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孇氏見趙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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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距離齊王建降秦,僅僅過去幾日,而就在這幾日內,白衍整個人都忙得焦頭爛額,若是形容的話,那就是早上雞沒叫,白衍就已經起來,晚上狗都睡覺了,白衍都還不敢休息。作為數十年沒有戰亂的疆域,並且還是齊國的都城,臨淄的富庶遠非常人能夠想象,對比當初滅韓後在新鄭城內,白衍留在騰老將軍身邊見到的財富,全部加起來,都遠遠不足臨淄的十分之一,並且距離十分之一,還要差還很多很多。而這,還是昔日齊國各個階層,各個官員、各個士族全都撈到錢財後,剩餘的交給齊國府庫。齊國滅亡,齊國很多秩序都出現改變,隨著齊國官員失去作用,昔日齊國所有階層撈錢的流程,大部分都直接中斷,而沒有戰亂的情況下,齊國每一日匯聚起來的財富,卻並沒有少多少。“將軍!昨日柏人李氏前來臨淄,李信將軍醉酒,並未醒來!”牤來到書房內,對著白衍稟報,說完後,牤麵色猶豫,最後還是看向白衍。“昨日李氏曾來拜訪,後聞將軍在王宮統籌財庫,這才離去!”牤解釋道。作為白衍的親信幹將,牤知道柏人李氏,與將軍關係匪淺。“吾忘了!”白衍聽到牤的提醒,這才記起來,回想這件事情昨日牤提過,結果事情太多,一時間就忘記這茬。想到這裏,白衍撐著頭,揉了揉眉宇。“將軍!荀朔大人、蕭何大人,都已經到府邸外!”一名親信這時候前來稟報。聞言,白衍連忙讓親信去人帶進來。片刻後,看到荀朔與蕭何一邊交談,一邊來到房內,白衍這才鬆口氣。“荀朔,拜見將軍!”“蕭何,拜見將軍!!”看到白衍,荀朔與蕭何上前,抬手打禮。“你們二人再不來,這臨淄城,便要大亂!”白衍起身,讓二人來桌子前跪坐下來,隨後去到一旁的木桌上,親自拿起兩個木杯,過來給荀朔與蕭何倒茶。“將軍這是……”別說蕭何看到白衍的舉動,一臉迷糊,就是一旁的荀朔,也饒有古怪的看向白衍,似笑非笑的看著白衍親自倒茶。“齊國舊官雖然留下,但齊國滅亡,那些官員表麵老實,但暗地裏都是聽從士族之言,臨淄城內大小事務,稅收、耕田,齊國土地統計,呈送過來的,白衍一字不信。”白衍給蕭何倒茶,一邊倒茶,一邊說道,隨後給荀朔倒茶時,便把話題轉到士族身上。“臨淄錢財酒色,繁華之地,白衍已經下令軍中將士,不得入城燒殺搶奪,行奸淫擄掠之事!”白衍倒好茶水後,看向荀朔。“然,若非麾下將領都乃鐵騎、邊騎舊將,恐怕如今,城外營地內,都找不到一名將領!齊國舊族的利益不能貿然剝奪,否則士族定會想方設法引起秦軍與齊人的騷亂。”白衍解釋道。蕭何與荀朔聽到白衍的話,沉思兩息,麵色頓時嚴肅起來,對視一眼,這時候二人終於明白,為何白衍一看到他們,便說出方才之言。蕭何看著白衍拿過來的竹簡,打開看起來,下一刻,頓時瞪大眼睛。“這麽多?”蕭何抬頭一臉錯愕的看向白衍,神情有些呆滯。“這還是士族允許白衍知曉之數!”白衍看著蕭何的神情,沒有意外,一字一句慢慢說道,隨後望向一旁拿著竹簡看的荀朔。齊國,是諸國之中,唯一把士農工商,平等看待的諸侯國,而幾十年沒有戰亂的齊國,在人口、土地、產業等等背後,都有一個個龐大的士族利益。齊國滅亡,齊國士族或許會悲傷,但失去產業,那麽士族一定會拚命。