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隻有西瓜。
    主食更是隻有青稞，產量極低。
    清霧散去，難得見到一縷夕陽，給綠河穀塗上了油彩。
    披著蛇皮，扛著蟒肉，王野身輕如燕，快步走在荒涼的河床上遊。
    綠河穀的風景略顯單調。
    並不巍峨的曲折河岸，一汪月牙形的淺水灘塗，岸邊幾塊由尖木欄圍起來的菜畦……
    下午，河穀的霧氣淡了些。
    確認過眼神，都是他不敢惹的。
    這次能獵殺巨蟒，主要是狼群幫他打了個輔助，如果一個人遇到霸王蟒，他絕對不敢強上的。
    菜畦旁，有一塊相對平整的鵝卵巨石，是王野的廚房。
    回到綠河穀，他第一時間把蛇肉切片，升起篝火烤個十斤，其餘九十斤都醃製起來。
    河穀是有鹽的。
    雨水堆積在低窪的淺灘，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鹽堿地，鹽堿地不容易幹的地方就有鹽，陽光照射下亮晶晶的。
    把鹽堿土塊放到破爛的鐵鍋裏，加水熬煮，淋出來的水就會含硝鹽。
    王野鑽木，徐徐升起了篝火。
    烤肉很香，青煙也會矚目，卻不會引來猛獸。
    因為猛獸不吃熟食，還怕火。
    可能會引來人類，但王野不確定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別的人類……
    就算有，人口密度也低，肉香和青煙穿不過河穀四周的荒漠。
    每次升起篝火，他都莫名感到一絲孤獨，宛若墳頭蹦迪，無人響應。
    除了狼群外，綠河穀最多的就是蛇鼠、兔子和蜘蛛。
    王野就是綠河穀食物鏈的頂端，唯一大型哺乳動物。
    可惜，沒人給他哺乳……
    每當到了夜裏，求生麵板總是提醒他不要在外麵晃悠，更不要遠行。
    所以，眼下，王野隻能趁天還沒完全黑，把肉烤好，再帶進山洞吃。
    在他精確控火與鹽巴、辣椒籽的無死角浸潤下，烤肉發出茲茲聲響，滴滴熱油順著飽滿的肉紋慢慢滑下來……
    蛇肉色澤焦黃油亮，微辣中帶著一股鮮香，不膩，不膻，令人心醉。
    不一會兒，一道直入心脾的肉香如火山一般噴發出來。
    河風徐徐吹過，迎風十裏都能聞見這逆天的蛇肉香味。
    眼看著夜幕垂落，王野忙用蒲草包住滾燙的烤蛇肉，又順手摘了點黃瓜和西紅柿，進了山洞。
    洞口有帶陷阱的柵門。
    洞口很小，初入時極狹窄，得躬身進去，到了裏麵豁然開朗。
    這是被王野手工開掘的，一片不到十平方的開闊洞府。
    另外，他還暗中開了個逃生用的狗爬洞，外麵用巨石和雜草封住個大概，通風條件倒還不錯。
    光是靠狗爬洞的陷阱，三年來就抓了不少老鼠和兔子……
    王野的洞府頗為精致。
    地上鋪了層木地板，沒那麽嚴絲合縫，但也能保持幹燥清潔。
    簡易的木製晾衣架，一張貼地的手編蒲床，還有一張拚接的長案……誰看了，都覺得這是個文化人。
    照明，用的是螢火蟲。
    王野用木盒子造了個蟲巢，置入花粉花蜜和蝸牛，養了上萬隻螢火蟲，培育三年，都繁衍幾百代了。
    螢火蟲巢提供的光線還算可以，可以借光做點木工，或是別的手藝活。
    王野盤膝坐在長案前。
    黃瓜和西紅柿切片，烤肉生撕。
    他撕開一片半焦的蛇肉，輕輕置入口中，美味如波紋一般在口腔裏蕩漾開來，仿佛將全身的細胞變成了味蕾。
    快樂，隻持續了片刻。
    王野的心思很快就不在吃上了。
    他一邊吃著烤蛇肉，一邊從物品欄取出了符文加固的木盒子。
    木盒子表麵的符文，被巨蟒的胃酸腐蝕殆盡，用匕首很輕鬆就撬開了。
    映入王野眼簾的，有三樣東西。
    一卷泛黃的竹簡。
    一個黑色的布袋。
    一個破損的紫色錦囊。
    求生指南很快給出了勘探結果。
    【一本刀刻的《養氣術》注解，包含原文、修真心得與作者日常瑣事。】
    【半袋保存完好的靈穀種子……恭喜，可以吃上米飯了。】
    【一個破損的儲物袋，其內空空如也，已失去儲物功能。】
    養氣術，靈穀，儲物袋……
    王野興奮的拍案而起，瞬間感覺蛇肉都不香了。
    看來，光靠苟還是不行。
    偶爾也得莽一莽！
    他連忙翻開竹簡。
    刻文筆跡俊秀，但仍有些字的寫法和王野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得靠麵板勘探識別出來。
