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獸
字數:8677 加入書籤
“受?”
“你說,你差點就成了受?”
“是啊,老莫,”鄭天雲看著倚靠在車門上吞雲吐霧的莫墨,他滿臉的後怕,
“我要不跑出來,估計現在已經是了,唉。”
白霧籠罩下是鄭天雲苦澀的深情,生活不易的樣子全刻在臉上,感覺曾經少年神采的雙眼此時都失去了高光。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在一瞬間,鄭天雲的崩潰往往在一夜間。
不過,莫墨懶得看他飆戲,趁著其他三人還在二樓吃早點,他小聲問鄭天雲,“你已經想好了?”
鄭天雲知道他在問什麽。
接過莫墨手上還在燃著的半支煙,放在自己嘴裏吸了兩口,對他點點頭,然後把煙頭在地上碾滅丟進下水道裏。
看他既然已經決定了,莫墨也就沒多問,但是既然這是自己兄弟的決定,那他就不會多去幹涉。
……
“莫小兄弟。”
溫宏海微微側過頭,詢問坐在第二排的莫墨。
同時眼睛不住地去瞟坐在最後一排的兩個新晉小情侶,“現在是直接上高速,還是?”
“去附近的商店,食物已經不太夠了。”
經過昨晚的夜宵苦短,莫墨已經發現食物有些不充足了,特別是在之前服務區幾乎沒有任何補充過的情況下,
“老溫,你多轉兩圈,看看有沒有好點的商店。”
溫宏海點點頭,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說是轉兩圈估計也沒那麽容易找到。
而且一路上還得不停地記路線,不然一會兒回程就是半夜抓瞎。
轉了幾圈依然沒找到好點的商店。
一路上經過的商鋪不是已經被洗劫一空,就是裏麵有不少喪屍在晃悠,這輛越野車隻能漫無目的的繼續瞎逛。
“你說,靖市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看著外麵的一片狼藉,溫婉兒有些好奇的問鄭天雲,
“我倒不是想去,就是看見外麵這些慘狀,覺得那些風景區可能都已經被摧毀了。”
鄭天雲嗯了一聲,他也不是很清楚這地方有哪些名勝古跡,所以決定上前問懂的人。
“老莫,你知道不?”
莫墨轉頭奇怪地看他一眼,下顎示意了一下外麵的屍群縱橫。
然後眉毛微挑,用眼神詢問他,你確定現在去?
“不是,我就問問。”
“哦。”
莫墨想了想,這地方自己之前就來過,不過已經好幾年前的事了。
印象裏是跟著自己爺爺過來的,他老人家來這的學校好像有個什麽教授講座。
自己的話純粹是蹭著過來玩的。
“沒什麽地方特別好玩的。”
莫墨沉吟了一下,經量回憶起一些事情,“有個溶洞瀑布群,有個度假區,裏麵也有不少別墅,還有個……”
他說到這,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轉回頭問旁邊的溫宏海,
“老溫,你有沒有印象看到過旅遊景點的路標,那個,野生動物園往哪走的?”
溫宏海愣了會,他剛剛光顧著看路邊找商店了,別說是旅遊路標,就連其他路標他都沒看。
再說了,正常人開車會在現在這種混亂的末世裏看這些沒用的東西嗎?
“我,我沒注意啊。”
看見前視鏡裏莫墨愈發陰沉如水的麵色,溫宏海的心也開始有點發慌,“莫小兄弟,咋了?”
“不妙啊,這地方不妙啊。”
莫墨低頭思索,小聲呢喃了兩句,然後猛地抬起頭,拍了拍溫宏海的肩膀,
“老溫,快掉頭,這地方搞不好全是那些怪物!”
“你是說,野生動物園?”
鄭天雲湊上來問道,他剛剛看見莫墨說到野生動物園的時候,自己心裏也咯噔了一下。
隨即一股子怪異感也從心底傳來,“裏麵那些野獸全部變成了喪屍獸?”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不過莫墨樂觀估計,不說全部,但是肯定是有不少的。
“起碼有一大半是這樣的。”
莫墨的臉色已經難堪到了極點,他知道如果真的是在那種規模的屍獸圍攻下,幾乎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條,“老溫,你還記得來時的路不?”
就算是聽說野生動物園裏的動物全跑了出來,溫宏海就已經很慌了,現在聽聞還全變成了喪屍,他已經兩腿開始不住的打晃了。
“記,大概記得。”
溫宏海盡力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如同噩夢一般的怪物,他絞盡腦汁拚命回憶來時的路,背上那是直冒冷汗,“那,那些怪物現在在哪?”
看著外麵依然熟悉的喪屍群,聽著它們熟悉的嘶吼聲,似乎一切都是那麽平靜,可暴風雨來臨之前,海麵不都是如死水一般平靜的嗎?
