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將相本無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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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灝看著來人,心中許多場景閃過,看來他還是低估了人性的惡,長劍入鞘,道:“看來幕後之人果真是你。”
章同抓住門鎖,手腕一轉,門鎖斷裂,推門進入,身後還有一中年男子,應當是幫手。
“你天資很不錯,卻也很可惜。”
章同自顧坐下,笑道:“我查過你的來曆,原以為不凡,卻不曾想,隻是個走運的山野愚夫。”
“你應是有了些奇遇,僥幸通靈,堪稱上蒼眷顧,原本可以尋一宗門,安安分分修行,但你似乎很是自命不凡。”
說到這裏,章同氣息澎湃,靈力撲麵而來,惡狠狠道:“你不該招惹我!你一個小小成紀縣刁民,怎麽敢如此大膽!”
許灝看著他,淡淡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玄關境界修士他已交過手,不堪一擊,他有信心拿下章同,因此才會再次等待。
看著許灝胸有成竹的模樣,章同一愣,難道這小子有後手?
神識感知,不過是虛穀後期修為,能翻出什麽浪花,隨即大笑,自己當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睚眥必報,是他的個性,仇人就在眼前,打就是了。
他一拳轟出,氣流震蕩,許灝瞳孔一縮,腳下一動,抽身躲開,巨大的威力打在牆壁上,整個牢房晃蕩。
但沒有獄卒來查看。
章同笑了笑,牢房的建造還算合格,道:“許灝,你躲開一拳有用嗎,虛穀境,你拿什麽和我鬥!”
許灝可以感受到,對方是玄關境,而且功法奧妙,靈氣精純,遠勝普通玄關,但太易赤心篇更是上乘,他的靈力一點也不差。
兩人瞬間交手,許灝靈氣運轉,並沒有選擇用劍,熟悉的拳法更能發揮出他的實力,對方修為高於他,全力出手,他不得不認真。
“可惡!”
糾纏片刻,章同見久久無法拿下對方,不禁心中惱怒。
對方的拳法很精妙,修為雖弱於他,但身手矯健,很是難纏,靈力更是如汪泱大海,不見力竭。
該死!
兩人身形分開,章同失去耐心,怒道:“費伯,幫我控製他。”
身後男子領命,抬指,指尖靈氣逼人,他看著許灝,在身前用手指畫了一道奇怪的符文,扭扭曲曲,毫無章法。
隨即屈指一彈,符文飛至許灝身前,他想要躲開,但卻抬不起腳,原來腿上早已附上同樣的符文。
糟糕!
他暗道不好,符文入體,刹那間,他發現自己經脈阻塞,全身靈力難以調動,空有力氣卻使不出來。
章同見狀哈哈大笑,看著許灝吃驚的麵容,他很舒服,道:“山野村夫,沒見過如此手段吧。”
當下一拳轟來,無可避免,許灝嘴角滲血,麵露苦色,這下情況似乎不太妙,不由心中有些焦急。
這成紀縣衙還是成紀縣衙麽,趙律齊何在啊!
許灝能屈能伸,正色道:“章兄,當初不懷好意的是你,求我幫忙的是你,點頭同意的是你,如今耿耿於懷的還是你,你究竟意欲何為。”
“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我向你賠禮道歉。”
見許灝表情嚴肅,鮮血流露,章同猖狂大笑,當真是天大的笑話,道:“虧我以為你錚錚鐵骨,未曾想竟是個軟骨頭。”
看著章同,他麵不改色。
君子不立危牆。
聖賢說過許多,人可以為種族大義赴死,為親人知己赴死,卻從未說為打架鬥毆送死,這並非他的理念。
問心無愧,就如當初,他幫助章同退出天路,盡管現在看來,對方似乎並不理解他的苦心。
費伯沉聲道:“少爺,直接解決吧,以免夜長夢多。”
章同笑道:“不急,讓我在好好出出氣。”
順著一拳打去,許灝心中一涼。
隻是這一拳還未打至身上,章同神色一變,身體不受控製,向後到飛出去,砰地一聲撞在牆上。
瓦礫泥塊掉下,費伯神色微變。
“章少爺說的在理,急什麽。”
一道聲音傳來,來人衣衫飄蕩,聲音洪亮,大有俠者氣質。
許灝抬頭,放下心來。
一縣之主終於來了,他還以為趙律齊也被買通了呢。
畢竟這家夥當初在薛盛安麵前態度低下,給他以畏懼強權的印象,不過他也能理解,外圓內方,隻要心存正義,做事公道便可。
如今看來,是自己誤會了對方,趙律齊同自己一樣,能屈能伸,真俠士也。
趙律齊笑道:“章公子,我雖隻是個縣令,但好歹代表著朝廷的顏麵,買通官員,徇私枉法,如今又大鬧牢獄,你如此放肆,不妥當吧。”
章同氣湧心頭,那裏聽得出對方話中意思,小小縣令也敢欺他,破口大罵道:
“你敢同我作對,你知道我是誰嗎,禮部尚書是我大伯,你活膩了!”
