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二麵，李雪比慕容複還要忙。
    她要了一圈電話，認識了許多朋友，也給出去不少名片。
    顏耽晨沒有拒絕。
    不過現場大家都看得出來，慕容複這個角色，基本上非穆榮莫屬了。
    見識過慕容複的身手後，她也想向慕容複討教兩招，以後拍古裝戲肯定用得著。
    留了個電話後，顏耽晨就先行離開了。
    張紀忠並沒有當場給出決定，因為後續還有沒試完的演員。
    慕容複順口解釋了句，從後座上取下一個水管粗的鏈條鎖。
    記憶中，穆榮來到京城後，已經丟了三輛自行車了，所以斥巨資買了這根鏈條鎖，又能鎖車，又能防身。
    看著他鎖車的樣子，顏耽晨不由捂嘴偷笑。
    “笑什麽？”
    慕容複不解。
    “沒什麽。”
    顏耽晨抿了抿嘴，微笑解釋：“就是覺得，你的鎖有點誇張，好粗。”
    “粗點結實。”
    慕容複起身來到門口，抬手邀請：“顏姑娘，請。”
    “請。”
    顏耽晨又笑了起來，點點頭先行進了火鍋店。
    “顏姑娘，這家店的毛肚很新鮮，鴨腸也不錯，就是鍋底有些辣，你要注意些。”
    慕容複說著，向服務員示意：“要兩杯酸梅汁。”
    上次過來，李雪就是靠酸梅汁解辣的。
    “沒關係，我是湘妹子，辣不怕。”
    顏耽晨點了幾樣菜，把菜單遞給了服務員，才看著慕容複笑道：“怪不得你演戲演得那麽好，連私底下你都在戲裏啊！”
    慕容複一愣，隨即意識到她是在說自己一直叫她顏姑娘的事，就微笑解釋：“我都習慣了。”
    “入戲體驗是好事，但過猶不及。”
    顏耽晨撐著桌子，認真說道：“很多很好的演員，就是因為入戲太深，進入角色裏出不來，受了很多罪，有些甚至連命都搭上了。”
    慕容複微微出神。
    他現在算是入了慕容複的戲太深，還是入了穆榮的戲太深呢？
    吊扇的冷風吹得慕容複透心涼，麵色逐漸嚴肅。
    原本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這個世界開展一番新生活了。
    可突然冒出來一個和表妹十分相似的劉藝菲，一下又把他努力忘卻的記憶喚醒了。
    我不是慕容複，我是穆榮。
    他暗暗提醒自己。
    如果一直沉溺在那些虛幻的回憶裏，他永遠也無法融入到這個世界中來。
    抬起頭來，他認真的向顏耽晨道了聲謝：“謝謝你，顏…”
    他把後麵的姑娘二字憋在了口中，卻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你今年還沒二十吧？我比你大，你就叫我耽晨姐好了。”
    顏耽晨很大方，開口就化解了他的為難。
    “好。”
    點了點頭，慕容複微笑問：“耽晨姐，你是湘省人？那你怎麽會來北平？”
    “來上學呀！”
    顏耽晨說起了小時候學樂器，後來考到北平電影學院學表演的經曆。
    慕容複默默聽著，不時點頭。
    說完了自己，顏耽晨反問他：“你呢？我看你簡曆裏寫，你是學武生的？”
    “沒錯。”
    慕容複平靜的說起了自己。
    這是他第一次向別人介紹這個世界的自己。
    起初他還有些別扭，但隨著回憶的層層湧現，他也越說越順，那種陌生疏離感逐漸淡去。
    他意識到，之前的他雖然有了穆榮的記憶，但他依然認為自己是慕容複，而穆榮則是個陌生人。
    在這一刻，他才真正開始嚐試把穆榮當做自己，把穆榮的記憶當成自己的記憶。
    顏耽晨聽著他的講述，點頭歎息：“那你也吃了不少苦呀！”
    “人生八苦，誰又能逃得掉呢？”
    慕容複搖了搖頭，忽然念頭一動，意識到了什麽。
    佛經有雲，人生有八苦，而八部天龍指的也是佛經世界裏八種非人的生靈。
    他一生苦求複國卻屢屢失敗，顯然是應了八苦中的求不得苦。
    想他一生自詡瀟灑，但實際上卻是被人在筆尖擺布的棋子角色。
    握緊了水杯，他眼神逐漸堅定。
    這一世，他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他不要做慕容複，他要做穆榮！
    服務員送上了鍋底和肉菜，打斷了他的思緒。
    收攏心神，他專心吃起了火鍋。
    顏耽晨也吃得很開心，一邊喊辣，一邊不忘給慕容複添酸梅汁。
    看著她落落大方，毫不做作的樣子，慕容複嘴角也不由得揚起了一絲微笑。
