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茅坑裏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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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門大典,算得上靈耀宗每年難得的盛會。
    外門弟子,看個熱鬧。
    而內門弟子,一個個摩拳擦掌,期望能在大典上一展風采,能夠引起某位長老的注意,成為真傳。
    往年,宗門大典都會在山頂正殿前的廣場進行。
    今年,恰逢天蒼閣十年一度的拜宗簿,宗主以及七位長老,一起將天蒼閣的使者,請進了正殿。
    靈耀宗弟子過萬,宗門大會若是全體參加,雖說看著熱鬧,但也未免太過嘈雜。
    來自天蒼閣的使者,眼界絕不是一般的高。
    納氣境的弟子,來再多也隻會丟人現眼。
    外門弟子,今日的任務隻有一個:
    打掃宗門!
    他們沒資格參加今年的宗門大會。
    而內門,甚至是真傳弟子,也還沒能進入正殿,全都被堵在半山腰!
    白衣打底,黑袍加身的蕭彥,就擋在通往正殿的必經之路前。
    宗主、長老不現身,沒有人敢駁這位掌門真傳首徒的麵子。
    麵對前方三十餘位真傳外加近千名內門弟子,蕭彥臉上依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拱了拱手道:
    “諸位師兄師弟,蕭彥,有禮了!”
    不等眾人回禮,蕭彥就已經繼續說道:
    “諸位心中明白,今年的大典非比尋常,天蒼閣使者已經在正殿落座,正盼著一觀我靈耀宗天才弟子的風采。”
    天蒼閣的人,什麽樣的天才沒見過?
    盼?
    這個字說得著實有些誇大了。
    但就是這句話,說得在場眾人心中舒暢。
    誰不願意聽捧言呢?
    “此次大殿,規矩不同以往,我靈耀宗內所有弟子,僅有九十九位,有資格踏入正殿,參加宗門大典!”
    蕭彥繼續介紹道: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哪怕是隻有九十九位弟子,也難免會讓天蒼閣使者看得乏眼,所以,這入殿先後,得有個講究.......”
    淹沒在人群中,絲毫不起眼的楊善,目光淡淡地看著最前方仍舊在介紹規矩的蕭彥,心中暗道:
    “居然也到凝元境了?不愧是烈陽靈體,看來天蒼閣的拜宗簿上,必有蕭彥之名!”
    而此次參與宗門大典的規則,在蕭彥的不斷敘述中也逐漸清晰。
    簡而言之,九十九位參加大典的弟子,在入正殿時,得有先後次序。
    越早進入正殿,就越早被天蒼閣使者所見,越容易給天蒼閣使者留下印象,以求得拜入天蒼閣的大機緣。
    其中的門道,並不難理解。
    重點在於誰先誰後罷了。
    蕭彥:“諸位師兄師弟,可聽好了,現在,就是考驗你們心智和本事的時候了!”
    蕭彥指了指自己腳下,笑道:
    “自覺有資格入正殿者,站於此地,三十個呼吸內,若無人有異議,則可轉身上山頂,入正殿,注意,每次,隻能有一位弟子站在這兒!”
    所有的真傳弟子,早就已經知道這個規矩,蕭彥如今再介紹一遍,是說給內門弟子聽的。
    畢竟內門弟子,是靈耀宗真正意義上的基石,是靈耀宗未來新老更替的源泉。
    天蒼閣使者基本是對內門弟子看不上眼的,但宗主和長老,還指望著這些內門弟子裏能出些好苗子。
    “規矩已經介紹完了,咱們也不能耽擱太久。”
    蕭彥攤開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可有哪位師兄弟前來?”
    蕭彥並沒有強勢地吆喝自己要第一個登上山頂。
    反倒是這恭敬姿態,如象棋一步“將軍”,讓在場近千弟子無人敢吱聲!
    烈陽靈體,掌門真傳,誰敢走蕭彥的前麵?
    其他所有弟子,心中都是這般想法。
    唯有藏在人群中的楊善,在思索要不要去搶這個頭名。
    考慮再三,楊善放棄了。
    如果這頭名,有個什麽三品靈物,什麽傳承秘典作為彩頭,那楊善免不得要跟蕭彥爭一爭。
    而現在,隻單純為了虛名,和為讓天蒼閣使者多看一眼,當眾駁了蕭彥的麵子?
    楊善可不會覺得蕭彥平日裏總是擺著笑臉,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就會單純地認為蕭彥是個心地純良的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
    以蕭彥時至今日所表現出的修為和潛力,拜入天蒼閣,這基本是板上釘釘的事。
    楊善也有很大的把握能被天蒼閣使者看重。
    換而言之,將來他們二人極有可能還會以“師兄弟”相稱。
    俗話說,仇易結,不易解。
    讓了便是!
    等了三十個呼吸,無人上前,蕭彥又拱手行了一禮:
    “如此,多謝各位師兄弟承讓!”
    說完,蕭彥揮手一轉身,眾人所見,隻有黑袍隨風飄動的背影,漸漸遠去。
    蕭彥走了,第一沒了,可這第二,總得有人頂上去才是!
    “喲,沒人敢上去?”
    許宣媚身邊,一道消瘦身影飛身上了最前方,站在了蕭彥之前所在的方位。
    消瘦身影並沒有對眾人行禮,反倒是將雙手背於身後,展現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蕭師弟坐頭名,情理之中,可這第二嘛,有誰想與我姚承爭一爭呐?”
    大長老一脈真傳首徒:姚承!
    姚承一出現,在場的弟子,甚至包括真傳弟子在內,都不自禁往後退了半步。
    姚承的修為僅在蕭彥之下,一直以來都是真傳弟子之中的二號人物。
    而且姚承前幾天又有所突破,修為達到了鍛氣境巔峰!
