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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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就能看上牛春花的閨女?村子裏哪個姑娘家不比她好呢…”
    小媳婦想不明白地搖搖頭,立馬又往人群裏擠,不敢錯過裏麵的重頭戲。
    “快別說了,好好看不行嗎?村長在呢,還怕斷不出個結果。”
    明明是接近傍晚,九渠村中意外的人影憧憧。將逐漸昏暗的下來的大地,勾勒出重疊混亂的倒影。
    其中,有一戶自徐家村嫁過來的小媳婦。就那麽剛好,和徐崢家還有點關係,她瞅著徐崢被村長孫子背手壓在地上,心顫得厲害。
    她偷摸著把自家男人拉到無人的角落,同他耳語道:“當家的,你趕緊的去借輛牛車,趁現在還沒有鬧起來,到我娘家去支會一聲,讓徐家二叔趕緊得來……”
    申時過半,天邊可見晚霞密布。
    一旁臉色鐵青的褚老二至今為止頭一次感到注目,卻是在人前扒掉一層皮,這等狼狽樣子。
    他咬了咬牙,恨聲道:“李叔,不能讓這小子逃走,必須給我家杏兒一個公道。現在孩子都有了,他必須娶了她。”
    徐崢被李敬壓得趴在地上,聽到這話,憤然掙紮想要回嘴。
    可惜,李敬看不慣這等渣宰,使了一把力,將他牢牢按在地麵。
    不耐煩地罵道:“動什麽動,再亂動信不信直接坐你頭上!”
    這時候,臉色不好的李村長嗬斥一聲,“夠了!”
    他先是拿手指指著褚老二的鼻子,氣得失了平時的冷靜。
    “褚海啊褚海,你爹你大哥可都是老實人。隻有你…隻有你…日子過得一地雞毛,連孩子都教得破了規矩…”
    李村長氣得聲音都在抖,他踹了一大口氣,清明的眼中掠過失望的神色。
    “未婚苟且,按照律法可是要浸豬籠的…”
    聽到李村長怒聲言明的話,院外倏然響起一陣喧囂的聲音。
    “對!浸豬籠!”
    “浸豬籠!”
    “浸豬籠!”
    小媳婦聽得心慌胸悶,雖然害怕村民們,可又不能置徐崢不顧,否則到時候徐家人可是要清算在她爹娘頭上。
    不行!她得給自己男人拖延時辰,必須等到徐二叔趕來。
    她縮著脖子大聲說:“那也不一定……也可能…也可能他們是兩情相悅呢…”
    話落,她便感受到數道目光四麵夾擊,有晦澀的、有嘲笑的、有明白的、有看不過的。
    有人立時嗆聲道:“哦…你娘家是徐家村的,自然要幫著他說話!”
    院子裏,褚杏站在牛春花夫妻倆身後,一雙死氣遍布的眼睛,亮了一瞬。
    家裏有一個被浸豬籠的閨女、姐姐、於褚老二一家絕對沒有好處。
    牛春花聽到眾人吵吵鬧鬧的聲音,臉一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
    她拋開臉麵,看著李村長低聲下氣地說:“別啊村長……大不了讓他們倆成親就是啊…”
    這話說到李村長的心坎裏。
    他能勝任村長一位多久,靠的是為人公正,以及將九渠村帶著正正經經勞作,越變越好。一旦有一件醃臢鬧出,傳遍十裏八鄉,他多年來為村子攢下來的好名聲,該消失貽盡。
    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李村長沉吟半響,深重地抬眼說道:“村子存有幾十年,不可能因為你們這一樁醜事,而汙了村長的名聲。”
    本還想激憤吵鬧幾句的村民們,聽到這話牽扯到他們頭上,立刻歇了怒火。
    誰想要自家孩子相看之時被人挑挑揀揀,還得因著一樁醜事敵人一頭。
    大夥兒沉思當口,李村長又道:“讓人跑一趟徐家村,叫他父母來一趟,商議一下怎麽解決。”
    小媳婦登時冒出聲音。
    “村長,我已經我家男人去了……”
    話落,小媳婦就接收到三三兩兩意味深長的目光。她心虛的低下頭,避開他們的視線。
    ……
    方家離褚老二家並不遠,鬧鬧哄哄的聲音傳到方家時,方隋正在書房裏看書。
    吵鬧聲令他無法靜下心來看書,他抬起頭看向杵在門邊的方餘。
    茫然問道:“外麵發生什麽事?”
