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論長舌婦是怎麽煉成的?

字數:4565   加入書籤

A+A-




    憨厚的樹根有生以來,第一次在玩伴前麵鬧了個沒臉,反應遲鈍的他從村西一路走進家門,這會也意識到他娘的用意。
    一進到屋子裏,一向乖巧懂事的樹根扯著嗓子就嚎起來了。
    “娘!娘!你在哪裏?你快給我出來!”
    樹根娘是個麵色發黃的婦人,別看她長得老實巴交的樣子,心眼不比看似精明的那些人少,她最是見不得別人好,利用家裏的孩子去編排村裏女人的是非,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樹根娘在廚房裏燒著晚飯,聽到樹根的嚎聲,立刻感覺到頭皮發麻。
    先前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那時她就有不安的征兆。樹根這一進家門就鬧出動靜,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樹根娘匆忙地向屋子走去,等她跨過門檻,意識到坐在凳子上,兩眼通紅的是她那個老實的大兒子,樹根娘暗道不好。
    她的嗓音嘶啞,發出聲來幹澀難聽。
    “咋了?樹根?誰欺負你了?跟娘說,娘找他去!”
    樹根擦了擦眼,抬眼看向樹根娘的目光,變得審視、還有看不透。
    哭啞的聲音裏透露著淡淡的的絕望,尤其是捕捉到他娘不自然地搓著手….
    樹根嚎道:“娘!你老實告訴我!昨兒你告訴我豆子他哥娶了媳婦就不要他的事,是不是你瞎編的!他們都說你在利用我毀壞豆子大嫂的名聲……娘,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樹根娘心裏隱隱有了預兆,聽到樹根質問她,逐漸感到心寒。
    其他人怎麽想她,她都不在意,可樹根是她的親兒啊———
    他怎麽能為了別人來指責她?!
    樹根娘哀嚎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兒啊,娘是怎麽樣難道你不知道啊?娘生你養你,那麽苦那麽難,你怎麽就不懂的理解娘的辛苦…….”
    在外頭喝了幾口果子酒,搖搖晃晃走進門的樹根爹,看見家裏的掃把星坐在地上哭嚎,火氣一下子湧了上來。
    不問原因,擼起袖子對著樹根娘拳打腳踢。醉意分擔了他的力氣。
    今日的挨打,樹根娘感到貼慰,不像平常那麽狠那麽疼……
    而樹根爹接下去的叫罵,讓樹根娘脫離了感歎,回歸險惡的處境。
    “臭娘們,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得老子這幾年這麽背,生的孩子都比別家的傻……真是晦氣。”
    樹根爹發泄夠了,看也不看被他的狂暴驚嚇住,眼裏露出驚恐的樹根,甩頭就走。
    樹根娘忍著身上不斷傳來的疼痛,慢慢地挪到樹根麵前,一把抱住了他。
    低泣聲在樹根耳邊響起,後來,他聽到了那句讓他一輩子忘不了的話。
    “兒啊,娘真的苦。”
    ……
    傍晚時分,天邊仍有餘暉照下光斑。
    晚飯吃得簡單,有多出來的饅頭,褚家幾口人幾乎都是吃了饅頭就填飽肚子。
    徐琬吃飽了惰性就出現,賴在東屋裏,稍微洗漱一下,就爬上床榻。
    麵朝屋頂平躺下,兩條細胳膊和細腿在半空中揮得揮、蹬得蹬。
    在這沒有消遣的古代,徐琬撿起在二十一年紀一個月總共練過不超過五回的健身操。
    實在是夜裏黑燈瞎火,什麽也看不見,除了睡就是睡,日子實在太過無趣。
    褚淵進屋的時候,有幸看到一幕猴子蹬三輪的畫麵。
    類似的動作在那個世界裏的某個平台隨處可見。這下,褚淵是百分百肯定這是個同道中人。
    他極度自然地問道:“你幹嘛呢?”
    沉浸在運動中的徐琬,想也沒想地回了一句,“蹬腳踏車呢。”
    得了,“暗號”都對上了。
    見徐琬沒有察覺到他的用意,褚淵自行去尋了本今日才得以重見天日的古書,珍惜著還有光亮的時刻。
    窗邊的竹床是最好的看書位置,褚淵挺直著寬寬的背部,深深投入書中。
    徐琬蹬完一輪,四肢酸痛。
    看來這具身子很是虛弱,才運動一會就感到精疲力盡,以後必須要經常的鍛煉。
    閑下來後,窗邊的褚淵就成了一個刺眼的存在。不受幹擾地沉浸式讀書,褚淵像一尊偉大的人形象。
    徐琬耐不住寂寞,見不得隻有她一人獨自無所事事。
    “欸,看什麽看的那麽投入?讀出來聽聽看。”
    褚淵依舊靜止一般,片刻後,他動了動嘴。
    “鋼鐵是怎麽煉成的……”
    徐琬躺平等著褚淵讀書給她催眠,那道聲音順利傳入耳裏,她忍不住伸出纖細的指尖掏了掏耳朵,懷疑她是聽錯了…
    可是那聲音清晰明了,並不像是錯覺。
    “鋼鐵是怎麽煉成的???”
    “等等…”
    徐琬一個猴子翻身,從床榻上蹦了下來,直衝過去搶奪走褚淵手裏的書。
    “給我看看———”
    隨後,徐琬便看見了密密麻麻的分不清是甲骨文還是小篆…分明是不想讓她看唄。
    她頓時覺得沒意思,把書又送回褚淵的手裏,一副心事重重的回了床榻上躺平。
    徐琬不清楚這裏是哪個年代,應當沒有理由這麽湊巧能在這裏看到“鋼鐵是怎麽煉成的”這篇文章。偏偏那書裏字跡徐琬看不懂,偏偏褚淵讀的有理有據。
    徐琬側過巴掌臉看去,問褚淵:“你認得那書上的字?”
    褚淵麵不改色地點點頭。
    見他這麽果斷的樣子,徐琬像是又信了幾分。
    她好聲好氣地商量道:要不…你再讀兩句行麽?”
    褚淵點點頭道:“他麵前是一片壯麗寧靜、碧藍天邊…….”
    徐琬:“……”
    突然,徐琬豎起一把手刀,不善地看向褚淵。
    “你個老六,隱瞞的很深啊———”
    褚淵頓了頓回頭,就見徐琬忽地從坐起,氣勢洶洶地開口。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起來起來起來……..”
    褚淵:“……”
    人生處處有驚喜,褚淵的驚喜是徐琬給的——
    徐琬凶巴巴地瞪著褚淵,中國人不騙人中國人,信你個鬼哦。
    ……
    當夜,有一群黑衣人從荒蕪的小路進村,往村東去,最終停在了山洞口。
    黑衣人首領跪地行禮,“小姐,屬下來遲了?公子他……?”
    那位被徐琬認成尼姑的女子疲憊地說道:“傷口處理了,他在發熱,準備啟程吧。”
    黑衣人首領連聲應下,招呼手下人來抗人,他自己則去背起那位小姐。
    眼看著幾個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扛走男子,黑衣人首領低聲和小姐說道:“小姐,老爺夫人都在等著小姐和公子回去。”
    到了這一刻,再度緊繃的弦是真正的鬆懈,女子倦意襲來,輕輕地應了一聲,不知不覺睡去。
    九渠村的村民並不知道,這夜村裏來了不速之客,卻又悄無聲息的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