    不過相比於在宗內擁有盛名美譽的蕭彥,這姚承,可就得說是凶名在外了。
    雖屬正道宗門,可姚承平時見了大利小利,往往都會不顧同門關係出手搶奪,宗門有不少弟子的機緣,最後都落到了姚承手中。
    除此之外,姚承還在內門暗中扶植勢力,搜羅內門弟子手中的修煉資源。
    也就因為宗內還有諸多真傳,蕭彥也死死壓在姚承頭上,所以才使得姚承束手束腳,隻敢暗中耍些手段。
    蕭彥客套,而姚承在叫囂。
    不過,要說誰能有這本事去搶姚承的位子.......
    下方諸多真傳弟子,都將目光看向了許宣媚。
    其餘真傳弟子,修為最高也隻有鍛氣境八段。
    唯有許宣媚,一月前服下大長老賜下的三品玄陰丹,借由冰靈體之威,修為一路勢如破竹,達到了鍛氣境巔峰。
    可許宣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其餘弟子也隻能遺憾,少了一場好戲看。
    此前,大長老親自找到了許宣媚,姚承的第二名,她不能搶!
    靈體珍貴,潛力非凡。
    蕭彥能拜入天蒼閣,許宣媚自然也有資格!
    無論是不是第二名,對許宣媚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同為大長老一脈,為姚承讓讓路,讓姚承得到更多的關注,萬一走運,也被天蒼閣使者所看重呢?
    “喲,都挺識趣的。”
    姚承環顧四周,無人與其直麵對視。
    正當姚承準備轉身去往山頂時,耳邊卻聽到:
    “姚師兄,莫急,在下想來試試。”
    姚承臉色瞬間變得狠厲,可是近千名弟子,他隻能判斷說話者的大致方位,卻判斷不出具體是誰。
    “勞煩讓讓。”
    “借過,借過。”
    ........
    在人群最後方,楊善一步步慢慢擠著。
    以楊善目前的修為,用蠻力硬頂過去也不是不行,不過比較費力氣,沒那必要。
    姚承朝著楊善遠遠一指:
    “就是你是吧?”
    姚承這一指,可就讓在場近千位弟子的目光全都轉移到楊善的身上了。
    無需任何言語,周圍弟子自動給楊善讓了條路出來。
    畢竟誰被姚承怒氣衝衝地指著,心裏都瘮得慌。
    周圍不斷有弟子對楊善議論紛紛:
    “此人是誰?敢打姚師兄的臉?”
    “是誰這麽有種啊?”
    “此人麵生得很呐,咱內門有這號人物?”
    楊善終於是來到了人群最前方,距離姚承不過兩丈距離。
    看著楊善,姚承連連點頭:
    “不錯,敢走到我姚承的麵前,就已經算你有膽氣了,拳腳無眼,報上名來,墓碑總得刻點字。”
    楊善:“額.......在下楊善。”
    其實楊善原本是想提醒姚承,多少看一下他的修為,再決定是否要叫囂。
    誰知這姚承是用鼻孔看人的,哪兒還有眼睛看修為?
    楊善自報家名,姚承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去看許宣媚:
    “許師妹,這楊善.......就那個冤種?老給你送東西那個?”
    姚承這句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絕世大冤種的故事,時隔兩月依舊是靈耀宗眾人茶餘飯後的笑談。
    “我滴個乖乖,這冤種不是外門嗎?不去掃茅廁,跑這兒來幹什麽?”
    “這冤種什麽分量?也敢搶姚師兄的名次?瘋了,這肯定是瘋了!”
    “姚師兄剛才那意思是要下死手啊,完了,今兒又得出人命了。”
    .......
    許宣媚看了看姚承,又看了看楊善,心中頗有些惱怒。
    如一月前那一次相見,許宣媚如今,依舊看不透楊善的修為。
    這代表著什麽,根本就無須贅述!
    雖說修為太低,自身所能顯露的波動也相當有限,但這姚承多少也得想想如果楊善修為低微,還上前來作甚?
    姚承:“以前隻在書中讀過茅坑裏點燈的諺語,不曾想今兒還真就碰到了!”
    說時遲那時快,姚承雙腳一蹬,一晃眼便衝到了楊善身前。
    姚承的右掌上,散發著金色光華,威勢不俗。
    許宣媚之前一直不吭聲,是在心中斟酌:
    如何再為楊善治一治“心傷”,而且不會被掌門真傳蕭彥所“誤會”。
    至於姚承?
    哪會有她的兩條大魚重要?
    有了定論的許宣媚當即上前了兩步,急切喚道:
    “楊善,小心,這是金耀掌!”
    不稱“楊君”,言語提醒,許宣媚的輕重拿捏得恰到好處,事後無論是麵對蕭彥還是楊善,她都有站得住腳的說辭!
    這金耀掌,可是大長老一脈秘傳的靈級中品武訣。
    姚承一出手,就是下死手!
    就在許宣媚呼喚間,姚承的掌已經快要印在楊善的胸口了。
    除開站在前方的許宣媚,和縮在後方的陳當虎,在場其餘所有弟子都認為,在一個呼吸之後,楊善會倒飛出去十來丈,胸口塌陷,口吐鮮血,一命嗚呼!
    一個呼吸很快就過去。
    可眾弟子隻感覺有一陣突兀的心悸,緊接著就看到姚承雙腿一彎,“咚”一聲跪在了楊善麵前。
    姚承的右手捂著肚子,左手死死揪住楊善的衣擺,嘴巴張得老大,不停嘔著昨天的隔夜飯。
    在場弟子臉上的表情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上麵分明寫著四個字:
    瞠目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