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禮的舉辦地點就在長和的操場。
    王炅早就指揮著學生們提前一天布置好了現場。每一個班各有一片區域，近看操場的草地上井然有序地貼著一個個的紅色貼紙，凳子被按照這些貼好的標記擺放好，遠遠看去十分壯觀。
    吃過早飯，學生們很早就到了操場上排練，隻穿了單薄校服的的學生們一個個凍得直發抖。中場休息的時候，大家都坐在椅子上閑聊。也不知道是誰最先發現了操場門口被推進來的大家夥們，大家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哇！”眾人齊聲驚歎。
    十八台禮炮上係著紅色綢帶，被老師們推到了主席台下，看起來威武極了。
    “我去，這次長和真是下血本了，居然還有禮炮！還這麽多！”眾人目瞪口呆。
    宋瑤走過來，神秘地說道：“別著急啊，咱們還準備了驚喜呢。”
    “什麽驚喜啊？”
    學生們的眼睛睜得一個比一個大，宋瑤微微一笑，搖頭不語。
    “暫時保密，待會你們就知道了。”
    勾得大家好奇心瞬間爆棚。
    白駱帆的位置離周落不算遠，在大家都在關注禮炮的時候，他悄悄把凳子挪到了周落旁邊。
    周落見他過來，想起了他那慘不忍睹的手勢舞：“今天可就要表演了，你的手勢舞可別出錯啊。”
    “放心吧，周老師如此敬業，我怎麽能給您丟臉呢？”他拍著胸脯說。
    周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白同學，周老師看好你哦。”
    倆人商業互吹了一會兒，白駱帆問了句：“今天你爸媽誰來？”
    周落：“本來那天我媽說要來，昨天晚上她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我爸非要來。”
    其實她還有點擔心，畢竟那封信寫得有點煽情，她以為會是葉慧第一個看到那封信，突然換成了周默山……有點難為情。
    流雲奔走，太陽漸漸高升，溫度升上來，倒也沒那麽冷了。
    九點鍾，家長們陸續進場。周落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身正裝的周默山和他身旁的葉慧，她悄悄地朝他們招手。
    周氏夫婦笑著看著她，也揮了揮手。
    每個學生身邊隻能有一位家長，其餘人需要上觀眾席觀看。隨著家長們進場完畢，主席台上的校領導也紛紛落了座。王炅是這次成人禮的主持人，他站在主席台上念著開場白。
    “尊敬的各位領導、老師和家長朋友們，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感謝各位家長抽出時間參加本次成人禮，我校不勝榮幸。”
    “長和中學第七屆成人禮開幕式現在開始，請各位工作人員做好引燃禮炮的準備。”
    他的話音剛落，台下的人做了個ok的手勢，禮炮被陸續點燃。
    十八發禮炮在湛藍的天空中接連炸裂，一聲接一聲，仿佛敲擊著人們的心。最終隻留下了一縷白煙，在湛藍的天空中異常顯眼。
    空中有白鴿飛過，震動的翅膀在空中發出撲棱撲棱聲，眾人抬頭望去，鴿子已經飛遠。
    那時候他們不明白，其實青春也是這樣，轉瞬即逝，卻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時光，等他們轉過頭想好好珍惜的時候，卻發現青春已經遠去，徒留一抹光影。
    “十八歲是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十八發禮炮已放完，親愛的孩子們，歡迎你們加入成年人的行列。我宣布，長和中學第七屆成人禮現在正式開始！”
    王炅的聲音鏗鏘有力，透過這五月的風，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第一項，手勢舞表演，請家長們全體起立，與學生麵對麵站立。”
    操場上的學生們個個目不斜視，站得筆直。家長們從孩子旁邊的椅子上站了起來，移動到孩子們的前麵。
    一時間鴉雀無聲，隻有盤旋在頭頂的無人機發出機器運轉的嗡嗡聲。
    熟悉的音樂在操場上回蕩，練習了半個月的手勢舞，每個人都對這首歌無比熟悉。但每個人站在這片操場的草地上再次聽到這首歌，看到對麵的父母，心裏都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前奏結束，手勢舞表演開始。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們姿態各異，各有各的小心思。
    周落盯著麵前的父親，有點尷尬，眼神四處飄蕩。
    林晶晶和母親強忍著笑意，憋得十分辛苦。
    孟祥婷的眼神始終不敢對上母親的眼睛，隻敢偷偷看一眼，發現她表情嚴肅，便又偷偷地收回目光，渾身不自在。
    白駱帆和父親都很嚴肅，按部就班地做著動作。
    這一群少年人裏麵，隻有安木始終麵帶微笑的看著對麵站著的母親，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感情。
    隨著音樂的結束，學生們做完了最後一個動作，又恢複了筆挺的站姿。
    王炅的聲音再次傳遍整個操場：“仔細看看看看你們麵前已經生了白發的父母吧。”
    “我給大家算一筆賬，在你們上高中之前，大部分人都是走讀，幾乎天天能見到父母。”
    “你們上了高中，每個月回家一次，一次待兩天，三年的時間，六個學期，一個學期大概五個月，除去寒暑假你們隻能回家二十四次，也就是四十八天，兩個月不到。這四十八天裏，你們又能拿出多少時間陪陪父母呢？”
    王炅暫停了幾秒，掃視著台下的學生們，隻見大家表情都很嚴肅，於是語重心長地接上了剛才的話：“等你們上了大學，如果不在本地，那就隻有寒暑假才能回家，一年兩次。等你們大學畢業，工作之後，一年可能都回不了一次家。”
    “同學們，你們想過這個問題嗎？你們這一輩子還剩下多少能陪伴父母的時間呢？”
    王炅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回蕩在操場上，縈繞在每個人的耳畔。
    周落沉默地聽著這番話，喉頭一陣發幹。
    其實遠遠不止，她從初中開始就是寄宿，小時候也沒怎麽和父母待在一起過。和父母在一起的時間更是比別人要少上很多。
    也許人這一生，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要與父母漸行漸遠。從脫離母體到上學，距離從零變成千百米。從上學到工作，距離可能變成了千萬米。直到父母離去，距離便成了空。
    “趁著還有時間，抱一抱你麵前的父母吧。”
    周落抬起頭，周默山正逆著光線，微笑著望著她。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幼年時覺得父親的身形是那麽高大，而現在她隻要微微抬頭就能與他對視了。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她張開臂膀，猛地撲到了周默山的懷裏。
    周默山稍稍愣了一下。
    大概是在陽光下站久了，她的頭發被曬得有些熱，他一下一下地輕輕撫摸著，滄桑的眼裏泛起了淚光。
    這是他的女兒啊，仿佛昨天還是那個被護士從產房裏抱出來的小粉團子，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長大成人了。
    他這些年錯過了太多了……
    王炅的講話還在繼續，但她什麽也沒聽清，她窩在周默山的懷裏，淚流滿麵。
    她忽然想起幼兒園開學的那一天也是這樣，她說什麽都不願意去和小朋友們一起玩，死死拉住周默山的衣角不鬆手。老師來拉她，她就怯生生地往他懷裏一撲，整張小臉都埋在他懷裏。
    那年她四歲，如今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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