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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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嗯,睡了。”王秀蘭答道。
王秀蘭看著陳文濤飽經滄桑的側臉,剛想說些什麽,又把話咽了下去,猶豫再三,還是深吸一口氣——
東西到手上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重,抱起來還有些許的柔軟。更加疑惑的陳文濤用手把包裹撥開,裏麵竟露出一個熟睡的嬰兒的臉。
這是天又是平平常常的一天,夜已深了,村子裏除了陣陣的蟬鳴和偶爾傳來的犬吠,再也沒有別的什麽聲音。大多數人都已經沉沉睡去,各家燈火也已熄滅,隻有一個人還醒著。
“這?!”陳文濤臉上湧出掩蓋不住的吃驚,再抬頭望去,麵前哪裏還有那黑衣男子的身影,在這黑夜裏陪伴著他的,依舊隻有陣陣的蟬鳴和幾聲不識趣的犬吠。
…………………………
這是許許多多的平靜村莊中的一個。生活在森林旁邊,無虎豹豺狼之憂,無地震海嘯之虞。從中間看起,眾多屋子隨意又不失規則地坐落著,木製的結構透露出穩重和堅毅,但上麵不時點綴著的綠蘚又透露出一抹活力。屋和屋之間的縫隙之中總有一條小路,帶著誰也無法阻攔的勢頭把整個村莊聯係起來。村莊的邊界有一圈不知佇立了多久的柵欄,歲月在上麵留下了許多自己的痕跡,現在隻能勉勉強強得將村子圍起來。村莊的外麵圍繞的是人們的田地,現在長勢正旺,風吹過,就好像被小孩子胡亂翻動的書籍,一層又一層地抖動。離這裏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溪,不似山上的水那麽湍急,又不像大河入海口那麽渾濁,剛剛好適合人類平時生活起居。
“不是。”王秀蘭用一種無法反駁的語氣說道。
陳文濤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那我再去問問老劉頭。”說罷,他迅速地站起身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外套就要往外走。
可他剛走出門口,門外突然間就狂風大作,巨風卷著石礫與草根從地上飛起,連擅長飛行的燕子也被刮到了地上。這一下哪裏還能出門?剛剛跨出門的陳文濤就又扭頭走了回來,之不過,他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來人一身走方士模樣,雖然風塵仆仆但也還算整潔,最惹人眼球的是手中拿著一扇比人還大的旗幟,上麵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賽半仙”,其中“仙”字最後一筆多了幾個不知所以的折筆,看上去有些滑稽。不過奇怪的是,當他進入陳文濤家院子時,門外驟起的狂風竟然消失無蹤。
那方士看見王秀蘭懷裏抱著的孩子,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仿佛久經旅途的人發現了從未見過的美好風景一樣,馬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麵前,熟絡地逗起孩子來。那孩子好像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也跟他親昵地互動起來。
按理說能讓哭鬧的孩子安靜下來本來是一件好事,但是麵前突然出現的人實在太過可疑,王秀蘭皺了皺眉頭,抱著孩子轉過身去,陳文濤也一個箭步衝過來,擋在兩人中間。
這時候青衣男似乎才察覺到自己行為的不妥,拽了拽自己不合身的袍子,笑著說:“我看這個孩子器宇不凡,身旁纏繞龍虎之氣,還能與我溝通天地陰陽之力,等他長大絕非等閑之輩,池中之物。”
他這沒頭沒尾的一番話,讓本就迷糊的兩人更加疑惑了,待明白他是在誇這個孩子的時候,也隻能笑笑,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動作了。
但是還沒等他們三人說些什麽,王秀蘭懷裏的孩子先哼一聲,肉嘟嘟的小手朝著方士伸去,好像是在討要什麽東西。
那方士仿佛知道他在索要什麽東西,不由分說地就從懷裏掏出一個銅色長命鎖,放到了繈褓裏。
看見他的動作,陳文濤大驚,連忙就要把長命鎖拿出來還給他,卻被對方先阻止了:“誒,此子與我有緣,今日我把這五色寶蓮送給他,就當結個善緣。”
王秀蘭也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怎麽辦,看了看陳文濤,見對方也是不知所措的樣子,就決定先一起觀察一下他所送之物。那長命鎖似為銅製,在太陽下閃爍著美麗的金屬光澤。它的表麵並不像那個方士那樣邋遢,反而潔淨異常。它的形狀大體是一朵盛開的蓮花,五個花瓣上各鑲嵌一種顏色寶石,加上作為葉子的兩個,總共七顆寶石鑲嵌其上,即使是兩人也覺得價值不菲。就在他們下定決心不論如何都要歸還回去時,抬頭望去,那方士卻早已走遠,隻有一陣歌聲傳來:
“某我遊曆山水間,麒麟小子偶見麵。”
“五色彩蓮送上前,促成一段好仙緣。”
陳文濤也感覺到了什麽,接著說:“可我們,就如同地上的塵土一樣,卑微又常見。”說到這,他頓了頓,“就叫他辰塵吧,但願他成為辰星的時候,不會忘了自己脫胎於塵土。”
“辰塵——”這一時,這一刻,兩人的聲音仿佛跨越了數十年,穿越了千萬裏,在這個世界身上,畫上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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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真實對麽。”陳文濤頭都沒回的答道。
王秀蘭點頭。
“你說,那個人把這個孩子交給我們,究竟是為什麽呢。”她問。
“不知道……但既然他交給我們了,我想我們就應該把他撫養長大。”
王秀蘭也將手搭到欄杆上,看著遠方的星空。她看到了,即使夜幕如帛,意圖隔絕所有光芒,可還是有無數璀璨的辰星,撕裂黑暗,閃耀著生命的顏色。她突然心裏一動,不由自主地說道:“這個孩子,未來可是要像天上的辰星一樣閃耀啊。”
“你說那孩子——”
又是一夜明鏡高懸,連綿的蟬鳴在身邊繞轉,身後亮著燈,陳文濤扒在院子裏的欄杆上,似乎有什麽心事,但是即使如此,他也能感覺到王秀蘭從屋裏出來。
“老頭子快看看,這孩子一直在哭,停不下來。”王秀蘭慌慌張張從屋裏跑出來,懷裏抱著的的孩子看起來剛幾個月,又哭又鬧。
“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讓陳文濤也一下子啞口無言,在半刻的慌神之後,試探著說:“看看是不是尿了。”
“誰?!”他轉過身去,台階底下站著一位黑衣人,身形似男性,整個身體仿佛和黑夜融為一體,讓人感受不到他的氣息。盯著他的身影,陳文濤萬千思緒劃過,冷汗不由得從臉上流了下來。
可是,對方並沒有要出手的樣子,隻是默默把手抬高,將手裏抱著的東西遞給他看。
陳文濤蹲在自家院子裏的樓梯上,右手拿著自己用了半輩子的大煙袋,背後的燈像是要和天上的圓月爭輝似的,努力散發著光芒。他抬起手深深吸了一口煙,再用盡全身的力量吐出,眼睛卻一直看著遠處。看來他想吐出的,不隻是煙。
抽完這一口就回去吧。陳文濤拿著煙袋在樓梯上磕了磕,緩緩起身,準備回到房間休息。可就在他轉身準備關燈的時候,他的手僵住了。
這是什麽?陳文濤定睛看去,小小的包裹由同樣漆黑的布包裹著,看不出來其中是什麽物體。
陳文濤沉默了,麵對著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他根本搞不清楚對方的想法。終於再一番思忖之後,他走下台階,小心翼翼地把黑衣人手裏的東西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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