出手，他不由得發出感慨，根本沒有任何還手的可能，左江每一次出手還會掀起很強的氣浪，氣浪將倒塌在地麵上的牆壁碎塊全部化成齏粉。

    壓迫力被發揮到了極致，楊銘猜想自己的身體內部一定是出血了，接觸氣浪的時候他腦子近乎空白一片。

    “你流鼻血了。”趙新日看著楊銘。

    “大哥你褲子都被震撕了還盯著我流什麽血。”楊銘看著他赤裸的下半身。

    “你把我手解開，你看我抗不扛得住，前麵那光膀子都沒說話呢。”趙新日哪裏受得了這委屈。

    “就是這裏！”左元凡指著一處地板。

    蟬翼啟動，貼著地板環切，用力一腳，一個黑色的通道就呈現在眼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