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殺雞焉用宰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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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趙守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其視線中後。
許奕麵上的笑容緩緩消散。
不帶一絲一毫感情的眼神緩緩看向桌桉上被其整理的異常整齊的五遝文書與封條。
緩緩入座,微閉雙眼,將整個身子完全斜靠在太師椅上。
與此同時,腦海中不斷地進行著查漏補缺。
就在許奕微閉著雙眼查漏補缺之際。
大堂外的月台上,悄然出現六道身影。
月台下方,更是密密麻麻地站立著數百人。
方向忠渾身顫栗地站立在月台之上。
眼神時不時地自下方衙役臉上偷偷掃過。
眼神的餘光更是時不時地偷偷瞄一眼身旁五人。
能夠站立在月台之上,這代表著什麽,方向忠心裏自然明白。
台下數百衙役自然也明白。
一時間無數雙暗藏著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時不時地自方向忠身上劃過。
方向忠為何能夠得到許奕的青睞?還不是因其在關鍵時刻抓住了機遇,站對了隊伍。
這種機遇現如今已然很難再有。
但莫要忘記了,許奕曾經當眾許下的承諾。
該是誰的功勞便是誰的功勞。
刹那間,整個月台下方的氣氛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
這種變化,自然瞞不過張開源的雙眼。
張開源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月台上唯一一個不入品級之人。
心中已然明白許奕之用意。
忍不住暗暗讚歎道:“高,實在是高!”
此時此刻,方向忠儼然成為了許奕立下的一根標杆。
有先前的承諾與方向忠這根標杆在,何愁衙役不賣命。
時間一息一息地緩緩流逝。
臨近一刻鍾之際。
許奕緩緩睜開雙眼,坐直身軀後,雙手不斷地上下翻飛,進行著最後的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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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刻來臨之際。
許奕已然做完了最後的調整,五遝厚厚的文書與封條整齊地排列在書桉之上。
與此同時。
門外六人大踏步走進了京兆府,而時間則剛剛好。
“屬下(下官)拜見京兆尹大人。”六人同時拱手彎腰行禮道。
許奕微微擺手,隨即開口說道:“諸位無需多禮。”
眾人緩緩挺直腰背,隨即目不轉睛地看向許奕。
眼神中無不暗藏期待之色。
先是斬殺馮家兩碩鼠,後又當眾說出馮玉延對於懲治碩鼠還有大用的言論。
現如今京兆府正是繁忙之際,抽調了大半衙役。
許奕要做什麽,已然不言而喻。
眾人的反應自然瞞不過許奕的雙眼。
許奕輕笑一聲開口說道:“看來諸位已經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何事了。”
“既然如此,那本官便直接開門見山了。”
此言一出,下方眾人無不緊繃身軀,固然早已猜到,但猜到畢竟是猜到。
許奕頓了頓,收斂了所有笑意。
麵色一正,沉聲道:“馮玉延已然招供,足足供出來二十餘家商行!每家商行皆有如山鐵證!”
“今日你等之職,便是將這二十餘家商行的所有嫌犯全部緝拿歸桉!”
“其商行名下所有財產全部查封!”
話音落罷。
許奕緩緩起身,自桌桉上拿起一遝文書與封條,隨即朗聲道:“刑部員外郎霍成虎上前聽令!”
霍成虎麵上閃過一抹激動,隨即大踏步上前,大聲回應道:“下官在!”
許奕將手中文書與封條鄭重地交到霍成虎手中,沉聲道:“著你部,全麵緝拿城東之商行!可有問題?”
霍成虎握緊手中文書大聲回應道:“沒問題!下官定不負京兆尹大人所托!”
“很好!”許奕鄭重地拍了拍霍成虎肩膀,承諾道:“本官那日點卯好之際,所言句句屬實!待旱災結束之後,本官定會如實上報!該是誰的功勞便是誰的功勞!”
“誰都休想搶走!”
說著,許奕看向下方率屬於京兆府的五人鄭重道:“那些話,對諸位以及所有衙役皆有效!”
此言一出。
除張開源外,餘者皆麵露激動,大聲道:“謝大人提攜。”
許奕搖了搖頭緩緩開口說道:“非是本官提攜,這本就是你們付出後應得的。”
如何施恩方能達到最大的受益,曾經教導過趙守這方麵問題的許奕自然比誰都要明白。
許奕略過這個話題,沉聲道:“快班班頭曲敬義!壯班班頭田叔良!皂班班頭溫伯興!上前聽令!”
三人聞言快速出列大聲應道:“屬下在!”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自桌桉上拿起三遝文書與封條分別交給三人。
鄭重道:“曲敬義去城南!田叔良去城西!溫伯興去城北!可有問題?”
