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結，吉翔每天回家都有練習。
    不過他練習的方式與眾不同。
    實習的時候，吉翔練習打結是用手術室打開後剩下的7號線在辦公室的抽屜拉手上打結。
    那時候學生們都這麽練習，以至於每一個抽屜的拉手上都有打滿結的手術線。密密麻麻的，跟辦公桌長了頭發似的。
    而現在家裏老媽讓人送來一箱子一箱子的手術設備和耗材，根本不需要順走做完手術的時候打開、沒用了要扔掉的手術線。
    但吉翔還是感謝了吳總的好意，把一堆打開包裝的7號線拿走。
    時間過的飛快，下班，吉翔騎著單車回家。
    “爹，我回來了。”
    吉翔進屋，剛準備換鞋，看見陳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正瞄著自己。
    一陣頭疼，吉翔低頭，像是犯了錯誤一樣換鞋進屋。
    他準備打個招呼就上樓，可陳嬸卻直接說道，“小吉翔，找你辦的事兒你都忘了吧。”
    吉翔望天，攤手。
    “陳嬸，現在醫院裏碎石手術基本都會先用激光碎石，然後把碎塊一點點取出來。”吉翔硬著頭皮解釋道，“你要的大塊結石我還沒遇到。”
    “唉。”陳嬸愁容滿麵，深深歎了口氣，“那孩子一直都不見好，找個藥引子還這麽難。”
    “陳嬸兒，想看中醫也行，去咱省城的中醫院，要麽就去帝都的廣安門中醫院。我記得咱們省裏從前中醫最好的那位，後來就去廣安門當了副院長。”
    吉翔的父親給吉翔解圍。
    “別提了，沒什麽用，現在就這一點希望。”陳嬸也是熱心腸，特別容易把自己代入進去，說幾句話的功夫，已經熱淚盈眶。
    “那孩子心善，就不應該這樣。去年參加藝考，直接被一個什麽什麽團看中了，本想著以後會飛黃騰達，誰知道卻染了怪病。”
    吉翔心中一動，可以去係統空間裏找係統np問診不是。
    “陳嬸兒，到底是什麽情況？”吉翔問道。
    “唉，要不說自古紅顏多薄命，孩子心善、長得那叫一個俊！但這命哦，從小就因為先心病做了手術，長大了還得了這怪病。”
    陳嬸兒沉浸在自己的哀怨中難以自拔，至於吉翔說什麽她都沒聽到。
    吉翔無奈，換了拖鞋也沒回樓上，坐在陳嬸對麵的沙發上等著。
    過了一會，陳嬸才嘮嘮叨叨的說明情況。
    她嘴裏的那個患者今年18歲，剛參加完藝考，考試的成績相當優秀，甚至被一個女團的經紀人看中。
    看上去一切都很完美，很順利，一段嶄新的人生即將開啟。
    可是不久之後患者雙下肢出現紅色斑丘疹，有的斑丘疹破潰、甚至腐爛。
    當時去住院檢查，結論是雙下肢血管性皮疹+急性腎功能損傷。
    給了對症治療，病情卻沒見好轉。
    患者家屬帶著患者輾轉了很多家醫院，都沒有確定診斷。
    西醫無效，家裏又帶著她去看中醫。
    也沒什麽好辦法後，隻能找那些江湖神醫。
    於是，就有了泌尿係結石當作藥引子的事兒。
    因為陳嬸不是醫生，也不知道太多的醫療常識，所以隻說了一個大概。
    吉翔凝神，進入係統空間，和係統np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本吉翔以為會像是那次考試一樣，自己說完後係統np就會給自己一個確定診斷。
    然而這次他失望了。
    “資料不全。”係統np很平淡的說道，“光是雙下肢血管性皮疹+急性腎功能損傷有至少21種情況會出現類似的情況。”
    “老師，那怎麽辦？”
    “你去看看情況，再來跟我說。”
    這次沒有任務，可吉翔卻並不在意，又詢問了一下自己問病史的重點，便出了係統空間。
    “陳嬸兒，患者家方便麽？”吉翔問道。
    “啥？”
    “我有個老師比較擅長這方麵的疾病，我想去看看，然後再和我老師聯係一下。”
    陳嬸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小吉啊，還是算了。”
    吉翔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年輕。
    誰會相信一個年輕的醫生？
    還記得來醫院規培前參觀的那天，王大校就說過類似的話。
    程序員35歲被輸送到社會，而醫生35歲一切剛剛開始。
    自己，在別人眼睛裏還屬於繈褓中的嬰兒，根本算不上醫生。
    陳嬸兒告辭，送她離開後吉翔的父親終於鬆了口氣。
    肉眼可見，吉翔的父親為了應付陳嬸兒已經筋疲力竭。
    “爹，不至於吧。”吉翔笑嗬嗬的說道。
    “累。”吉翔的父親看著吉翔，“今天還有別的事兒，我還不好意思攆你陳嬸兒走。”
    “嗯？什麽事兒？”
