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校錯愕後心底湧出怒火。
    他為人和藹，對剛剛步入臨床的小醫生也沒有任何打壓、為難的想法，更是盡心盡力做到一個帶教老師的職責——所以才會同意參觀醫院的時候就讓這群孩子們近距離感受一下手術。
    雖然隻是門診小手術，但那也是手術！
    自己要為患者負責！！
    可是王大校萬萬沒想到的是吉翔的手速竟然這麽快，單身三十年都練不出來的手速莫名出現，眨眼的功夫線結就打完，讓他措手不及。
    他來不及抄起止血鉗子，抬手拍在吉翔的手背上。
    “幹嘛這麽快！”王大校遏製住憤怒，保持著最基本的禮貌，不高興的說道，“這是做手術，你趕著……”
    話說了一半，王大校把剩下難聽的話咽了回去。
    皮包環切術，患者處於局麻狀態，哪怕自己對這個小規培生有著千般、萬般的埋怨也不能暴露在患者麵前。
    要不然事情很有可能向著無法控製的方向滑落。
    而且身邊的隻是一個學生……都是自己的錯。
    “快麽？”吉翔一怔。
    但他沒有繼續分辯，而是鬆開手，老實、規矩的側了一下身子，站在一邊。
    王大校歎了口氣，抄起線剪子準備把這個結剪斷重來。
    抬眼看線結，那個“冒失”的小子沒有用力過猛導致撕裂，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王大校長出了一口氣。
    本身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操作，要不然王大校也不會交給一名小規培生去做。
    可是等王大校剛準備牽拉線結，他的手停滯在半空中。
    這個結……
    這個結……
    打的好啊！
    標標準準的手術結，沒有像很多初學者一樣打成滑結。
    而且目測鬆緊適宜，既把線結打結實，又沒有因為用力過猛讓張力過高導致局部缺血，甚至出現撕裂的情況。
    雖然打結隻是手術台上最基礎的操作，但出自一名還沒入科的預備役規培醫生的手裏，還是讓王大校有些驚訝。
    他看了3秒鍾，確定線結打的還不錯，側頭看吉翔，“在家裏經常練習？”
    “練過。”吉翔“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還不錯，但是……”王大校拉長了聲音，凝視吉翔，“慢慢來，比較快。”
    周圍的規培生還沒搞明白狀況，眼見著王老師生氣，有人嚇的後退半步躲在其他人身後以免受了池魚之災。
    但是轉瞬之間王老師又和顏悅色起來，而且似乎在誇獎吉翔。
    “繼續。”王大校點頭道。
    吉翔順手拿起持針器，穿針引線，熟練的開始間斷縫合。
    王大校的目光如炬，一路看著吉翔縫合。
    縫合……
    王大校的瞳孔漸漸縮小，眉頭鎖緊，臉上的皺褶逐漸凝聚，宛如一朵菊花漸漸綻放。
    吉翔的手法不像是剛剛畢業、進入臨床的規培醫生，倒像是在臨床摔打幾年的經治醫生——熟練又不缺乏細膩。
    針腳均勻，打結的力量不大不小，剛剛好。
    王大校手持線剪子，吉翔打完結後他像是助手一樣確定線結沒事便剪斷縫合線。
    一針又一針落下，王大校沒說話，吉翔樂得完成手術。
    畢竟係統給自己頒布了一個任務，任務後還有獎勵，吉翔想要知道所謂基礎耐力到底是什麽。
    很快縫合完畢，王大校又重新檢查了一遍，見沒有任何問題，開始加壓包紮。
    包紮完，吉翔的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
    【係統任務：最簡單的小手術完成，獎勵基礎耐力+1。】
    吉翔視野右上方係統麵板上出現一行字。
    與此同時，一陣暖流仿若醍醐灌頂般落下，吉翔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接下來會不會是賢者時刻呢？吉翔腦海裏出現了這麽一個念頭。
    在係統空間裏進行訓練的時候，憑著一股子新奇勁兒吉翔並沒有覺得多累。
    再加上年輕，身體好，所以一口氣做了很久的手術。
    後來體力消耗過大被係統np攆出來，吉翔還有些遺憾。
    這股暖流流遍全身，疲憊一掃而空，視野右上角紅色的“血槽”瞬間補滿，基礎值也從8變成了8+1。
    原來是這樣，吉翔心情愉悅。
    王大校雖然欣賞吉翔，但卻沒讓他繼續留在手術台上。
    下一台手術換了一名規培生上來協助自己，近距離觀察手術。
    這次的麻醉不是很順利，根部間斷局麻後患者一直都有感覺。
    王大校也沒慌張，看樣子類似的情況也不算少見。
    他拿起注射器在頭部直接來了一針。
    針尖剛剛刺入，患者“嗷”的一聲慘叫，把吉翔身後的同學嚇了一跳。
    他下意識的往後蹦了一下，差點沒把推車上的備藥弄亂。
    補一針，這麽疼麽？吉翔微微皺眉。
    “忍著點，咬咬牙一下子就過去了。”
    王大校很輕鬆的安慰著患者。
    隨著麻醉藥物推注，吉翔注意到患者臉色青紫，額頭冒汗。
    的確很疼，不是裝出來的。
    不過這隻是疼痛造成的，頭部注射局麻藥的效果卻相當讚，藥物很快起效，手術繼續進行。
    手術做的穩健無比，幾個小時後8台門診手術結束。
    王大校帶著小規培生們看了一圈術後患者，見沒什麽事兒，叮囑患者換藥時間以及注意事項後便打發患者回家。
    “去其他科室參觀吧。”王大校對著小規培生們說道，“手術的過程很簡單，但並不像你們想的那麽簡單。”
    “老師。”一名規培生習慣性舉手提問。
    “你說。”
    “皮包環切手術應該沒什麽難度吧，我……我……”
    “你學會了？”王大校的口罩已經摘掉，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我覺得我再學幾個月就能自己做。”規培醫生“謙虛”的說道。
    他接下來小聲嘮叨了一句，似乎在說吉翔行，我也行。