看看趙地柏人的李氏之人,為何會來到臨淄,就能看出,齊國士族,已經想方設法的拚盡人脈,保護家族財富。“將軍這幾日,可有見過城內士族?”荀朔放下竹簡,看向白衍詢問道。“陳則、夫堯帶來之人,白衍都已經見過,臨淄城內有名有姓的士大族,也見過十餘,不過並未坦言,能應允之事!”白衍點點頭,看向荀朔一眼,眼神之中滿是無奈,這幾日時不時都是飲酒到半夜,回來還要繼續處理齊王宮之事,哪一邊都不敢耽擱。“不對!將軍若並未有過應允……城內士族怎會如此安分?”荀朔思索間,有些疑惑的問道。在荀氏出生的荀朔眼裏,白衍入城,一日不鬆口,便如同懸在城內士族頭上的一把利劍,所有士族都會寢食難安才是,為何眼下臨淄城如此平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白衍也沒有提。荀朔可不相信臨淄士族會沒有手段!雖說白衍麾下鐵騎、邊騎,都是跟著白衍出生入死之人,但麵對城內士族的手段,出身不高的將士,基本很難頂得住誘惑,背叛白衍或許不敢,然而若是利用鐵騎將士引起城內齊人百姓的憤恨,這並不難。此前城內的齊國守軍可都是降秦,並非死掉,隻要再次動亂起來,白衍不可能沒有壓力,而調高唐、陸平的秦軍過來,不僅僅無法為白衍解憂,反而會因為其他秦軍的到來,更方便齊國士族。不是每一支秦國大軍,都像白衍麾下的鐵騎、邊騎這般,對白衍忠心耿耿,至死無悔。“此前白衍把田儋、田橫等宗親,全部都放走!僅有三地士族要逃離城內,被將士所斬殺!”白衍看著疑惑的荀朔,見到隻有牤、蕭何在書房內,便輕聲解釋道。荀朔聽到白衍的話,臉上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些欽佩的看向白衍,猜測白衍定是早就有預感,會麵對如今的局勢,故而才會放人。放走田儋、田橫等齊國宗親,不僅僅是給田儋等齊國宗親的人情,更是在給城內齊國士族看,告訴所有人,白衍不會趕盡殺絕,並且隻是抓住三地士族。這樣一來,城內齊國舊族得到安撫之際,也都會獨善其身,在白衍沒有表態前,不會擅自與魏楚燕三地士族勾結。“將軍是何打算?”荀朔看向白衍問道。得知前因後果,荀朔看著眼前的白衍,感慨若是換其他秦國將軍,或許如今臨淄,早已大亂。“事務太多,老師不方便出麵,這幾日,便勞煩荀朔兄替衍見見士族,告訴那些齊國舊族,白衍要的,是齊地安定,故而齊國舊族,絕不能再與楚魏燕三地士族有關聯,白衍會上書鹹陽,請求把三地舊族全部遷到鹹陽,亦或者雁門,不會趕盡殺絕!”白衍說到這裏,給自己倒上一杯茶,看向荀朔。“其次,別再妄圖複辟!”白衍一邊喝茶,一邊說道。荀朔聽到白衍的話,與一旁的蕭何看向彼此,都知道白衍的心思後,二人倒也能清楚,白衍的憂慮。………………臨淄城內。水壽帶著外祖母,抱著束兒坐在馬車上,看著大舅父與父親一邊走一邊交談,身後娘親帶著妻子筠寒,還有大舅母一邊走,一邊逛著街道旁的小攤販,每當看到小商販有好東西賣的時候,娘親都會掏錢給妻子、大舅母買下來。望著眼下這般場景,水壽心中滿是感慨,曾幾何時,就在半年前,莫說給大舅母買東西,就是娘親想給妻子買東西,都沒什麽錢財,妻子說什麽都舍不得。“爹!束兒等會想要叔父帶束兒去騎馬……”懷中長子奶聲奶氣的說道,然而語氣顯然有些害怕,這種害怕,或許是骨子裏子對父的那種害怕。聽到長子的話,水壽眉頭一皺,隨後施展開來。“叔父要忙,束兒不可添亂!”短短的一句話,語氣更沒有絲毫嚴厲,但卻讓束兒委屈得不敢再開口,隻能失落的看著前方,小眼睛裏淚水都在打轉。