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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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綠化地邊的石凳上用手機填著學院的打卡,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現在是六點五十了,每次一回到這個小小的地方,他對時間總是記得特別清楚。
這就是初代種秦離十幾年來獨居在這裏的日子,雖然他一向懶,但似乎這種一成不變的生活尚未使他厭煩,盡管他這麽做很大一部分原因依舊是功利的——打造一個還算普通的人。
老健嬸心疼地拍拍他,“沒事孩子,我們都是看著你長大的,也認識你媽媽,會幫你的。”老健嬸看著他,笑眯眯的。
2010年6月30日,淩晨五點四十,秦離起床。
秦離再次報之以燦爛的笑容,買好了早餐,一邊啃油條,一邊走過便利店,在以往路明非愛去蹭的擺書攤大爺的位置附近坐下,看著人來人往,時不時有認識的鄰居,街坊,和他問好,還有帶著小孩的,和這個快一年沒見的“秦離大哥哥”笑笑鬧鬧。
有些知道他的“家庭情況”,有些不知道,也都當是熟人,停下來聊聊。
秦離睡到第二天早上,手機設置的鬧鍾成功用一首《忐忑》叫醒他。他撐開眼睛看著屏幕,盯著時間,感到眼上傳來到一陣陣疼痛,想到昨天沒由來的不安,決定起床。
老師用俄語夾著法語和秦離說話,秦離懵懵地聽著,看到沙發上穿著雅致灰衣裳的女孩麵帶微笑,一邊喝茶,一邊看著他,“原來你喜歡這種曲子……照這麽說來你拉的可是太好了!”
老師很滿意,女孩遞了一塊點心給柳德米拉,秦離實在沒想到她還在這裏等他。
“薩LS蒂的《流浪者之歌》,可在你心裏不是悲傷晦澀或者灑脫,卻是寧靜和沉著,是因為流浪慣了?還是你真的很喜歡西伯利亞這片純淨的雪景?”女孩看看被陽光染成金色的雪,難得的晴天,眯眼一笑,“純淨美好的流浪,在你心裏,浪漫,絢爛,和裏麵的音律相應……我也很喜歡。還有什麽喜歡的曲子嗎?”
那天,他斷斷續續又有些笨拙地拉了不少自己隻聽過沒看過譜的曲子,老師一家還有女孩就靜靜地坐著聽他的琴,不評論,隻是微笑。
馬上又要再見麵了,秦離卻提出要再回一次中國,他有點舍不得那些友善的鄰居,也是想來梳理一下以前的那些事情,那些人。
如果有一天自己離開了,會有人掛念他嗎?
他拐到了青少年宮那邊,今天周三,大家還在上課,外麵一個人都沒有。秦離想著事情逛著逛著,忽然聽到有球彈落地和運動鞋摩擦出來的刺耳的聲音。
空曠的籃球場上,穿著球衣的大男孩一個人打著籃球,轉身,扣籃,球和人同時落地,球框發出金屬振動的聲音,一切聽起來都很孤獨。
秦離伸手鼓起了掌,打籃球的人轉頭看到了他,這才抱著球走了過來,“師兄今天怎麽在這裏打球?”秦離看著大汗淋漓還麵不改色的楚子航,問道。
“來看老師,順便打球。”楚子航點點頭,表示還記得秦離,秦離笑了一下,拿過那顆球,說,“打一場?”
楚子航不愧是“獨行的狼”,他的日子比起自己的還要單調的多,卻也那麽執著,秦離覺得混血種,不,人類,真的是非常有意思,畢竟都是偉大的自然養育的。自己還有什麽不能坦然的?離別就離別,等到再會嘛,自己真是老了,越來越怕分別,也怕久別重逢。
就這點看來,他很欣賞楚子航的獨立頑強!