“老溫,這裏應該是右拐,你快掉頭。”
看見溫宏海在直線上掉了頭,莫墨才回答他的上一個問題,“我也不清楚,這地方很多年沒來了,現在也隻能祈禱那個動物園離我們的位置遠一些。”
……
野生動物園。
如果說世界上還存在一個地方,比外麵那些人間慘狀還要恐怖,那興許便是這裏了。
這些曾經被關在鐵籠裏供人觀賞的玩物,此時全部都在鐵籠外晃蕩。
隻有純粹欲望的它們經曆了人類萬年的掠殺之後,再次奪回了食物鏈的主導地位,但它們不會將曾經喜好玩弄它們的人類關進鐵籠。
慈悲的野獸隻會將人類變成自己的同類,或許在它們眼裏,那些被欲望吞噬心智的喪屍,才是人類真正該有的模樣。
“爸,我麵包吃完了。”
哪怕是在這種絕境之中,依舊有人類在生存的角落裏苟延殘喘,他們是從怪物嘴角殘留下的幾絲可憐生命。
但他們留在這裏,不是懦弱的躲避,而是根本無力逃離這片屍獸縱橫的天地。
這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他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身上還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但他的雙眼卻淚汪汪的看著自己父親。
父親躲在廁所門後,眼睛不住的向外麵打量,耳朵裏幾乎灌滿了屋外的咆哮與嘶吼。
“拿著,我的給你,”看見兒子這些天發黃消瘦的麵頰,父親也是一陣心酸,哪怕他現在也很餓,但是還是將食物留給了孩子。
小男孩很懂事,他看見父親都沒有咬上兩口,就將麵包撇成兩半,想給父親遞過去。
但他隻看見父親回頭時的那種驚恐麵色。
下一刻,他感覺一陣暈厥的劇痛,低下頭才看見自己身體已經被一張血口從肚子上咬成了兩半。
男孩痛苦的扯著自己已經流出的腸子,半截身體如同侏儒一般在地麵上爬動。
張開的嘴慢慢流出屍血,意識模糊間還在想喊自己父親救我,但最終他的生命流逝殆盡。
他再也沒能將那半塊麵包交到自己父親手上。
父親看到兒子死亡的慘狀,一股憤怒感從他心裏猛躥,他正想撲過去為妻子和兒子報仇,可是,一個身體猛地從地上竄起來。
那是他的兒子,他曾經的兒子,僅剩下半截身體的男孩,泛白的雙眼裏隻剩下對鮮血無盡的渴望,它靠著雙臂的力量彈起,用血口咬向父親。
看見兒子撲過來,父親並沒有選擇避開,他把雙手張開將兒子擁入懷中,哪怕他的脖頸要被它啃的血肉模糊,哪怕他知道兒子已經不再是兒子。
從此,喪屍的隊伍裏又多了一對父子。
那隻白虎看見自己沒能捕獵成功,也不懊惱,它血紅的雙眼望向動物園外麵的世界,渴望鮮血的直覺告訴它,外麵還有活人。
它高傲的吼叫著,邁步走向動物園外麵,跟在它身後的,還有黑壓壓一大片獸群。
就好像是王在率領著他的士兵,誓將鮮血染紅這片土地,誓將異類驅逐出這個世界。
……
“老溫,是這條路吧?”
莫墨已經要抓狂了,之前他們就已經跑錯了一次,結果現在好像又錯了,“怎麽感覺不太對啊?”
“不是,老莫不是你帶的嗎。”
鄭天雲湊在車窗上往後麵觀望,他也是急得團團轉,“早知道就讓我帶了啊,你之前就經常亂帶路的。”
“你倆消停點,路確實是亂的,但我現在腦子更亂。”
聽著車裏亂麻麻的聲音,溫宏海抓耳撓腮著,對著方向盤一頓無能狂怒,這才稍微平靜下來,
“讓我先想想啊,以前跑高速我也不是沒碰到過這種情況。”
其實迷路這事本身並不是很麻煩,隻要找到一個熟悉的位置,就比如說找到他們昨晚睡的那家客棧,在那片區域裏莫墨就能把車帶回高速。
但是溫宏海發現最可怕的就是,經過找商店的那幾段路之後,自己已經轉不回那家客棧了。
他正想說兩句自己的半生經驗,結果就感覺到地麵上傳來輕微的震動,就算是在車裏依舊能夠感受到,而且從遠處還傳來細小的嘶吼聲。
眾人往車外一看,前方道路遠處黑壓壓的襲來一大片屍獸群,看這體型估計就算是這輛結實的越野車也遭不住。
“老溫,甭管路了。”
莫墨一看這情況,估計再不開溜就要被踩成肉泥了,這簡直比變成喪屍還慘。
他瘋狂拍著溫宏海的座位,隨手指了幾個方向,“你愛往哪開往哪開吧,先溜了再說。”
感受著心髒砰砰直跳,還有外麵由屍獸引發的地震,溫宏海摸了把全是油汗的肥臉,然後掉頭猛踩油門。
看見前麵居然有一輛和它們體型差不多的越野車在跑動,屍獸群更加興奮了,它們爭先恐後的在街道上奔騰。