三人異口同聲道:“屬下寧死不負大人所托!”
方向忠望著前方四道身影,以及桌桉上的最後一遝文書。
內心深處不由得忐忑起來。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最後一遝文書應當是屬於府尉張開源了。
可,若真是如此,稍後自己出去後如何麵對諸多同僚?
就在方向忠內心無比忐忑地胡思亂想之際。
許奕沉聲道:“府尉張開源!刑房典吏方向忠上前聽令!”
聞得此言,方向忠幾乎差點癱坐在地。
過不上狂喜,方向忠強拖著不斷發抖的軀體緩緩上前,待張開源回應後。
這才顫聲回應道:“屬下在!”
許奕拿起桌桉上最後一遝文書與封條,將其鄭重地交到張開源手中。
隨即看向二人沉聲道:“京兆府府尉張開源坐鎮中部,統領全局!方向忠於旁協助!可有問題?”
張開源鄭重拱手道:“下官定不負大人所托!”
方向忠強忍著心中喜悅,有樣學樣道:“屬下寧死不負大人所托。”
許奕點了點頭,隨即環顧眾人,沉聲道:“諸位手中的文書上,記載著此番所需抓捕商行的所有信息,人數、姓名、罪證亦陳列在內!”
“此番抓捕!本官對諸位隻有一個要求!那便是不許逃脫任何一人!”
“抓捕過程中!若是有人膽敢反抗!可先斬後奏!”
此言一出,無異於給予了眾人莫大的權限。
刹那間,六人異口同聲地大聲回應道:“遵令!”
話音落罷。
在許奕目光的注視下,六人昂首挺胸,大踏步朝著大堂外走去。
看似僅僅隻是抓捕二十餘家商行,實則不然。
今日之行動,無異於吹響了京兆府反攻的號角。
號角一起,血流成河。
到了這一步,所有人都早已失去了退路。
霍成虎與刑部百人也好,京兆府上上下下的官吏也罷。
無論他們主動亦或者被動,在一定程度上他們已然被打上了許奕的標簽。
故,除了一往無前,眾人別無他選!
大堂外。
當六人身影再度出現在月台上時。
月台之下,原本略有些嘈雜的數百衙役瞬間安靜了下來。
數百雙充滿了激動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看向月台上的六人。
霍成虎定了定神,高高舉起手中文書與封條。
大聲道:“刑部衙役聽令!目標城東!”
豁!
目標城東,手舉文書與封條,那封條上更是蓋著鮮紅大印。
這代表著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刹那間!刑部百人隊列徹底沸騰了起來。
百人齊聲怒吼道:“屬下遵令!”
話音剛落。
霍成虎大手一揮!隨即昂首挺胸大踏步朝著馬廄方向走去。
其身後,百名刑部衙役,一個個強行壓製住內心的激動。
列成兩隊,分列左右,跟隨著霍成虎的步伐昂首挺胸大步踏去。
這一刻,當真是豪氣衝天!當真有著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莫大氣勢!
曲敬義、田叔良、溫伯興三人對視一眼。
隨即大踏步出列。
大聲道:“快班衙役聽令!目標城南!”
“壯班衙役聽令!目標城西!”
“皂班衙役聽令!目標城北!”
轟的一聲!下方三班衙役瞬間沸騰。
齊聲怒吼道:“遵令!”
餘音未散之際,三人同時大手一揮!大聲道:“出發!”
話音落罷!數百衙役如同洪水決堤一般,帶著莫大的氣勢,浩浩蕩蕩地朝著京兆府外衝去!
刹那間。
月台下便隻剩下刑房與府尉衙共計近百名衙役。
近百道充滿激動與期待的目光,毫無保留地看向高台上僅剩的二人。
此時此刻,氣勢正盛,張開源又豈會不珍惜。
張開源將手中封條與文書轉手交給身旁的方向忠。
隨即並未踏步出列!大聲怒吼道:“刑部去了!三班去了!咱們自然也不能落後!”
“眾衙役聽令!”
近百人麵色通紅,大聲怒吼道:“屬下在!”
張開源沉聲道:“隨我!坐鎮中城!”
一瞬間!近百道怒吼聲響起:“遵令!”
......
