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流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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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來,北方的冬天冷的叫人心生敬畏,為了表示對它的尊重,周落很早就穿上了厚厚的棉服。
孟祥婷笑她穿得像個球,越發圓潤了。但是周落覺得成績就已經夠讓人心寒的了,再不穿暖和點還怎麽活啊!
冬天本來是個很快樂的季節。寒假裏,周落最愛穿著一身毛茸茸的珊瑚絨睡衣,窩在家裏追劇。盡管外麵死冷寒天,她依舊樂得自在。
壞就壞在冬天不隻有快樂的寒假,還有令人悲傷的期末考試。這個考試偏偏還決定著這個春節能不能好好過,吃肉還香不香。
最重要的,它是文理分科的重要依據。
周落為了讓自己過個好年,早早就進入了備戰狀態。
雖說已經入了冬,但這一年的雪卻遲遲未到。
臨近期末考試一個月,班裏忽然有同學相繼病倒,一個,兩個……
剛開始沒有人當回事,隻道是普通的換季感冒。可隨著生病的人越來越多,又過了一個星期,整個班隻剩下了一半人,據說全校皆是如此。高三有個班就剩下十幾個人了。
孟祥婷已經回家了,旁邊的安木從上早自習就一直在打瞌睡,臉燒得通紅。他害怕傳染周落,主動戴上了口罩。寧願被感冒藥的副作用折磨得眼皮打架,也不見他給爸媽打電話來接他回家。
最後宋瑤見他病得不輕,直接替他給家長打了電話,來的卻是他大姨。
沒過幾天周落周圍的座位全空了。
周落量了好幾次體溫,忽上忽下。沒什麽不良反應,她覺得沒有大事。
上午,白駱帆來給她送習題集,才發現她的臉已經燒得通紅,而她自己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
白駱帆把手輕輕搭在她的額頭上,又摸了摸自己的,焦急道:“你個笨蛋,你發燒了!”
周落聞言自己摸了摸,有些反應遲鈍地回答:“我摸著不熱啊。”
“還不熱,要不要我找個雞蛋放你頭上,看看能不能熟了啊?”他把資料扔在桌子上,不容她拒絕地拽著她走,“跟我去醫務室。”
“可是我作業還沒寫完,待會要交了……”
“寫什麽作業啊,你再燒一會兒就該燒傻了你信不信?”
“……”
這人什麽時候開通了毒舌技能?
十分鍾後。
周落坐在醫務室的床上,夾著體溫計,和對麵的白駱帆大眼瞪小眼。
過了一會兒,白駱帆朝她伸手,周落老老實實地拿出體溫計交給他。他一看,眉毛就忍不住皺了起來:“還說沒事呢,這都快三十九度了。”
“回家吧,再這麽燒下去真的會出事的。”他勸道。
周落搖搖頭:“家裏沒人,在家才更危險。”
“去我家,正好我媽天天嚷嚷著想你。”
“不去,要期末了,我要學習。”
“聽話,回去吧。”
“我沒事,吃點藥就好了,我身體很好的。”
她站起來,不由分說地往外走,剛走了沒幾步,眼前一黑,她倒在了地上。
意識消失前最後幾秒,她聽見白駱帆焦急地喊她的名字。
眼皮仿佛千斤重,怎麽也抬不起來。
後來她好像被人抱了起來,迷迷糊糊中她這才感覺到了發燒應有的反應,頭痛欲裂,渾身像是要燒著了一般,眼前隻有無盡的黑暗,像是一個有引力的黑洞,馬上就要把她吞噬掉。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那些模糊的記憶像一陣陣的潮水洶湧而至。而她自己則身處一個密閉的空間裏,逃無可逃。
麵前忽地閃過一道白光,她下意識地抬手遮了遮,再睜開眼時,她已經置身於畫麵之中,而裏麵的人似乎也看不見她。
一個小女孩趴在窗邊,望呀望……
不知道在等著誰,可是她等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等到她要等的人,圓圓大大的眼睛裏浮現了一絲失落。她低頭摸了摸懷裏的小熊,這是身在外地的周默山寄回來的。
彼時,周落隻有七歲。
“落落,吃飯了,別趴在那了。”外婆走了進來,把趴在床邊的小人抱了下來。
這時的周默山還在外地打拚,沒有回家。周母倒是還在本地工作,過年期間工資是平常的好幾倍,這一年的春節她也沒有回來。
小女孩被外婆牽著手帶到了桌子旁邊,她低著頭,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戳著碗裏的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外婆奇怪的問道:“怎麽不吃啊?”
小女孩慢慢抬起頭,小心翼翼的問道:“外婆,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啊?”
外婆頓了頓,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落落好好吃飯,爸爸媽媽就會回來了。”
小女孩似乎得到了什麽承諾一樣,大大的眼睛裏瞬間充滿了光芒。瘋狂扒拉著碗裏的飯。
畫麵一轉,小女孩長大了不少,周落記得那時她十三四歲的樣子。
教室裏很吵,周圍的同學都在嬉笑打鬧,隻有周落在桌子前死磕眼前的試卷。
一個女同學正興致衝衝地和一旁的女生打鬧,一個推搡,女生撞到了她的課桌上,她不小心把卷子劃了好長的一道筆跡。那女孩不但沒有道歉,反而輕蔑地看了周落一眼,和旁邊的女生陰陽怪氣地說道:“看看人家,每天都在學習,大學霸呀。”說完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一年正是周落初二那年。眼前這個女孩叫常麗,就是她和小夢之間的那第三個女孩。
周落抬眼冷漠地看著她,常麗無辜地瞪著眼睛,道:“落落你為什麽這麽看著我呀,你這麽努力學習不就是想讓我們誇你是學霸嗎,連小夢都很佩服你這麽短時間就超過她了呢。”
很快畫麵又變了,這次常麗站在了她對麵,中間是小夢。
小夢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厲聲質問道:“你和我做朋友不就是為了在我身上找優越感嗎?你不過就超過我幾次而已,我都會拿回來的!”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走向常麗。
周落想追上去,可她越追對麵的兩個曾經的好朋友就離她越遠,她跑得滿頭大汗,眼看就要再也看不見她們兩個,隻能急得大喊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她聲嘶力竭地喊著,卻沒有一個人肯回頭看她一眼。
她的初中是個有錢就能上的私立中學,可能是正處於叛逆期,這裏的學生很多都對成績不屑一顧,對努力學習的人更是嗤之以鼻。彼時的周落恰好就是他們最不屑的那一種人,一心都撲在學習上。
班裏的女生都不愛跟她玩,偶爾有男生和她說幾句話,女生們會在私底下議論她,說她不跟女生玩,卻專門盯著男生。
周落的叛逆期沒有像他們表現得那樣明顯,可這種事情多了她難免把自己封閉起來,每天沉迷學習,很少說話。
她在青春期裏的那些難言之隱,隻敢偷偷寫進日記本裏。直到小夢的出現,她是那段日子裏,她能看到的唯一的光亮。
可最後這點光亮也被常麗奪走了,她變得更加地沉默寡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好像忽然失去了快樂的能力,變成了一台隻會學習的機器。還好有蕭澤羽的開導,才不至於讓她在那一年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