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到五月份，即使隔著一棟樓，高三的緊張氛圍都能傳到知行樓裏來。
    有那麽幾次，周落在宿舍樓裏碰見了孫盼，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色蠟黃，眼圈也烏青烏青的，看著著實嚇人，全然沒了剛認識那會兒的好氣色。
    就連接水排隊的空當都拿著個小本子在背書。
    孫盼苦著臉說：“今年無論考成什麽樣，打死我都不複讀了，大專我也去上。”
    周落見狀忍不住抖了抖，“高三這麽嚇人的嗎？”
    孫盼那張蠟黃的小臉上浮現了一絲無奈的笑：“等你到了高三就知道了。”
    頓了幾秒她忽然解脫似的說：“再熬一個月就能解放了，現在累點就累點吧。”
    周落也不知道說什麽，隻好鼓勵了她幾句。孫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說：“過幾天好像有個活動，是讓你們高一重點班的學生來我們樓裏給我們戴紅繩，我記得你好像就是文科重點班的吧？”
    “是啊。”周落抬眼：“還有這種活動呢？”
    孫盼：“嗯，不止呢，從五月開始，高考之前每隔十天就有一個小活動。”
    周落一直覺得長和的管理有點不近人情，聽孫盼這麽一說，這製度好像也還可以。
    周落笑：“那還挺好，沒想到長和還這麽人性化呢。”
    孫盼搖了搖頭，“這些活動好像也就是近些年才有的，之前出了點事。”
    看著周落迷茫的小眼神，她又湊近了點，壓低聲音說：“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大概就是前幾年有兩個高三生因為壓力大一前一後地從淩誌樓的天台上跳下去了。”
    周落震驚地看她，“真的假的？”
    “應該是真的，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個女人大晚上來學校門口燒紙，周圍放一圈白蠟燭，看著可滲人了。”
    孫盼的語氣十分繪聲繪色，周落聽了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頭皮直發麻。
    沒想到像長和這種百年名校竟然也有這種事，乍一聽說，還真有點背後發涼。
    兩人排隊的功夫聊了不少事，周落漸漸把這個接近於鬼故事的事件給拋到了腦後。
    不過她確實也沒什麽心思關心鬼故事，因為明天就是月考，考不好的話，可不比鬼故事的降溫效果差。
    分了科之後，最直觀的好處就是，要考的科目減少了。
    高一上學期那會兒，光是應付連著三天的考試都足以讓人崩潰。
    這會兒政史地還沒合並，等到了高三合並成文綜會更少，安排得緊張點，一天就能考完。
    但是周落想了想孫盼的樣子，瞬間也不羨慕了，還好高三離她還很遠。
    考六科就考六科吧。
    月考的兩天一眨眼就過去了，周落從考場出來，長舒了一口氣。
    成績什麽的先放一放，她現在就是覺得一塊大石頭落地了，就想爽一會兒。
    回了七班的教室，周落找到了被移到其他位置的桌子，把懷裏的文具都放了下來。也沒急著搬桌子，倒是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優哉遊哉地看著陸續進人的門口。
    直到白駱帆回來，周落才忽地想起，月考成績之後，又要換座位了。
    上次宋瑤是被他們攛掇得一時腦熱，才答應了按排名自選座位。但大家都找熟人坐，一來沒有讓陌生的同學有機會熟悉起來，二來熟人坐一塊總少不了上課偷偷說話，搞小動作。
    宋瑤早就透露出了對上次排座方式的不滿，這回肯定又要按成績排了。
    成績不出三天就能出來，也就是說，她和白駱帆就剩三天的同桌做了。
    想到這裏，周落的心情忽然有點不美麗了。
    白駱帆見她一直盯著他發呆，放下手裏的東西，走了過來：“你不趕緊把桌子搬回來，在這發什麽呆呢？”
    周落回神，神色還有些不大高興，仰頭看他：“重新排座位，我就不能跟你坐同桌了。”
    沉寂了幾秒，白駱帆忽地笑了，他還以為什麽事呢。