    以吉翔對自家老爺子的了解，他隱隱感覺到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前幾天……呃……你媽說你已經成年了，卻一直沒找女朋友，所以讓你相親。”
    “！！！”吉翔無可奈何的看著自家老爺子抱怨道，“也該早點告訴我。”
    “本來呢約定的是這周末，但好像對方正好要來省城，正好見一麵。”吉翔的父親認真盯著吉翔，沉默了幾秒後加重語氣說道，“吉翔！”
    世界上什麽最恐怖？
    當嚴父慈母叫全名的時候。
    果然，吉翔知道自己的預感是對的。
    “你一直不找女朋友，你媽擔心，我也擔心。萬一哪天你領個男朋友回家……”
    吉翔的父親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目光宛如三九天寒風，帶著一股子凜冽，呼嘯著抽在吉翔的臉上。
    “小時候你們不是不讓麽。”吉翔望天，聳肩，“這也不讓，那也不讓，剛來醫院還規培呢就著急給我找女朋友。”
    吉翔的父親略有慚愧，但聽到吉翔這麽回答，還是有些開心。
    “那時候你年紀還小麽。”
    “現在也不大。”
    “我知道。”吉翔的父親認真說道，“隻要你取向正常就行，現在的年輕人，我搞不懂你們到底喜歡什麽。”
    “放心，我絕對不會領個男朋友回家的。”吉翔拍著胸脯回答道，“那今天能不能不去？我晚上還要練習手術。”
    “你媽的脾氣你也知道。”吉翔的父親終於放鬆，“去隨便應付一下就行。”
    吉翔也考慮到了這點，家裏麵小事兒都是母親說了算，但一般沒啥大事。
    念頭一動，吉翔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笑嗬嗬問道，“爹，你對年輕人的這一套很熟啊。”
    吉翔的父親瞥了一眼吉翔，哼了一聲。
    “說說。”吉翔追問道。
    “這幾天看你不對勁兒，我加了幾個群。”
    “什麽群？”吉翔知道自家老爺子平時很刻板，可一旦要做什麽事兒，那種細致勁兒和係統np有一比。
    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應該有了比較深刻的理解才會和自己說。
    “加了幾個同友群。”
    “！！！”吉翔一怔，豎起拇指，“爹，牛逼！”
    “怎麽說話呢，用肥皂去洗洗嘴。”
    “哈哈哈。”吉翔撓頭，“爹，說說，怎麽加的。”
    “那還用怎麽加，我偽造一個身份，網絡上拷貝一些照片，然後就加進去了。”吉翔的父親歎了口氣，“我能理解，也不覺得這是錯的，願意喜歡什麽就喜歡什麽唄。”
    “咱家有皇位要我繼承，我知道。”吉翔聳肩。
    “總之，不管男性還是女性的交友群我都不喜歡，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處個女朋友。”吉翔的父親把重點忽略，叮囑吉翔。
    “我要練習手術！”吉翔抗議。
    “也行，你自己跟你媽說。”吉翔的父親道。
    想了想自家那個說話嗲嗲柔柔，二十多年過去依舊是夾子音但一發火家都要被拆掉的母親，吉翔心生無奈。
    算了，對付一下得了，算是買個平安。
    “好，我去還不行麽。”吉翔道。
    “一會你媽發給你地址。”吉翔的父親說道，“快去快回。”
    “爹，什麽人啊。”
    “你四舅的一個朋友家的女兒，大學剛畢業，學的藝術和舞蹈。最近沒什麽事兒，去你舅集團旗下一家娛樂公司組女團。那孩子就是玩玩，正好年紀合適。”
    “好吧。”吉翔想起劉主任的那句話。
    年輕的時候泡手術室，手術室可要比姑娘們香多了。
    “我跟我媽聯係。”吉翔嘮叨了一句，“真是，上班好累，下班還要應付你們。”
    說著，吉翔想起什麽事兒，笑嘻嘻的問道，“爹，你那個群……”
    吉翔的父親抬腿就是一腳，吉翔輕快的閃開，哈哈一笑，換鞋出門。
    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讓父母開始擔心了呢？吉翔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不過吉翔想破了頭也沒想到答案。
    他和母上大人聯係了一下，要了今天相親的地點，又承受了母暴龍的咆哮，這才掛斷電話。
    吉翔無可奈何的看著自己的精神力因為母上大人的咆哮下去了一大截，他心生感慨。
    這可比學習消耗精力。
    出於對母上大人的尊重以及對咆哮的畏懼，吉翔還是騎著單車去了省城一家頂級的私房菜館。
    這家店需要提前一周預約，做的菜偏清淡，吉翔一直不覺得有多好，反倒是萉垟燒烤更和他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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