運球,繞過,防守……烈日下,球影閃爍,比剛才一個人打時變得更加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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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蘭中學校長辦公室裏,校長麵色緊張,看著坐在對麵戴著墨鏡的一男一女,他們身上墨綠色的衣服看起來價格不菲,沒有名片,隻出示了證件,說是什麽局的,要求調查仕蘭中學留學率。校長便交代教務處拿名單來,這不正等著,喝茶不喝,聊天不聊,隻好大眼瞪小眼。
名單終於送到,二人立刻開始翻閱,校長剛想大喘一口氣,被突然抬起頭來的男人看了一眼,那口氣頓時留了一半,“這個秦離也是卡塞爾學院的嗎?”
“秦離學籍不在這裏,他是市一中的啊,不過好像是考了芝加哥大學吧,沒說什麽卡塞爾……”
話音未落,兩人“啪”地扔下文件,開門就走,校長留得那半口氣瞬間咽了下去。
“在這裏練,不許回家,直到老師滿意。”明明手是暖的,身上也裹著披肩,說出來的話還是那個斬釘截鐵的感覺。
男孩不情願拖著步子找了一個有太陽的地方,架起琴,琴上的指板夾有些地方都有了痕跡,但他拉出來的聲音依舊不盡人意。
他麵對著窗外的景色,沒有去看身後的老師是否走過來,不過有聽到開門的聲音,想來那個人走掉了。
其實……在很多年以前,有一個家夥也在和他過著這種日子。
秦離走過漸漸明媚起來的街道,已經接近仕蘭中學了,剛剛敲響了早讀的鈴聲。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還是阿列克謝,瑪莎還在身邊的時候,秦離拿起小提琴,站在高高瘦瘦的老師跟前,還是個小小的孩子。
“還是要多加練習,太無所謂了。”老師牽過他的手,身上有雪天裏特有的寒氣,秦離任他牽著,聽著他講不大標準的俄語。
另一隻更溫暖也更細致的手拉過他,在他頭上摸了摸,這時候已經快黃昏了,照在客廳裏的陽光都變了個模樣。
他的故事或許會成為飯桌上的談話,但鄰居街坊對他的關心卻是真心實在的,再刻薄的人也沒有無辜對他生發惡感,秦離看著一戶戶人家的小日子,就是厭煩不起來。
忙碌的清晨在一點點過去,小區裏的各種車輛進進出出,最早的一批上班去了,早餐鋪的老板娘在用一塊還算幹淨的布抹著桌子,許多公立學校的學生穿上校服,有騎車的,有走路的,也有結伴搭公交的。
秦離看著雪景,手沒停,他很喜歡這種景色,寧靜,潔白,他也喜歡日落的光,溫和,恬靜,這些比起琴聲,更像完美無缺的音樂。想著這些,他停下了練習曲的演奏,拉起了自己很喜歡的一首曲子,沒有人聽,反正不會有人發現他偷偷換了曲子的。
一曲拉完了,他有點累了,也就把手撤下,聽到後麵有燒茶炊的聲音,這才轉頭,看到老師摸著胡渣微笑著對他點頭,老師的妻子在給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倒茶,柳德米拉和安德烈在小椅子上晃著小腳,興致勃勃地看著他。
六點三分,是鄰居老健嬸出門買早餐的時候,就在下一條過道上,已經聽到聲音了。
“嬸,早。”秦離笑著和她問好,一張清秀的臉,渾身上下都透著清風明月,而這一棟的老老少少都蠻喜歡他這種好孩子。
這樣才有點像日記的樣子呢。秦離穿好格子襯衫和牛仔褲,一身清爽站在鏡子前,頭發短短的還翹著,顯得他還有幾分幼齒,立體的五官和煙晶色的眼睛讓他有種外國混血的感覺。
換上自己那雙舊的耐克跑鞋,踮踮腳尖,蠻舒服的一身,少年拎上一點零錢,打開了公寓的門。
“唉小離你回來啦!喲,出國留學的海龜氣質真好!我家那小子就念叨著你呢!”老健嬸滿臉堆笑,熱切地看著秦離。“對啦,你領獎學金嗎?家裏有沒有消息啊?”
“嗐,你還不知道我家那個樣嗎,老爹還是在俄羅斯,有沒再娶就不知道了,姐姐賺錢盡量供我,我媽嘛……”秦離很自然地念起多年來的套話,又適時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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