    一頓飯吃完，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慕容複想買單，但前台卻告訴他，顏耽晨已經提前把單買了。
    慕容複心情有些複雜。
    兩世為人，在外吃飯，還是第一次有女子幫他會鈔。
    “你叫我耽晨姐，我怎麽能讓弟弟買單呢？”
    顏耽晨笑著拉起他出了門，勸說：“一頓飯而已嘛！下次你再請我好了，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回頭有空，你教我兩招劍法就好啦！”
    “也好。”
    江湖中人也沒有那麽多的矯情，慕容複心中記下，就點頭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你就走啦？”
    顏耽晨撇嘴笑問：“你放心讓你姐一個人走夜路回去？”
    慕容複看了眼天色，又回頭看了眼掉漆的自行車，遲疑問：“那我送你？”
    踮腳走了兩步，顏耽晨笑著來到車旁，拍了拍後座：“我有好多年都沒坐過自行車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慕容複跨上了車，扶好了車座。
    顏耽晨側身坐在了後座上，一手抓住了他的襯衣下擺，兩腳向前一蕩：“走吧！”
    踩下車鐙，慕容複腳下用力，車子就歪歪扭扭的向前行去。
    夜色清明，月朗星稀。
    夜風吹拂，路旁的理發店中傳出了鄧麗珺溫柔的歌聲。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
    ……
    在顏耽晨的指引下，慕容複騎著車子來到了一個小區的大門前。
    “到啦！”
    顏耽晨等慕容複停下車子，就從後座上跳了下來，笑嗬嗬的道謝：“謝啦！太晚了，就不請你上去喝茶啦！”
    “不敢。”
    慕容複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頸：“那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啊！”
    顏耽晨微笑鼓勵：“加油，這部戲好好演，下次有機會，我們再合作吧！”
    “一定有機會的。”
    慕容複一笑：“再會。”
    “拜拜！”
    顏耽晨擺手。
    慕容複踩動車子前行，來到了路口。
    紅燈亮起。
    他回頭看去，小區門口已經沒有了顏耽晨的身影。
    輕輕呼了口氣，他回過頭來，靜靜看著路燈，看不出心思。
    綠燈亮起，他一腳踩下，車子就歪歪扭扭的騎過了路口，披著路燈的光，向宿舍的方向行去。
    騎上自行車，很快，他就來到了那天李雪請他吃飯的那家火鍋店。
    顏耽晨已經到門口了。
    穿著現代服裝的顏耽晨沒有她的古裝扮相驚豔，但放在人群中，也是頂級的大美女。
    要想在圈裏吃得開，第一步就是要先建立起自己的人脈。
    在這方麵，李雪很努力。
    回到宿舍後，李雪把慕容複丟下後，就匆匆離去了。
    慕容複洗了個澡，眼看時間快到八點了，就換上了襯衣和長褲出了門。
    這是他出門穿著的最低限度了。
    經紀人的職責有很多，但綜合起來就三個字：吃得開。
    慕容複則是一直等著李雪忙完，才和她一同返回了宿舍。
    來往的路人紛紛矚目，哪怕是大媽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小聲嘀咕：“這誰家的姑娘？長得真俊呐！”
    “對不住，路上有些塞車。”
    那個叫劉藝菲的女孩，無論是年齡，還是樣貌身形，都要比她更適合王語嫣這個角色。
    因此，在出了會議廳後，她就準備告辭離開了。
    王語嫣的角色，張紀忠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傾向。
    不過顏耽晨已經感覺到，她的希望不大了。
    因為自己試戲中途情緒失控，捏痛了顏耽晨，慕容複提出要請她吃頓飯。
    這個世界裏貌似都是這麽表達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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