一旁的費伯混跡多年,早已聽出對方話中有話,不禁神色大變,忙道:“少爺別說了。”
趙律齊甩袖,費伯飛出,撞在牆壁,倒地吐血。
“八品靈符師,好好修行不行嗎,非得做奴才。
趙律齊冷笑,看向章同,道:
“賢侄的意思是,這事背後還有禮部尚書的影子了?以小見大,爾等眼中可還有天子?章家想隻手遮天不成!”
章同不是蠢貨,聞言臉色瞬變。
對方是有備而來,給自己蓋了個大帽子,若鬧到州府,朝廷,章家的政敵定會落井下石,自己到時必然禍患無窮。
“來人,章同賄賂官員,目無王法,謀害鎮靈使,破壞牢獄,押入囚靈房,同夥亦然。”
說罷,一行氣息渾厚的甲士上前帶走兩人。
章同大怒,這些所作所為都算什麽,小打小鬧而已,這小小的縣令怎敢如此,他可是江寧章家人!
原以為趙律齊懦弱無能,因此並未將其放在心上,回想一切,卻發覺這一切似乎太過順利,這是個有預謀的陷阱,針對他,甚至章家的陷阱。
他背後有人!
還有,什麽謀害鎮靈使,誰是鎮靈使?
章同臉色陰晴不定,安慰自己別慌,家族肯定會派人擺平。
許灝神色閃爍,心頭凜然。
這一行人竟都是玄關境的修士,而且氣息穩健,並不普通。
許灝看著趙律齊,對方似乎並不想表麵那麽簡單,而且他如何得知自己是鎮靈使?
心頭一凜,自己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眼中!
回想種種,他不過是人家計劃中的一枚棋子。
費伯被打傷,許灝隨即也脫困,他運轉靈力,起身冷冷道:“趙縣令好計謀。”
趙律齊明白許灝話中之意,知道對方對自己有了成見,苦笑道:“何必如此,我對你沒有惡意,隻是有些事情不便告訴你。”
許灝思考,擲地有聲問道:“那你可知這牢獄有多少人罪有應得,有多少人含冤卻無處訴苦?”
他的聲音響徹長長的牢獄,許多人麵色淒苦,趴在牢門,遠遠望來。
漏出希冀之色。
趙律齊沒有看那些人,頓了頓,搖頭道:“我不知道,但你應該明白,這世間沒有絕對的公平,光明沒法照亮每一處角落。”
“有人生來高貴,有些人生來便是要受苦,一輩子也無法出頭。”
許灝愣住,心中波濤洶湧,想到磨石村的村名,想到自己,我們生來不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嗎?
怎麽普通人生來就該遭受苦難呢,沒有顯赫家世,難道就不能憑著自己的努力獲得回報?
他不相信。
看著對方,他感覺頭暈目眩。
這是一縣之主說出來的話,一方父母官告訴他,他下麵的子民,生來便無出頭之日!