    王大校並沒反駁他的話，隻是笑了笑，招呼吉翔，“吉醫生，陪我抽根煙。”
    在眾多同學羨慕的眼光裏，吉翔憨厚的撓了撓頭，陪著王大校去了防火通道。
    “現在抽煙是越來越難嘍，我剛上班那會，在診室裏隨便抽。”王大校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從白服兜裏摸出一包九五至尊衝著吉翔晃了晃。
    “王老師，我不抽煙。”
    “也是。”王大校沒有勉強，自顧自叼起一根煙，“抽煙有害健康，可是這人呐，不到那一步總是心存僥幸，總覺得自己是例外。”
    點上煙，王大校美美的抽了一口。
    一口煙全部被王大校吸進去，也沒不見吞雲吐霧，吉翔有些吃驚。
    像王大校這種老煙槍還真是極其罕見。
    過了足足3秒，幾縷煙才吐出來，王大校全身都鬆了下來，“做完手術抽根煙是真他娘的舒坦，一股子勁兒從尾巴根直接竄到後腦海。”
    吉翔不懂王大校的形容，隻是禮貌的賠笑。
    “手術看著簡單，其實每一步都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幾個月就能上手？不出事真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王大校語氣裏沒有鄙夷，吉翔隱約聽出一些不堪回首的陳年往事。
    “小吉醫生，知道這煙多少錢麽。”王大校略有點遺憾的抖了抖手裏的九五至尊問道。
    吉翔搖頭。
    “一百。”王大校道，“現在醫生可不比過往，普通小醫生抽不起這種煙。”
    “老師您的意思是……”
    “你剛接觸臨床手術，就能做的像模像樣，我看著高興，多跟你說兩句。”王大校叼著煙，含含糊糊的說道。
    他接下來抽煙的動作比較正常，沒見第一口把所有煙都吞掉的情況。
    “小吉醫生，我問你，你為什麽要當醫生？”王大校問道。
    “我媽說賭和毒不能沾，但最敗家的是創業，所以還是學點手藝綁住身子比較好。”吉翔實話實說。
    王大校怔了一下。
    他原本以為會從這個年輕人的嘴裏聽到學校灌輸的那一套——治病救人之類的高大上的話。
    可是吉翔母親的話……
    這可特麽不是普通人家的思維。
    即便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王大校也隻是隱約能聽懂吉翔的意思，要說有多懂的話絕對說不上。
    那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世界觀。
    王大校一時語塞，接下來的說辭一句都說不出口。
    “王老師，您請講。”吉翔客客氣氣的說道。
    “你家裏有背景？”
    “具體我也不知道。”吉翔笑了笑。
    王大校歎了口氣，吉翔一米八八的身影似乎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改天有時間跟我去外麵醫院看看。”王大校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多點執業，咱幹泌尿外科的說起掙錢可不比其他人差。”
    “老軍醫，電線杆子上那種？”吉翔笑問。
    王大校和和藹，吉翔也不繃著，開起玩笑。
    “扯淡，那都是江湖遊醫騙人的。”王大校道，“醫院做皮包切除術就是個手術例數，換做在整形醫院，一台手術的手術費夠我抽幾盒煙的。可惜老墨不做延長術，要是做的話能掙更多。”
    最後那句話王大校越說聲音越小，至於老墨是誰吉翔也並不在意。
    看著吉翔平靜的表情，王大校能猜到這個年輕人家裏肯定不一般。
    真是有些可惜，王大校歎了口氣。
    既然吉翔不缺錢，那自己的招攬毫無意義。
    陪著王大校抽完煙，吉翔禮貌的告別，繼續參觀醫院。
    ……
    幾個小時後，下班回家。
    自行車就放在共享單車旁邊，吉翔和一名壯漢打了個招呼，騎著車身上滿是蝴蝶圖案的古怪自行車回家。
    市中心萬達廣場旁不到一千米的地方有一片私家園林式建築，茂密的樹木把院落與熙攘分隔開，鬧中取靜。
    吉翔騎車進院，把車放到車棚裏，推門進家。
    “爹，我回來了！”吉翔換鞋說道。
    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書房，電腦屏幕上綠油油的，照在他的臉上，反射出綠色光芒，像是一片菜地。
    要是換個地兒，這就是勃勃生機，而男人臉上的綠色卻充滿了晦氣。
    “呦嗬，又跌了？”吉翔笑道。
    “嗯。”男人坐直，抻了個懶腰，“吃飯。”
    男人站起身，兩鬢略有些許落雪，神情俊朗，吉翔和他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第一天去醫院怎麽樣？什麽時候考試”男人很平淡的問道。
    “還行。”吉翔可沒心思和老爺子閑聊，他對視野右上角的係統麵板更感興趣。
    但忽然吉翔想起什麽事兒，他問道，“爹，前幾天咱倆注射完幹細胞你有不舒服麽？有沒有幻覺什麽的。”
    “嗯？我沒事，你不舒服了？”
    “沒。”吉翔連忙把話題岔過去。
    抽取脂肪組織培養幹細胞回輸，吉翔從成年後每年要回輸兩次，一次多少錢他也不知道。
    這種操作不是治病，而是增強免疫力，有傳說還能延緩衰老。
    這件事他早就習以為常，但係統出現在回輸幹細胞後，不能不讓吉翔多想、多問一句。
    吃過晚飯，吉翔沒陪老爺子遛彎，而是借口第一天上手術累了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仔細觀察係統麵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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