    他沒說話，隻是自顧自地搬起了她的桌子，直直往原來的位置走。
    周落跟了過去，忍不住道：“你都不跟我告個別嗎？”
    白駱帆把桌子放下來，又把椅子也搬了過來，這才說：“這不還是同桌呢麽，告什麽別？”
    “再說了，”他眉梢微揚，“隻是坐不了同桌了，又不是見不到了，我多走幾步來找你就是了。”
    周落撇了撇嘴，心道那怎麽能一樣。
    還是有點不大高興。
    白駱帆笑了笑，安慰道：“好啦，你不如珍惜一下最後這幾天，對我好點？”
    “比如？”
    他略微思考了下，道：“比如，你開心點，別讓我擔心。”
    “……”
    周落被這話狠狠戳了一下，抬眸看向他。
    少年墨色的眸子帶著溫和的笑意，唇邊的弧度未收，十分坦蕩地側頭與她對上視線。
    周落忍不住想，他究竟是以什麽心境說出的這話呢？
    如果換一個人，她一定會覺得對方喜歡她，可這對象換成了白駱帆，她又覺得這也挺正常的。
    他從來都是這樣的。
    所以，他是不是真的像她想的那樣，從來沒有對她有過異性之間的好感，隻是因為從小到大的情分，才一直對她這麽好的呢？
    她默默收了視線，垂下眼，掩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
    “這怎麽還越來越不高興了？”
    周落扯了扯唇角，“沒有，考試挺難的，感覺沒考好。”
    白駱帆又對她說了些什麽，可她還沉浸在方才的情緒中，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人陸陸續續的回來，教室裏充斥著大家的考後閑聊，以及拖拉桌椅的聲音。
    剛結束了一場考試，所有人都瞬間放鬆，享受著這份愜意。
    隻有她，在為了換座位這種小事傷春悲秋。
    似是覺得不應該，她強壓下情緒，將暫放到窗台上的書重新整理好放回桌麵上，抽出一本地理題來做。
    她說過春遊之後要好好學習的，管他現在開沒開竅，她必須抓住每一個靠近他的機會。
    高中不開竅，她就追到大學，她就不信這還追不到。
    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眼前的題目突然就變得和藹可親了起來。
    少年側目望她，唇角微勾。
    他也不想換座位，本來也心情不大好。可是他發現這姑娘好像也有點舍不得，這麽想想，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讓她先習慣身邊有他的存在，以後才更方便進一步發展。
    而且……
    他有些輕蔑地掃過路楓的位置。
    這樣也能讓某些人知難而退。
    他的視線落回旁邊的姑娘身上，她正在題幹，時不時拿起筆劃兩下，看完後好像是沒什麽思路，托著臉頰思考起來。
    白駱帆發覺自己的笑意不自覺地深了幾分，好像一看到她就會莫名其妙的心情好，盡管她什麽都沒做。
    良久，他湊近了些，說：“要不咱倆先對對答案，萬一還能同桌呢？”
    姑娘側過頭，杏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光芒減弱，然後緩慢地搖搖頭。
    “還是不了，以咱倆的成績差距，這種概率不亞於我彩票中獎。”她抿唇，垂眸道：“我待會兒就好了，你不用這樣安慰我。”
    “好吧。”他低下頭，從抽屜裏拿出了一盒學生奶，放到了她手邊：“那用牛奶哄哄你行不行？”
    周落放下筆，慢騰騰地接過了牛奶，目光卻在牛奶的口味標識上停了下來。
    是芒果味的。
    學生奶口味可以自己選，但是一般都是原味的占大半，想拿到一個別的口味的牛奶就跟撞大運一樣。
    也許這瓶奶……是專門留給她的？
    “你慢慢喝，我先去搬書了。”他說完，起身離開了。
    周落看著手裏的牛奶發愣，然後拆了吸管，插進去，抿了一口。
    芒果味的牛奶甜絲絲的，周落心底那份不開心散去了大半。
    至少，他隻對她一個人這樣，她有什麽不高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