終於,在一棟巨大的府邸門前,牛車緩緩停下。然而說好來找白衍的一家人,當真正站在府邸門前時,卻都本能的停下腳步,直到看守府邸大門的將士覺得奇怪,這才上前詢問。得知衍父一行人的身份後,將士連忙把衍父等人請進府邸內。“叔父!!!”白衍從走廊下走出院子,隨後便看到一個小人影飛快的跑過來。蹲下抱起孩童後,白衍這才看向走來的一行人。“爹、娘!外祖母,舅父……”白衍看著家人,一臉笑意,隨後讓身後的侍女,通知後廚的仆從,準備午膳。“這幾日沒睡?”孇氏生平第一次來到一棟府邸之中,而且還是如此巨大的府邸,不管是大門,還是沿途的走廊,看著精心雕刻的走廊木欄,還有花園,孇氏都有些手腳無措,然而當看到次子臉上因為熬夜,而顯露出來的疲態時,第一反應還是心疼。“齊王歸降,一直在牤!”白衍看著娘親心疼的模樣,輕聲笑著說道,看著外祖母一步步的走來。“外祖母!”白衍嘴角不住上揚,憨笑喊道。孇氏還想心疼的說什麽,然而一看到此子見到娘親時的模樣,最終還是酸溜溜的沒說出口,好在十多年來,孇氏都已經習慣這外祖孫的親近。不過這時候,孇氏突然注意到,遠處的走廊下,一個穿著齊服的女子,漫步走來。伴隨著女子走近,待看到那女子的麵貌時,孇氏都被其容顏給驚歎到。“娘、爹!這是趙姑娘!這是徐師!”白衍正準備說在臨淄城內另一邊,已經買下兩棟府邸,不過還沒開口,就注意到娘親孇氏、還有父親、兄長、全都失神一般看向自己身後,白衍轉過頭,這才看到是趙秋與徐師走來,於是本能的給爹娘介紹道。看到徐師身穿齊服,白衍並不意外,不過當看到趙秋不僅僅精心打扮過,而且身上還穿著齊國獨有的服飾,這是白衍沒想到的,瞬間看直了眼,十分驚訝。“見過外祖母、見過伯母、伯父……”趙秋並非第一次體會到他人驚豔失神的模樣,然而不知為何,這一次趙秋雙耳逐漸泛紅起來。“衍兒,這趙姑娘是?”孇氏回過神,語言有些結巴的問道,看了看讓人驚豔挪不開眼的趙秋,隨後看向自己的次子。“娘,趙姑娘是衍兒在趙國之時,相識的女子,往日多有相助衍兒……”白衍聽到娘親的詢問,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麽介紹趙秋,畢竟趙秋的身份,實在有些敏感。“在趙國相識?”隨著白衍的話,別說孇氏,就是衍父、水壽,還有筠寒,瞬間便察覺到什麽,特別是看到趙秋,身穿齊服的模樣。衍父幾人都安靜下來,目光一直在趙秋與白衍之間打量。“外祖母!”趙秋低著頭,來到外祖母身邊,慢慢抬起兩隻纖手。“好!這一身服飾,當真合適……”外祖母看著趙秋要攙扶自己,年邁的老臉上,揚起滿意的笑容,不住的誇讚趙秋美。一旁,看著趙秋乖巧的上前,攙扶笑吟吟的娘親,孇氏這下才意識到,前段時間自己說要給次子提親,到底有多可笑,比起這趙姑娘,怕是孇氏這輩子都找不出,還能比這趙姑娘更美的女子。想到這裏,孇氏又覺得不對,突然記起來,這兩日她怎麽打聽到的是,衍兒的妻子,是齊國臨淄城內的田府之女,叫做非煙的女子。可這趙姑娘?妾?孇氏突然瞪大眼睛,一臉目瞪口的看向身旁的次子,她這一輩子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兒子能娶到那麽美的美人,更別說,這麽美的美人,很可能隻是次子的……妾室!!!孇氏有些懵,腦海裏有些轉不過來,不過這時候,孇氏這才注意到,站在衍兒身旁的另一名女子。“伯母!”徐師默默站在白衍身旁,看到孇氏的目光看過來,徐師連忙畢恭畢敬的低頭打招呼。“姑娘,我們是不是見過?”