    開篇是注解者的自我介紹：韓平，號青衫居士。
    之前是居巢國的不得誌文人，而立之年入青巒宗雜役處。
    八十八歲終煉氣，特此注解，以告慰後世天賦平庸之人。
    不過，在王野看來，三十歲才開始修行，還能活著煉氣……
    這天賦，約等於三十歲開始打籃球能進國家隊。
    《養氣術》的本篇，是一本入門弟子煉氣心法，適合天賦一般的外門修士或散修修煉。
    其本篇的內容，不是給王野這種粗人看的。
    “吐故納新，修身養氣，叩齒咽津……”
    “吹呴胎息，無人無我，入靜入定……”
    “耳無所聞，目無所見，心無所思，形無所勞……”
    “胎息補氣，綿綿若存，似守非守，直至忘守……”
    “日精月華聚黃庭，日月光明照我身……”
    全篇通讀下來，王野似懂非懂，不明覺厲，隻恨自己沒文化，當年不該棄文從遊戲的。
    好在韓平寫的注解，非常通俗易懂，跟白話文沒什麽區別。
    王野認真拜讀他的注解。
    在韓平前輩看來，養氣術，大致分為三個境界。
    第一境界，看山是山。
    需修行者焚香沐浴，隔絕外物，靜心冥想，進入無我之境，以一種剝離的姿態關照萬物，關照自身。
    第二境界，看山不是山。
    以自身的氣血解構萬物生靈，滋生幻象，瘋瘋癲癲，心照萬物。
    說你是山你是山，說你是狗你是狗，宛如入魔之狀，霸道的很。
    第三境界，不用再看山了。
    傾聽萬物的呼吸與節律，讓自己的心脈氣息與之融合，看山還是山，也就不用再看山了。
    到了這個階段，根本不需要再打坐靜修了，一言一行皆是修行。
    渾然天成，與天地共舞。
    王野沒想到，煉個氣而已，居然還要這麽高境界。
    也許，養氣術不止煉氣，對後續修行也有幫助的。
    注解者韓平，六十歲之後便已達到第三境界，再也不用打坐了。
    伐竹，采礦，狩獵，登山，甚至與女道友閑聊……都是在修行。
    最終，韓平在行將就木時，成功煉氣，成為門內奇事，繼而擔任雜役房的執事，專門指導新入門的弟子煉氣。
    可惜，從後續文字看，這位韓平前輩的結局並不好。
    或者說……人類的結局不太好。
    就在韓平煉氣當年的除夕夜，十二輪血月同時升空。
    這些血月看起來比太陽還要大，大白天也不落下去。
    伴隨著血月臨空，修真界靈氣濃度驟降，異象叢生。
    剛開始，正月酷熱難當，烈炎炙烤大地，轉眼暴洪天降，萬裏冰封，天火肆虐，百詭夜行……
    一幕幕末日景象輪番上演，迅速吞噬人間與修真界。
    修真界認為這是天罰，有人統計十二災厄，分別是……
    水。
    火。
    風。
    雷。
    寒。
    疫。
    凶獸。
    菌木。
    器靈。
    百詭夜行。
    迷失之域。
    戲神。
    在十二災厄的輪番肆虐下，凡人王朝率先滅亡了。
    然後輪到了修真者。
    因靈氣濃度驟降，弱者運氣打坐很容易丹田破裂。
    強者勉強通過跌落修為，或是魔化求生，將洞府打造成地下避難所。
    有的庇護宗門天驕，有的庇護家族女眷，但更多的強者是隻管自己……
    黑夜迅速吞噬青巒宗，韓平前輩吞完靈石和丹藥後，完成此篇注解。
    隨後，他決定在百詭夜行的黑夜裏將自己點燃，原地坐化。
    留下一個符文木盒留與後人。
    他自認為，他對《養氣術》的注解適合在靈氣濃度低、資源匱乏的世界修行，希望能以此保留住修行之火。
    王野掩卷。
    原來，修真界是這麽毀滅的……
    十二輪血月，他從沒有見過。
    綠河穀的氣候雖然多變，但通常不會太惡劣，野獸和荒草曆經千錘百煉，也見怪不怪了。
    不過，夜裏詭異的聲音仍在提醒他災厄還在身邊……
    既然強者打造了避難所，還能靠跌落修為和自我魔化來斷臂求生，說明這個世界應該還是有修真者存在的。
    末日人心險惡，會給王野帶來一定的危險，但如果這個世界的人類全滅絕了，王野一個人活著也沒啥意思。
    起碼得配個老婆繁衍人類吧？
    兩世處男，那可就太殘忍了。
    韓平前輩活了八十八歲，好像也沒娶老婆，擔心無人收屍，隻能自己給自己火化，也是慘的沒邊了……
    就這樣，王野抱著竹簡睡去。
    夜裏，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溫柔的走進黑夜，百詭夜行路上，他看見了一道光。
