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摩擦著紙麵發出沙沙的聲響，宋允川不擔心自己會輸，今天的這場小比賽本就是為了用公平文明的手段來收拾一下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有十足的把握。
    趁著宋允川作畫，牧知予才敢偷偷看幾眼這個自己平時並不敢怎麽多看的“魔頭”。
    可是卻用了完全不符合他平時行為處事風格的另一種方式，以極其幼稚的手段欺負著這隻小綿羊，渴望著她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山坡上。
    這場比賽由女孩子們盲投，選出她們覺得最好看的一幅。
    但是自從牧知予真的消失在自己視線，從那幾年直到此時再次與她重逢，宋允川總是多了幾分猶豫和小心。大概是因為曾經失去過，所以現在覺得格外珍惜也格外膽怯。
    即便他知道，兒時牧知予的離開是因為隨母親去了其他城市讀書，可是他卻還是忍不住把她離開的理由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他總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便是一種錯誤的決定，拖累了身邊所有的人一樣。
    不知道宋允川和季老師商量了些什麽，下午的時候忽然在男生之間進行了一場“命題風景畫”投票賽，輸了的人要負責把畫室裏女孩子們的畫板和背包扛回去。
    “沒有，累了。”
    “行吧，好自為之。”徐薇瞟了一眼牧知予，隻覺得牧知予她就是個廢物。
    不一會兒，徐薇從農戶家裏討來了一碗熱粥，她小心翼翼的端著送到宋允川麵前。
    “又胃疼了吧，喝吧。”
    “不餓。”說完，宋允川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還不餓？”
    “你能別管我了嗎？”宋允川有些心煩，聲音也不覺大了幾分，引來了眾人的目光。
    徐薇臉上瞬間就燒了起來，她看著那些瞧著自己出洋相的人，不覺自己就把目光落在了牧知予的身上。
    “看什麽看！多管閑事！”
    聞聲宋允川朝著牧知予看去：“你過來...”
    牧知予滿臉問號，不知道自己又怎麽惹到這兩個大麻煩了。
    “拿著你的包，過來。”宋允川再次重複。
    牧知予就像提線木偶一般，心裏一千個不願意但是身體卻很誠實很聽話地乖乖走了過去。
    宋允川看著牧知予鼓鼓囊囊的書包：“你帶吃的沒有？”
    “啊，你沒帶吃的啊，我帶了我帶了。”牧知予連忙翻書包把自己早晨做的便當再次獻寶一樣的呈了上去。
    “就是有點涼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宋允川接過便當盒，看著有些慘不忍睹的咖喱飯還是拿起勺子自顧自吃了起來。
    身邊的徐薇尷尬到恨不得直接遁地消失：“宋允川，你活該胃疼。”
    徐薇轉身就走，離開時還不忘狠狠瞪了一眼牧知予。
    牧知予這個後知後覺的笨蛋，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宋允川胃疼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宋允川的身旁，“不知道便當和不和他的胃口，涼了吃完會不會更難受啊，唉，他吃完更難受不會找自己麻煩吧...”
    “在想什麽？”宋允川一邊吃一邊問道。
    “要不我去和徐薇學姐把那個熱粥討回來吧。”
    “不用了，你的咖喱飯很好吃。”
    牧知予沉默著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好在一小時的時間到了，女生們要去投票。
    季老師打亂了畫作的順序，一一展開鋪排在地，重新編號。
    “大家不記名投票，一會我來唱票，開始吧。”
    牧知予看著眼前的一幅幅作品，雖然她沒什麽藝術天賦，但是好看難看還是看得出來的，大部分的作品都大同小異，被突出的農家小院，屋頂煙囪升著炊煙，山川河流花草樹木，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可是再美的東西看多了也會審美疲勞，然而角落裏一副畫卻吸引住了牧知予。
    畫上把山川作為近景，仿佛是來自於山坡上放牧之人的視角，山腳下的人家變得好小，甚至河流也像是一筆帶過般，山坡上開著各色的野花，放牧少年躺在草地上，凝望著不遠處的...
    “小綿羊？？？”牧知予噗嗤笑出聲，“這羊也太呆呆傻傻了吧為什麽在啃石頭....”
