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術法的時代，人人都修靈，卻不是人人都能學會使用術法。學會使用術法的人橫行霸道，企圖將社會拉向蠻荒；而不會使用術法的人聚集在一起，相互抱團取暖，卻不是那些暴徒的一合之眾。在那時，人人自危，每個人都想獲得詠靈者的庇佑。”
    “也確確實實有這麽一群詠靈者，他們妄圖在這樣混亂的世界中守護一隅的秩序，所以他們奉獻出自己的力量，用來保護一片安定。”
    “我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從我開始記事起，我就跟著父親待在一個偏僻的小鎮上。聽我父親說，這裏並非他長大的地方，但是應該是有什麽事情讓他留了下來吧，每次向他問起，他總是笑笑不說話。”
    “由於我父親是這個鎮子的守護神，他經常會吃著吃著飯就放下碗筷出去，最早也要吃完飯才能回來；或者晚上一覺醒來床那頭的人消失不見，接下來一連幾天也沒消息。不過我從來沒有因為這個和他吵過架，對於我來說，這種生活已經習慣了。”
    “可能是沒有同齡人的關係，或者大家都刻意疏遠我，導致我在鎮子上並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父親也是一天天早出晚歸，隻把一個人留在家裏。時間一長，我的性格也就變得孤僻，漸漸融不進人群裏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我也慢慢長大。我繼承了我父親的優秀天賦，早早的就學會了術法。而我的父親，終於在一次離家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我當時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父親的離去也並沒有改變什麽，我隻知道，該我守護這個鎮子了。雖然我並不認識這裏的任何人，但是，既然這是我父親選擇的路，我就應該把它繼續下去。”
    “一開始的時候，我麵對來犯者非常拚命，想給鎮子上的人留下一個好印象。但是，漸漸的我就發現，他們對待我和對待我父親完全不一樣，不僅有尊重，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疏遠和恐懼。”
    “剛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我痛苦了好幾天。後來我才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看待我的，有一個女孩，她是真的把我當作拯救他們性命的人，把我當作一位救世主。”
    “後來，我娶了她為妻，後來有了一個孩子。我從小就沒有童年，所以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有一個幸福美滿的生活。我每天抽出大部分的時間來陪他們，教我的孩子識字，算數……那時，我的臉上能常掛笑容。哈哈哈，現在看來，那時的生活真的如同泡影般不真實。”墨終機笑道，但是聽不出來任何開心的感覺。
    “後來，我的孩子生病，我去另一個鎮子上尋找醫生。結果沒想到的是，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一夥流寇襲擊了鎮子，他們中有幾個能夠使用術法的人，鎮民毫無還手之力。流寇就在鎮子裏打、砸、搶、燒，不知道多少人命喪於此。等我回去的時候，火光連天，到處已經是殘垣斷壁了。”
    辰塵偷偷觀察一下師父的表情，想從他臉上看出惋惜的神色。可惜，師父還是那種麵癱似的臉，就練語氣都變得很難辨識了。
    “我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把這件事情的源頭歸咎到我的頭上，他們認為我那時不應該離開他們，要不然他們的親人就不會死。所以……他們把我的妻兒吊在柱子上燒死了。”
    辰塵的瞳孔猛然一縮，雖然師父說的很平靜，但是那是僅有的兩個認同師父的人哪，那他的心裏一定不好受吧，他連忙說道：“師父，這不是你的錯！”
    “是，這確實不是我的錯。”墨終機低垂著眼臉，不知道是什麽表情，“但是，我把鎮上的人全殺了。”
    “什麽？”
    “我承認我當時非常衝動，上一刻還是溫柔賢惠的妻子和活潑靈動的孩子，下一刻已經成為了柱子上的焦黑的屍體。我當時整個視野都被血紅色占據，手腳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根本不聽使喚。在人們倉皇逃竄的時候，我沒停手；在母親跪下請求放過她的孩子的時候，我沒停手；在人們叫著我父親的名字乞求幫助的時候，我還是沒停手。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渾身浴血，雙手沾滿血汙了。”
    “自那之後，我經常能看到我的父親站在人群當中，指責我為什麽沒能保護好他們；有時我能看到我的妻兒站在火光中，懇請我救救他們，我隻能告訴他們我沒有辦法，我無能為力。在那之後，我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辰塵沉默，他和他的父親保護那個鎮子幾十年的時間，不僅沒有人記得他的好，反而因為一次保護不利就做出如此殘暴的事情，這些事情梗在他的喉嚨，如同一隻大手一樣捏的他喘不過來氣。
    “那……之後呢？”辰塵剛剛開口就後悔了，師父身中劇毒，後麵一定是發生了更加可惡的事情。但是他又能怎麽辦呢，他此時隻不過是一介聽客。
    “之後，小鎮被屠的消息不知怎麽流傳了出去，幾位號稱裁斷正義的詠靈者千裏迢迢的跑了過來，不由分說的把我當成了殘害人命的犯人，要對我處以極刑……他們自詡正義之士，用的卻都是下三濫的手段，蠱毒、陷阱樣樣精通，幸好我的親人已經西去，要不然非得讓他們抓來要挾一番。”墨終機冷哼一聲，傾瀉著心中對他們的不滿。
    雖然墨終機並沒有講當時戰鬥的情況，但是從他的舊傷和毒素來看，應該十分慘烈吧。辰塵這樣想到。
    “正義之士？！流寇作案時他們在哪，我的妻兒被燒死時他們在哪，我失控殺人的時候他們又在哪？！現在毫不猶豫的把我定為罪大惡極的犯人，不由分說的對我拔刀相向，不惜動用任何手段也要殺死我到底是為什麽！我不知道，我隻能一直逃亡，逃到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後來，為了保命，也是因為我的遺憾，我開始瘋狂學習醫術和毒術，企圖解開我身上的毒素。但是，我身上的毒並非隻是一種，反而層層交織，相互依存，正常情況下根本去除不了。”
    “於是，我就找到了，碧翡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