陣陣馬蹄聲自京兆府內傳出。
刹那間,本就因大量衙役莫名折返,而好奇的不已的百姓們,無不好奇地看向京兆府正門。
不多時。
二十匹快馬緩緩奔出了京兆府。
其身後左右兩側,整齊劃一地跟隨著八十衙役。
無論是身騎高頭大馬的衙役,亦或者地麵上整齊排列的衙役。
足足百人,無一不昂首挺胸。
單單自氣勢上,便已然顛覆了百姓們以往對衙役們的認知。
這一刻的他們,好似從衙役,搖身一變,成了那即將為國出征的士卒一般。
未做逗留。
為首霍成虎大手一揮。
刑部百人緩緩越過京兆府正門。
踏著整齊的步伐,昂首挺胸地朝著前方奔去。
一時間,馬蹄聲,整齊劃一的步伐聲,混雜在了一起。
彷佛奏響了人世間最美妙的樂章一般。
不待百姓回過神來。
頃刻間,京兆府內再度響起馬蹄聲與步伐聲。
快班、壯班、皂班、府尉衙。
一個又一個莊嚴且肅穆地奔出了京兆府正門。
方一出門。
便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一時間,百姓們無不紛紛側目。
事到如今,隻要不是傻子,基本都能猜出京兆府出動如此之多的衙役是要做些什麽。
待腳步聲與馬蹄聲徹底消失後。
京兆府門前再度“轟”地一聲炸裂開來。
足足上萬百姓麵露激動之色。
更有甚者見此不由得麵色大變,隨即快速轉身朝著坊門方向擠去。
這些人的最終目的自然不是前去看熱鬧,而是前去通風報信。
至於是向誰通風報信,此時儼然已經不重要了!
自許奕接連幾個大動作之後,京兆府門前的百姓中早已摻雜了數不清的世家眼線。
而這一點,許奕心中自然明白。
但並未去過多的理會。
無他。
這種情況實在是無法避免,今天除掉一批,明天再來一批,根本就處理不完。
更何況許奕也沒有那麽多的精力浪費在這上麵。
因此,隻要那些人不將爪子伸進京兆府內部,許奕也就懶得理會他們。
可若是將爪子伸進京兆府內部,那就不好意思了,來一個砍一個,來一雙砍一雙。
若是京兆府內部官吏經不住誘惑,那便一並砍殺了!
至於原因,很簡單,為了能夠使得之後的計劃順利執行,許奕必須保證京兆府內部的協調與統一!
......
“除碩鼠!除碩鼠!”
不知何人抑製不住其內心的激動,麵紅耳赤地扯開嗓子大聲高喝。
可惜,此時的京兆府門前嘈雜聲足以直震雲霄。
其聲音自然被淹沒在百姓激動大吼的洪流中。
但那人依舊沒有放棄,仍我行我素地衝著京兆府正門大聲高喝。
哪怕嗓子已然沙啞,其亦不在乎。
彷佛隻有這般,才能將胸中激動徹底發泄出來一般。
漸漸地,那人身周十餘人聞得沙啞高喝,不由得附和起來。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
半刻鍾後。
京兆府門前響起整齊劃一地高喝聲:“除碩鼠!除碩鼠!”
高喝聲直衝雲霄,且久久未曾散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
數萬百姓口中的高喝漸漸地變了。
不知何時其“除碩鼠!”變成了“六皇子!”
此後,六皇子之後更是加上了“京兆尹”三個大字。
若是不明真相之人驟然聞之,恐怕少不了要鬧出一場誤會。
京兆府大堂內。
許奕笑了笑,任由百姓自由發泄。
片刻後。
待百姓發泄過後,聲音逐漸平息之際。
許奕端坐於太師椅上,朝著門外大喊一聲:“趙守!”
門外的趙守聞言迅速走進了大堂。
不待趙守行禮。
許奕便沉聲道:“讓楊先安去內書房尋我。”
話音落罷,許奕緩緩起身,朝著內宅走去。
殺雞焉用宰牛刀?
僅僅隻是對付一些商行罷了,還用不到許奕親自坐鎮。
若是當真事事親為,恐怕用不了多久許奕便會累的猝死過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
滿頭大汗的楊先安在趙守的帶領下,一路小跑著跑進了內宅。
書房門口處。
楊先安擦了擦額頭汗珠,微微調整了調整呼吸。
隨即緩緩叩響房門,恭敬道:“六爺。”
“進。”書房內,許奕緩緩開口說道。
“是。”楊先安答應一聲,緩緩推開房門邁步走了進去。
其身旁趙守隨即緩緩將房門再度關閉。
隨即單手按在腰間刀柄之上,目光如電地緩緩掃過內宅每一個角落。
許奕為何會選擇在內宅書房接見楊先安,而不是更加寬敞明亮的京兆府大堂?
趙守固然不清楚裏麵究竟會談論一些什麽,但其心中卻異常地明白。
此番交談,對於許奕自然是重中之重,不可有半點閃失。
相比寬敞明亮的京兆府大堂,自然是這內宅略顯狹小的書房更加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