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直言不諱，這和楊銘想得並不一樣，他原本以為他們會貼切的迎上來和他碰杯，然後楊銘順嘴聊聊家常，問問朔月和常欣然過去的事情，可是佐伊的態度反而忽然有所轉變。

    她直接揭穿了此刻楊銘的想法，可是明明即便是撕破臉的上司在公司團建的時候也隻會笑嘻嘻地和你說話不被看出破綻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直接爆發的矛盾。

    楊銘的手舉著杯子停在了半空中，他用毛巾擦了擦嘴。

    “我吃飽了，出去轉轉。”

    楊銘隻是留下這麽一句話，推開門從貴賓席離開，台階漫長，他的眼神也逐漸飄忽起來。

    “貴賓，如果您需要我們帶您轉轉斯卡拉歌劇院地話……”侍者走了上來。

    “不用，我不需要任何人跟我走在一起。”楊銘不帶猶豫地回絕。

    這些侍者都是斯卡拉歌劇院的人，他們都是狩子，作為同類，光是聞到他們身上的氣息就可以明顯感覺到，好在斯卡拉歌劇院到底還是小眾的，不然要是被協會乃至其他狩子組織注意到了，對於斯卡拉歌劇院的這些狩子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楊銘越過長長的過道，兩側都是在欣賞表演的星靈們，他們沒有身體，但是卻並不怕人，他們注意到了從身邊走過的楊銘，可是他們隻敢小聲討論，許多年紀很小的星靈甚至捂著頭顫抖起來。

    對於人類或許是感受不到的，但是星靈這樣本身就敏感的怪物來說，楊銘有著近乎讓他們窒息的壓迫。

    甚至於舞台上演出的星靈也被迫中斷了表演，楊銘的腳步輕快，在靠近舞台的瞬間他們就蹲下身子來，用這樣的方式不隻是應激手段，也的確可以讓他們的身體好受一些。

    楊銘麵無表情，他迅速地繞過舞台，星靈們驚魂未定，他們慢慢回轉起來，幾個靠的近的貼近舞台看著楊銘走遠了，他們才恢複出來，舞台重新演出，星靈們繼續坐在位置上歡聲笑語。

    “嘿，兄弟來根煙嗎？”

    廁所裏有人拍了拍楊銘的肩膀，斯卡拉歌劇院的冷氣開得很足，他穿著並不合身的外套，時不時會瑟縮著鼻子，他已經感冒了。

    現在正是深夜，斯卡拉歌劇院根本沒有什麽人，能夠進來廁所的都不多，再過一段時間，那頓飯吃完了，斯卡拉歌劇院就會關閉，連常欣然都不住在這裏，頂多有些小偷小摸的人光顧。

    不過在那之前得確保這些小偷不會被徹夜存在的星靈當場嚇死，白天和黑夜將斯卡拉歌劇院一分為二，這裏的午夜，是那群小家夥的世界。

    楊銘轉過頭來打量著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他的雙手有些局促，和那些侍者一樣，他也是狩子，隻不過現在的他很緊張。

    楊銘甚至注意到了他的小腿在顫抖，他在恐懼，他在斯卡拉歌劇院感受到了恐懼。

    “你是斯卡拉歌劇院的人？”楊銘接過了那根煙，但依然對此感到疑惑。

    “算是吧，你一定是剛被領進來的，在我們那一批算是年紀比較大的了，我那一批年紀最小的隻有十歲左右，年紀太小隻能被養著，等到到了年紀才會被帶出來，真是幸福啊。”他靠在牆壁上說話。

    “我是上個月被帶進來的，柯啟凡。“

    “楊銘。”楊銘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

    “我本來隻是偷點東西，但是被他們發現抓了起來，送到後麵和一群人生活在一起，在那邊，在斯卡拉歌劇院的第一個暗門裏，你在哪個門？”

    “額……舞台前麵二樓的那個門。”楊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那地方還有暗門？有樓層的房間我記得不都是挺貴的麽。”柯啟凡忽然鬱悶了起來。

    “他們是把你抓起來了？為什麽？”楊銘適時地轉移話題。

    “他們說我是狩子天生就帶有某種能力，我的能力是靜步，走路的時候沒有聲音，斯卡拉歌劇院每天都在搜集我們這樣的人。”柯啟凡一臉老實地說。

    “最基本的潛行能力都有附帶靜步的效果，這個能力太弱了。”楊銘想了想，又說，“不過挺適合你的……工作？”

    “你也是被抓進來的，你的能力是什麽？”

    “跟你差不多。”