孇氏看著這名叫徐師的姑娘,驚歎也是一個伶伶可人的美人時,突然隱約記得,似乎見過一次。“回伯母,此前徐師偶然到過水村,剛好碰見過伯母、伯父!不過那時候徐師並不知曉,伯父伯母乃是將軍之父母!”徐師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隨後低下頭,方才見到白衍的父母時,徐師也是一愣,覺得眼熟,隨後方才想起,當初她去水村時,便碰到過白衍的父母,隻是那時候她並不知道。“仲弟!”白衍抱著侄兒,望著趙秋攙扶外祖母的背影,想著趙秋方才一臉嬌羞的模樣,白衍臉上滿是迷糊,突然聽到身旁兄長的聲音,轉頭看去,便看到兄長笑意的臉龐上,似乎是在說恭喜。白衍也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很難解釋。注意到兄嫂有些恍惚失神,似乎在想什麽,白衍便用目光示意兄長,看看兄嫂。望著兄長轉身去與兄嫂筠寒說話,白衍知道,兄嫂筠寒心裏大概也清楚,日後在臨淄的兄長,定會有士族把一個又一個美人,送到兄長身邊,或許比不上方才的趙秋,但也絕對是美人。不過……看著近乎討好一般,笑著與嫂子筠寒說話的長兄,白衍隱約有預感,兄長似乎與封年一樣,日後大概率,隻有兄嫂一個人。封年是最落魄的時候,碰到心儀的女子,兄長是最絕望的時候,兄嫂不離不棄的陪著他。同樣是落魄,同樣是不棄!“對比自己……”白衍情不自禁的歎口氣,生平第一次,感覺不如別人。轉頭看著身旁徐師,白衍想到與徐師這些年的經曆,很多事情再也回不去,心中逐漸釋然,就像城外數萬秦軍將士,他們無怨無悔的跟著自己,莫非真能棄他們離去,任由日後他們被士族權貴所利用。別人不說,自己一旦離開,魏老與屍老都定會在失去鐵騎掌控前,勢必利用鐵騎做出一些事情。白君竹背後代表的是鹹陽士族、朝堂官員人脈。趙秋背後不僅僅是趙國遺孤,更有北邊的趙地舊族人脈、細作眼線。徐師的身份,更是敏感。唯一最容易舍棄的暴氏,恰恰是……苦笑一聲,白衍看著與娘親交談的徐師,看著徐師怯生生的側臉,這幾日一直都在忙碌,徐師與岑晴的事情,都還沒時間告誡徐師。臨淄城內。正當霧跟著湛氏,想盡辦法的想要與白衍接觸,甚至不惜去尋找那帶回臨淄的老人,想讓老人幫幫他們說說話時。在一棟有著秦軍將士嚴加看守的府邸之中,從前來探望父王的舊臣嘴裏,得知今日白衍不見客,似乎是家人來到臨淄城內,媯涵子便一直在涼亭下發著呆。“王上!涵子這是想去見白衍,又不知如何開口,如何過去!便讓顏麗,帶著涵子去見白衍一麵!”麗妃在書房內,透過窗子看向窗外涼亭,看著曾經活潑開朗的媯涵子,如今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便對著齊王建說道。“唉!”齊王建,也就是如今失去齊王之位的田建,此刻看到愛女的模樣,也滿是心疼。對於白衍,自從他放棄王位,歸降秦國之後,白衍並未如同對待韓王那般,把他囚禁起來,不僅僅讓他隨意離開,甚至還允許舊臣來見他,這讓齊王建也十分滿意。隻可惜,白衍似乎對於媯涵子,並沒有念想。“去吧!不過切要當心,不乏有怨恨寡……吾之人!”齊王建點點頭,對著麗妃囑咐道,言語中似乎還有些不適應。這段時日,唯一讓齊王建對白衍不解的地方,就是白衍送來竹簡,告知昔日並未抓到田儋、田橫等人,而且派人調查過後,似乎刺殺齊相後勝一族之人,乃是楚魏燕三地士族,齊國田儋等宗親並未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