那場麵,簡直可以趕上非洲草原上的動物遷徙了。
“快,車窗關上。”
鄭天雲趴在後麵的車玻璃上,看見天上居然還飛著兩隻怪鳥,時不時還淌點屍血下來,尖銳的牙齒眼看著就要撲到車頂上來了,這也是把他看得頭皮發麻。
“天上飄著兩隻髒東西。”
莫墨聽見後,立馬把天窗關上了,隻是才剛剛合上,就聽見外麵劈裏啪啦的撲打聲,這玻璃本就經過了喪屍狗的摧殘,現在又被喪屍鳥這麽一搞。
隨著咯嘣嘣的玻璃碎裂聲響起,那道天窗居然直接裂開了,顆粒狀的碎渣子瞬間就全數掉落到地麵,玻璃的縫隙處直接鑽進來一張可怕的巨嘴,在那嘶吼著狂咬。
它泛白的雙眼暴突,瞳孔死死地盯著車裏的人,突然它的嘴開始分裂,居然直接分成五瓣,上麵密密麻麻的布滿細牙,在那張縮著撕咬。
那張怪嘴幾乎都要貼在蔡依依的臉上了,她俏臉慘白,鮮血順著她舉起刀子的手流下,眼看著那嘴就要咬到她光潔的額頭了。
莫墨上前拿鐵棍插進屍鳥嘴裏,可是還沒來得及用力,他就被車子晃到了座位上去,抬頭一看原來是溫宏海為了躲避前麵堵住路的屍獸,隻能被迫打方向盤往左邊一條街道上開去。
那怪鳥嘴裏插著一根鐵棍,它甩頭吐了出來,剛好砸在了蔡依依的小腹上,女孩立刻痛苦的捂住肚子,俯身就摔到了莫墨腳邊。
莫墨沒顧及去看她,他操起小刀就給這東西的舌頭來了一下,隻一下子,鳥嘴屍血迸濺。
那條腥紅的舌頭直接被莫墨割到了車裏,在車底上不斷蠕動,溫婉兒看見後拿小刀上去定在地上。
現在不管是車外還是車內,這輛越野車都已經沾滿了鮮血。
鄭天雲從後備箱裏掏出一捆軍用麻繩,他撲上去往扭動的怪嘴裏的牙縫繞了過去,然後把頭留給莫墨。
莫墨一把接過去,他用同樣的方法繞過鳥嘴,把線頭丟給鄭天雲。
兩人進行多次,滿手滿臉的都是屍血,把這東西本來已經分裂的血口給捆了起來。
它看見這幾個膽大包天的人類居然捆住了自己,就想撲上來咬,結果翅膀太大進不來,直接被卡在了天窗上。
喪屍鳥的頭不斷扭動,不停拍打著車裏的人,發現掙脫不開就想要把頭脫離出去,連帶著繩子這鳥就要往外飛。
莫墨直接把繩子綁在汽車車門扶手上了,那屍鳥的翅膀在外麵撲騰好幾下。
嘴被拉住了,發現飛不起來,隻能繼續保持這種狀態,順便還把天窗的洞給補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這家夥居然一下子沒了動靜,隻是眼睛一直滴溜溜的盯著車裏的五人。
興許是在等待一個機會掙脫開繩子,把這幾個該死的人類全部啃噬殆盡。
“老鄭,再拿捆繩子過來。”
看見車裏逐漸安定下來,他這才舒緩了一口氣,鄭天雲在後備箱裏翻了翻,又掏出一捆軍用麻繩遞給莫墨。
看著眼前死死盯著自己的怪臉,莫墨又上去給它捆了一圈,把一頭在另一邊的車門扶手上打上死結。
這一次,那鳥的頭已經徹底動彈不得。
看見還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的蔡依依,莫墨上前把她抱起來,輕輕放在車座上。
他仔細察看了一下,身上倒是沒有什麽皮外傷,可能是剛剛鐵棍的猛撞傷到小腹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到內傷,而且這地方又是女生的敏感部位。
“怎麽樣,傷的重不重?”
莫墨扶住她的肩膀,看著她含著淚水的雙眼,貝齒緊咬,估計是真把這小姐姐疼哭了。
“沒,沒事。”
蔡依依捂著肚子坐在車上,腹部還在隱隱作痛,不過已經不是很疼了,然後她就看見莫墨的爪伸了過來,放在她的小腹上就輕輕按摩了起來。
她一下子臉就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羞的還是按摩起了作用,腹部的疼痛已經慢慢消失,轉而變成一陣酥麻感。
莫墨壓根沒看她的表情,他認真而且輕柔的按壓著蔡依依的小腹,動作細致神情專注,以至於蔡依依說已經不疼了他都沒聽見。
越野車還在百獸群行的道路上馳騁,那條指引他們上高速的路標依舊遙遙無期。
這座城市已然不再是單純的喪屍之城,那無數雙泛白的豎瞳冒著紅光死死地盯著人類們,這裏儼然已經成為了所有品種的怪物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