    “不過都無所謂啦，我們這一批人被他們抓起來訓練，主要就學用自己的能力怎麽戰鬥，我們那暗門裏三十個人，在訓練中死了十個，訓練的時間是六個月，而斯卡拉歌劇院每個月都要送十個狩子出去，剩下的才可以待在斯卡拉歌劇院為他們工作。”

    “前幾天通知下來了，我的訓練被中止，在月底之前我是自由身，他們給了我一筆不少的錢讓我放鬆，到了月底，我就會被送出去，去被那些達官顯貴當做工具使用。”柯啟凡深深地抽了一口，“那之後，我就徹底失去我的自由。”

    “工具的損壞率是很高的。”楊銘點點頭。

    還作為執劍者的時候，一次任務的平均時間大概是一個星期，一個月隻用出一次任務，餘下的時間都是休息，但是被送到人類的手上，什麽都沒有保障，甚至自己的生命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在被送出去的時候我們的脖子上會被套上一個環，隻要那些大人物願意，按個按鈕我們就要死去，他們有需求，斯卡拉歌劇院提供條件，我已經感覺我的未來隻有黑暗。”

    “有的時候我很羨慕，深夜的時候舞台上下的那些光影，我聽說他們都是星靈，本不是不存在這個世界的生物，不過他們中有一個強大的家長，家長為他們提供庇護，他們不需要工作，不需要追求，隻需要好好生活下去然後繁衍，他們的要求多數都會被滿足。”

    “我悄悄說給你聽，據說斯卡拉歌劇院被建造出來，起初就是為了給那些星靈一個娛樂的地方。”柯啟凡看了一下門外，好像要把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秘密說給楊銘聽，“斯卡拉歌劇院的老板就是那些星靈的家長。“

    “聽起來是個高度集中的族群。”楊銘不動聲色。

    “不過我的命運應該把握在自己的手裏，今天晚上我就要做出改變，我會逃出去，他們再也決定不了我的命運。”柯啟凡用鞋底碾滅煙頭。

    “你要怎麽做？”

    “在第三個月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整個聯邦境內的狩子組織不少，有一個叫獵人的組織，他們注意到了斯卡拉歌劇院的情況，我跟他們聯係上了，他們會在碼頭等我，就在今天，我把斯卡拉歌劇院內的情況告訴他們，獵人就會讓我加入，正規的組織和賣給顯貴根本就不一樣，六個月前我才知道我們這樣的人被叫做狩子，但是現在我或許會因為這個身份平步輕雲，用斯卡拉歌劇院教給我的東西去為獵人工作。”

    柯啟凡顯得很興奮，他緊緊地抓住楊銘的肩膀。

    雖然楊銘很想告訴他獵人也並不算是正規的狩子組織，柯啟凡遇見的狩子，多半是在和黎世中央館的戰鬥中沒有參與的殘黨，他們盯上了斯卡拉歌劇院，目的一定是想要吞噬斯卡拉歌劇院，可是柯啟凡不知道，楊銘並不願意去打碎他這份簡單的願望。

    “祝你好運。”

    “你來多久了？”柯啟凡窮追不舍。

    “第一天吧。”楊銘略微思索了一下。

    “兄弟，你聽我的，跟我一起走，免得到時候你也有這麽一天，到時候連路子都找不到，我們一起離開，斯卡拉歌劇院的人找不到你，哪裏都是未來。”柯啟凡無比真切。

    “離開麽……我還能去哪呢。”楊銘不由得沉思起來，在他被朔月帶著離開的時候，黎世中央館是在麵前淪陷了，狩子的世界裏沒有了他的居所。

    按照人類的話說，公司倒閉了，楊銘或許需要重新麵試。

    “不一定需要去哪，你應該想想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或者是……想要見到的人？喜歡的女孩？癱瘓在床的老母親？”

    “人這輩子總要有點念想，實在不行就想想自己想要的東西？“

    “左元凡、攻略組、川音！”楊銘微微一怔，他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有追尋的東西，可是柯啟凡的這些話，卻讓他陡然意識到了什麽。

    在被押送到黎世中央館的路上，左元凡最後的那一句話意義其實很深刻，攻略組和妹妹有關，至少他們接觸過，預言書不會出錯，找到他們，一定能有結果，不過攻略組的那個男孩，展現出來的實力太令人震驚，楊銘可能無法讓攻略組的人開口。

    那麽川音就是一個替代性的選擇，川音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這意味著他可以出賣很多東西，隻要籌碼足夠，楊銘就可以從他那裏得到妹妹的線索。

    楊銘忽然笑了起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臉微微泛紅，他本身就不太擅長喝酒，但是這一刻麻痹的神經卻忽然出現了缺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