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心舞再回來的時候，在教室裏環顧了一圈，緩緩走到了一個男生身旁。
    她用手裏的書敲了敲他的桌麵，睡著的男生被吵醒，一臉不耐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不站不要緊，一站起來就把被他墊在凳子上的《天天練》碰到了地上。
    喬心舞掃了一眼地上的習題冊。
    大家屏住呼吸，都以為她要發火了，教室裏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嚴肅。
    可她的聲音依舊那麽溫柔：“《天天練》做著呢嗎？”
    男生吊兒郎當地說：“哦，坐著呢。”
    這椅子太低趴在上麵睡覺的時候總是很不舒服。這本《天天練》墊在上麵坐著剛剛好，後來就忘了把它拿下來，他已經坐了很長時間了。
    教室裏沉寂三秒。
    喬心舞俯下身，從地上把那本被他坐得有些卷邊的習題冊撿了起來，輕輕放到他的桌麵上。眾人甚至都沒在她的臉上找到一絲憤怒的痕跡。
    她轉身回到了講台上，開始訂正作業。
    這但凡換了任何一位老師，怕是已經火冒三丈地讓那個男生滾出去罰站了，但這個人是喬心舞，一切又仿佛是那麽的順理成章。
    她永遠這樣波瀾不驚，優雅又從容。
    周落覺得或許當初喬心舞被調出重點班的時候，哪怕周圍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她也沒什麽特別的情緒。
    她的微笑永遠像是固定在臉上一般，讓人看得極不真切。
    有時候他們在下麵做試題，周落抬頭偷懶就會看見她一動不動地坐在講台上盯著他們，開始周落以為是自己抬頭的動作太大了引起了她的注意。
    後來又有了幾次這樣的經曆之後，她才發現，喬心舞誰也沒看，她的目光空洞無神。
    好像正在透過他們在看另一群人。
    林晶晶軟磨硬泡地終於搞定了男女主角，本以為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興衝衝地去找了宋瑤上報節目。
    宋瑤聽到她的節目名字的時候，好像愣了一瞬，最後以排練話劇太占大家學習時間為由，把她給打發了回來。
    高三的教學樓依然燈火通明，而高一和高二這棟樓已經開始一間一間地熄燈了。無數學生從門口湧出，三五成群地結伴而行，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今天的趣事。
    林晶晶已經跟兩人抱怨了一路節目被殺的事。
    最後她望天道：“看來我這劇本是永無見光的之日了。”
    “你可以留著當傳家寶，傳給你的下一代。”周落開玩笑說。
    林晶晶耷拉著腦袋，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五月下旬的夜晚已經有了一些夏日的感覺，但是並不燥熱，反而陣陣涼風讓人感到十分舒心。
    女生宿舍樓的位置臨近校門口，從教學樓到宿舍樓的路正對著校門，可以清晰看見外麵的情況。
    長和平常是封閉管理，附近的商鋪一般是不會開到晚上的。此時已是晚上十點，往常的校門口應該靜得連個人影都沒有。
    而今天，那校門口竟出現了許多光源。
    林晶晶指著門口，“你們看門口，那好像有人。”
    少年少女們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紛紛快步走到校門口想要一探究竟。靠近了一看，那光源竟是由一根根白蠟燭的燭光聚起來的！
    白蠟燭擺滿了門口前的空地，中間坐著一位看起來並不年輕的女人，正一邊哭一邊在中間的火盆裏燒著紙錢。
    她的臉被燭光照得明暗不定，也不說話，隻是坐在那裏默默流淚。
    “又是她，我記得去年她就來鬧過一次了。”說話的是一個高二的女生。
    “是不是有什麽冤情啊，看著挺可憐的……”另一個女生說。
    “不知道，我高一的時候就聽學姐說她每年都來，但是為了什麽沒人知道。唉，咱們走吧，看著有點瘮人。”
    那女生拉著夥伴走了。
    周落恍然想起之前孫盼似乎提過這件事，看來這應該就是她說的那個人。
    聽說歸聽說，親眼看見，周落還是有些震驚。
    一陣風襲來，將地上的蠟燭吹滅了幾個，火盆裏的灰燼被風吹散到空中，散布著一股焦味。
    而地上的女人毫無反應，目無焦距，眼神空洞。
    再配上這夜景，令人油然而生一種陰森之感。
    林晶晶扯了扯周落的袖子，“咱們也走吧，我有點害怕。”
    宋瑤在報上來的節目中挑挑揀揀，最後挑了一個難度最低的合唱，讓學生們自願參加。
    大合唱這種節目基本就是湊數的，選的又是大家都熟悉的曲子，宋瑤說利用午飯後的空隙時間到後花園練一練就行了。
    眾人圖省事，倒也沒有異議。
    第一天的排練結束後，眾人三三兩兩地向教學樓走，周落卻耳朵很靈地聽到了從灌木叢裏傳來的幾聲孱弱的貓叫聲。
    她停下腳步，轉身朝聲音最近的灌木叢走去，輕輕撥開枝葉，一窩小奶貓正在窩裏蠕動著，嗷嗷待哺。
    “這裏有一窩小貓！”周落朝眾人喊道。
    不少人折回來圍觀。
    “這好像剛出生不久吧，還這麽小。”孟祥婷道。
    林晶晶想用手摸一摸，結果還沒碰到小貓，就聽見周圍傳過來一聲貓咪發狂似的吼叫。
    原來是貓媽媽回來了，看見他們這群陌生人圍觀小貓，正試圖通過尖銳的吼叫聲嚇跑對方。
    林聽率先站了起來，對眾人說道：“快離這遠點，剛生產完的母貓對接近幼貓的人類敵意很大，說不定待會兒會朝我們撲過來。”
    大家聽了他的話，都往後退了好幾步。
    “不過這個窩是誰做的啊，我剛才看見旁邊還放了一些貓糧和牛奶。”安木說道。
    這一看就是附近的流浪貓，一般不會有固定居所。而這隻母貓能在這裏產下一窩小貓，還沒動地方，說明這個窩已經在這布置了有一段時間了，起碼貓糧和牛奶應該是經常會有人來補充。
    後花園雖然叫花園，但其實並沒有多好看的花草，長和的學習壓力又重，經常來這裏的人不會很多。
    誰會在這裏特意放一個貓窩又準備食物呢？
    母貓回到貓窩裏臥下身子，小貓一擁而上，圍在周邊吃奶。母貓的警惕絲毫未放鬆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一行人，嘴裏還在不斷地發出可怖的聲音，敵意半分未減。
    仿佛在警告他們，隻要再往前走一步，它就用爪子撓死他們。
    周落聽得心顫，生怕它撲過來，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白駱帆說：“咱們先走吧，明天來的時候帶點吃的。”
    周落點點頭。
    第二天，周落沒吃飯，口袋裏揣著的牛奶和火腿腸，早早來了花園打算喂貓。
    走到場地，卻在那灌木叢前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脫口而出：“你怎麽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