    “怎麽？遇到什有趣的事情了？”季老師看著牧知予。
    “老師，我先投票。”牧知予強忍笑意走向季老師，寫好自己的紙條。
    “剛剛笑什麽？”
    “這幅畫啊，上邊的羊好...”牧知予有點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麵去評價別人的畫作。
    “但說無妨。”季老師拍拍她的肩膀。
    “好可愛。”宋允川突然在大家身後開口，嚇了牧知予一機靈。
    好險好險，幸虧自己沒有亂說話！牧知予暗自慶幸著。傻子也能看出來了，這幅畫一定是出自宋允川的手筆。
    “是是是！我覺得這幅畫非常有新意。”求生欲使得牧知予連忙附和道。
    “哪裏有新意了？根本不符合主題。”有人提出異議。
    “靠...還真的有傻子...”牧知予抬頭看到徐薇不屑地看著宋允川。
    “怎麽會不符合主題！你們看，這個這個房子啊上邊有煙，但是淡了一點，說明啊放羊的少年吃完飯了和心愛的小綿羊去山上看風景啦，有人家有炊煙還有這樣一派和諧溫情的畫麵，多美妙啊...”牧知予後悔自己當年沒有多背背成語，現在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畢生所學也就這點程度了。
    “哈哈！不錯不錯！很有見解。”季老師笑著鼓著掌“結果也出來了，的確這幅畫的票數最高，允川，是你的作品嗎？”
    宋允川微微頷首。
    “好，那剩下的男生記得返程時每個人負責一個女孩子，把她的東西背回畫室”
    話音未落，其餘的男生們就一片哀嚎。
    牧知予察覺到此時宋允川的神情，似乎是比剛才更難受了。
    他轉身看著表情怪異的牧知予沒有多做解釋，隻是回到到原來的位置上默默地坐著。
    他微微低著頭雙手抵在額前，隻覺得胃酸一陣一陣的湧上，絞痛著。
    遠遠望著宋允川，徐薇察覺到了不對勁。她走上前：“你怎麽了？”
    但是看向其他人並沒有這樣的狀況，她開始有些擔心“莫不是這家夥想不出來該畫什麽搞砸比賽了？”
    “這可壞了，感覺這個壞心眼的比賽就是他的手筆，再把自己搭進去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呸呸呸，他哪來的夫人？誰嫁給他誰倒黴！”牧知予撅著小嘴繼續捅咕著一小排石頭。
    宋允川哪裏是要搞砸了比賽，即便現在胃疼得流汗，他也還是勝券在握。
    “這丫頭手氣是真的差，怎麽會摘到這麽酸的櫻桃...”
    宋允川強忍著疼痛，完成了畫作，摘下畫紙倒扣著，放在了大家眼前的空地上。
    “也許是天氣熱的緣故吧”牧知予自顧自地猜想著宋允川有些流汗的原因。
    “炊煙嫋嫋人家...”宋允川望著眼前的女孩忽然心裏有了主意。
    “沒怎麽。”宋允川並未抬頭。
    “不舒服？”
    “以炊煙嫋嫋人家為主題作畫，限時一個小時。不署名，一會兒由班上的女生投票。”季老師說罷便示意大家可以開始了。
    男生們有的漫不經心，有的開始冥思苦想起來，而宋允川則是不緊不慢地注視著牧知予，他的目光好像有些不受控製的離不開她了。不管她在做什麽，他都想瞧一瞧，看看這個小丫頭在自己折騰些什麽新花樣。
    女生們倒是高興了，可是畫室裏的男孩子卻沒什麽興致，本來就是想趁著機會出來玩的，沒有玩盡興不說，卻還要幫女生背畫板拿書包，個個愁眉苦臉，隻有宋允川看起來挺高興的一邊換畫紙一邊哼起了曲兒。
    徐薇看了看在一旁穿著某人外套自娛自樂的牧知予，又看了看心情大好的宋允川，女生的直覺告訴她，這兩個人肯定不止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其實他也知道，牧知予是個及其無聊的人，搞不出什麽大動靜，可是就是這樣奇怪，那種好似單曲循一般的畫麵卻總是吸引著他的視線。隻要看著她，自己就能有許多意想不到的靈感出現，在他色彩過度飽和的世界裏擠進一抹純粹的白，柔和了那些衝突和刺眼。
    如果這隻迷糊的小羊一不小心走出了自己的世界，宋允川也總是會想盡辦法再把她拉回來。是的，他是在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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