    那是有人坐化飛升了。
    ……
    第二天一大早。
    王野被狼叫聲吵醒了。
    走出山洞一看，狼群把昨夜死去的老狼給埋了。
    就埋在王野的菜畦旁。
    說是埋，其實就是堆了幾塊石頭。
    狼群遠遠看著王野，轉頭就走了。
    王野忽然意識到，自己以後可能吃不到狼肉了。
    經曆昨夜一戰，群狼已經徹底臣服於他的刀工，不再爭奪綠河穀扛把子位置了。
    這可不是好事，如果狼群不主動挑釁，王野想在荒野上抓狼，無異於癡人說夢。
    雖然狼肉不比蛇肉美味，但突然沒的吃了，心裏還是有點失落。
    這種感覺，像是女神的備胎一個個結婚生子，再也不來招惹她……
    王野看了眼簡陋的石墳，恨不得把老狼給扒出來醃了。
    刨墳，就跟盜墓一樣，終究是不太吉利的事，可能會帶來災厄。
    王野還沒下作到這地步。
    他甚至跑去給老狼燒點艾草，感謝老狼的犧牲才讓他狩獵巨蟒，尋得秘籍和靈穀，從此踏入修行一途。
    早上，晨霧很重，不見朝霞。
    沒有狼群的叨擾，綠河穀愈發的冷清。
    王野先是去黑水窪裝了一桶汙水，拿去淨化池過濾之後，洗臉刷牙，拿匕首修一修胡子。
    兩世加一起才二十五歲，不能太邋遢。
    之後，在山洞頂上，開墾了一片梯田穀地，用來種植靈穀。
    這裏位於河岸坡上，是最好的向陽位置，同時遠離鹽堿地，排水通渠也很方便，是綠河穀最佳的種田位置。
    他一直把這個位置留給靈穀。
    不消半日，梯田就開墾好了。
    埋下一半的靈穀種子，撒了些草灰化肥，再汲取淨化後的清水灌溉。
    王野沒有靈肥，也不會什麽小雲雨決，隻能按照種植普通青稞的方式，嚐試種植靈穀。
    修真界的靈氣雖然衰微，但比前世地球的靈氣濃度還是要高出很多。
    希望能發芽結出靈穀吧……
    王野心中祈禱著。
    他人也不走遠，就在穀地上麵的草坡上，盤膝坐了下來。
    按照韓平前輩的注解，進入忘我的冥想狀態，平心靜氣，看山是山。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決定暫停向外探索，先把靈穀種出來，把養氣術加上點，全身心的煉氣！
    修行時雖然冷清，枯燥，但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加充實，激動人心。
    十日後。
    晚霞如火，迅速燃燒殆盡，夜幕眼看著要落下……
    靈穀艱難的抽出了嫩芽。
    盤膝坐在草坡上的王野，驀的睜開雙眼，目如激電，刺穿黑夜。
    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原地飛升了。
    【養氣術+1……1100。】
    王野住在河岸邊的一個山洞裏。
    門前就是菜畦，距離水窪大概有一裏多路的安全距離。
    畢竟，野獸也需要飲水，住的太靠近水邊不安全，菜畦也容易被破壞。
    這玩意產量大，營養豐富……難怪有人會在火星上種。
    其實，河穀能撿到不少種子，不過大多都不適合在鹽堿地種植。
    倒是適合種韭菜，可單身受不了。
    河穀裏還能撿到一些家具和廚具，破損的程度也不大，使得王野不必茹毛飲血，過著相對體麵的生活。
    由此可見，這場席卷修真界的大災變，距離現在並不是很遙遠。
    養活王野的主要是土豆。
    菜畦裏種了些土豆，白蘿卜，圓包菜，黃瓜，西紅柿等寥寥幾種蔬菜。
    或許是因為不懼怕黑夜，廢土上的野獸過的比人舒坦。
    定居綠河穀三年，王野大白天就見路過飲水的野牛，鱷魚，花豹……
    穿越三年，他終於要踏上修行之路了！
    因為心中興奮，加上一身蛇皮、蛇肉過於顯眼，他負重一百斤徒步回家的速度，竟比早上空手來時還快。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廢土。
    心中所念，卻是仙家景色。
    雖然最近沒咋吃肉，但長期特訓加點的他，力量，敏捷，耐力……幾乎都達到了凡人的巔峰，泰森來了，也得叫他一聲大哥。
    到家的時候，天還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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