良久無言,許灝看著對方,指了指隔壁牢房的儲衡,平靜道:“他母親受辱,傷了人,輕傷,卻因傷者認識衙役官員,判了五年。”
“沒有那國法律是這樣的,百姓是子民,不是牲畜。”
趙律齊看著許灝,感受到少年心中的壓抑與怒氣,他沒有生氣,他理解,任何人否曾年輕,都曾心懷正義。
但他經曆了太多,按許灝如此,治標不治本,無用之功,他不覺得自己的理念有錯。
“我可以重新翻審此案,但我可以告訴你,沒用的,他能遇到你,但其他人呢,芸芸眾生,你幫不過來。”
許灝沒有停留,轉身慢步離去,低啞之聲飄蕩在牢房。
“我幫不了每一個含冤的人,但你身為父母官,你不能嗎。”
陸小沁自己打開牢門,跟隨許灝離開,見對方沉默,她也不語。
趙律齊看著離去的背影,瘦削堅挺,不堪一擊卻又倔強不甘,仿佛崖壁上的一株細草。
他沒有挽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別過頭,看向牢房中的儲衡,攥著拳頭,眼眸有神,蓬亂的頭發不知多久未打理。
趙律齊轉過頭,麵無表情,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道:“小七,去查查還有多少冤假錯案,都翻一翻吧……”
小七目光一震,道:“領命!”
…………
離開牢獄,看著眼前的縣衙,許灝神色複雜,這世間當真如此不堪嗎,看著街上來往的行人,他心中悵然,不知去往何處。
“對了,道寧兄呢?”
許灝看向四周,未見其人,看向陸小沁問道:“小沁,你可知道寧兄去了哪裏?”
陸小沁道:“他早就出去了,他說這裏住不習慣,在素心酒樓要了間住處,還要我要不要一起,我覺得不太好,所以就把自己關進牢房,等你一起出來。”
隨即又補充道:“他說家族又催促,讓你出來就去找他,還能一敘。”
看來日後少了一位強大的幫手,不,是知己。
許灝聞言一笑,看著麵前溫柔的女孩,終於了些寬慰。
“小沁不似那般無情,我心中甚慰,道寧兄也隻是住不慣,他定然心中也有我這個朋友。”
忽然溫軟的麵孔也順勢躍入腦海,許灝一驚,又瞧瞧瞥了眼身旁女子。
“我相信,這世間並非人人都如趙律齊,定然有清正廉明的官員,公道正義也是百姓心之所向!”
許灝相信,他們也如自己一樣。
官府不給百姓做主,世家壟斷修行之法,犯錯的是強勢群體,坐牢的卻是無辜弱者,當官員不為弱者做主,那麽就強大自己,讓惡人不敢欺負自己!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走,我們去素心樓。”
當下兩人離開此地,片刻後到達素心樓,小二還認得許灝,一番打探,得知張道寧確在此處,當下引二人上了三樓。
朋友見麵,分外歡喜,張道寧笑道:“怎麽樣,我聽聞那邢佐貳已斃命,家中搜查出贓款,不知幕後主使是誰。”
許灝聽聞邢晃身死,心道罪有應得,聽聞儲衡經曆後,他更加憎恨這些徇私枉法,草芥人命的狗官。
隨即沉聲道:“不出所料,幕後黑手確是章同,不過他現在被鎮壓在縣衙,一時出不來。”
同樣是江寧大族,趙律對待章同與薛盛安的態度天差地別,分析談話,趙律齊應當目的沒有這麽簡單。
許灝不想談論此事,隨即道:“道寧兄可否借我一兩白銀?”
他突然記起,趙律齊給自己的銀票自己還未歸還,自己還剩九兩。
張道寧聞言爽快掏出一張十兩銀票,道:“你我是好兄弟,何必客氣,夠不夠,我這兒還有。”
說著還要再掏,許灝連忙道:“夠了,夠了,等我發了俸祿就還你。”
原本想湊足十兩還給趙律齊,但之後自己便分文沒有,之後吃住都是問題。
因此他收下這十兩,想著先尋個住處,安置下陸小沁,而後自己去城外鎮靈司駐守,既可以有個住處,也可以好好提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