    方餘方才去茅房的時候,聽尋娘說了一嘴,知曉一點,聞言如數告知方隋。
    “……三爺,事情就是這麽回事。”
    於長在京城那等格外在意身家清白的世家權貴眼中,鄉野之人膽大妄為,行事草率,落在他們眼中,那是大逆不道的事。
    然而,方餘瞥見主子並無厭惡之意,心道:三爺到底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方隋聽罷,並不做聲,隻繼續全神貫注地看著手裏的書。
    世間之下人螻蟻,有許多人萬不得已,他又何必去指責他人不是。畢竟唯有自己才能夠指責自己,其他人都是旁的浮雲。
    那邊廂,鄧苗也聽到了吵雜的聲音,她趁尋娘繞道後院幹活的間隙,一溜煙開了大門溜之妖妖。
    鄧苗尋著聲音而去,半刻鍾後,望見不遠處擁擠的人影,登時小跑過去。
    ……
    福陵寺。
    小和尚通傳之後。
    不多時,寺門大開,有一位年長的和尚前來迎徐行舟進寺。
    徐行舟跟在他的身後朝前慢慢走去,能夠感受到背後兩道注視,卻宛若不知曉一般,身型筆直走到底。
    留下看門的兩個小和尚湊在一塊嘀咕。
    “他看起來與我們一般年紀,來尋主持做什麽?”
    “也許他想不開,也要來當和尚…?”
    年長的和尚將他領到一件禪房門外,他雙掌合十,垂頭道了一聲“師父,徒兒已經將施主帶到。”
    他話音剛落,禪房裏立時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
    “即十,你且去吧。”
    名喚即十的年長和尚低念一句“阿彌陀佛”,目不斜視地轉身離去。
    片刻後,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明顯是衝著立在禪房外的徐行舟而來。
    “施主請進來。”
    徐行舟麵色從容地推門進去,他清亮的雙眼炯炯有神,淡淡地注視著房中央打坐的老和尚。
    徐行舟放輕腳步,恭敬地喚道“久聞主持大名,今日方得一見。”
    老和尚慢悠悠地回頭,見他老氣橫生的樣子,不由和善一笑。
    “那敢問施主…老衲名喚作甚?”
    徐行舟身型一僵,他不過是隨口胡謅,這老和尚竟然當真。
    支吾半天,他囫圇一念“…”,隨即一本正經地說道:“主持,我想進福陵寺。”
    老和尚笑眯眯地看著他,哦道:“原來施主有意來此。”
    隻見老和尚矯捷地站起身,走到供桌前,緩緩地踱步向他來。
    徐行舟一臉不解,眼中俱是茫然。
    老和尚踱到他麵前,突然亮出一把剃刀,嗬嗬笑道:“施主,由老衲為你剃刀吧。”
    徐行舟猛然向後退開,捂著後腦黑發,吃驚說道:“主持,我想習武!不是來當和尚的!”
    “不要剃度!”
    暫且不提褚老二什麽臉色,壯如石墩的牛春花心一緊,深怕自己苛待褚杏的事暴露。
    她平時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惱怒地瞪了一眼村長小孫子李矛。
    “瞎說什麽鬼東西,大糞你吃得下口?村長啊,你可得給我們討個公道!”
    收到消息趕來的村長帶來兩個人高馬大的孫子,木著一張嚴肅的臉,怒瞪著褚老二夫妻,氣得話都不想說。
    小孫子是個話癆,他看了半天,也清楚了大概。
    他捂了捂臉,聲音不大不小的足夠在場人都聽見。
    “這幹得叫什麽事…看把我祖父給氣的…”
    “真是的,怎麽就沒長腦子呢?飯都吃到腳底下去了麽…?…褚二叔,上回我可是在縣裏看見你吃肉喝酒,難道你自己個吃香喝辣,讓你閨女吃大糞?”
    卻說褚老二的院子裏,攏共有八個人。
    注視著自家男人二話不說甩頭就走,小媳婦犯愁得喃喃自語。
    牛春花背過手悄咪咪地擰了把腰肉,說哭就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我閨女讓人占了身子有了孩子,這可是我悉心照料大的閨女啊———可不能便宜了他!”
    嘰嘰喳喳地議論聲不斷地響起,讓院子兩派站立的主角,一時失了光彩。
    “誒喲,咱村子多少年沒出名了,這下可好了吧。我最近到隔壁村去走親戚,臉臊得慌喲……”
    褚老二家的院門外,此刻人滿為患。
    皆是相熟的人奔走相告,大夥兒才齊心地擁擠在平時清淨的門外。
    有人小聲嘀咕著:“平常看著牛春花那副德行,俺就猜兩個小的站長歪,還真讓俺猜中!”
    也有人盯著院子裏村長的背影,緊張地擺擺手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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