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你知道你在說什麽麽。”淩天疾言厲色的問道。
    “淩老師，我知道。”吉翔坦然回答，“腫瘤隻看見一半，另外一半可能來源於其他血管，我想看一眼，估算下腫瘤的供養血管的來源。”
    “哼！”秦楚壓抑的聲音從鼻子裏哼出來，帶著殘暴的氣流。
    “別瞎鬧，手術做完了，下台手術你當術者，老板給你搭把手。”淩天趕緊圓場，“想做手術，下台看你的本事。”
    “淩老師，秦老師，我想看一眼。這台手術，沒做完。”吉翔穿著鉛衣，微微躬身，仿佛要出征的身披重鎧的騎兵。
    “猖狂！”秦楚瞪大眼睛死死看著吉翔。
    “小吉，別胡鬧！”
    護士長見狀早就把氣密鉛門關掉，又檢查了一遍對講器。
    醫生之間可以吵架，但絕對不能外泄出去。
    她也聽說秦老板在北方找了一個小規培生，準備收為關門弟子的事兒。
    如今看，這個年輕人脾氣似乎並不好，而且倔強的很。
    秦老板這麽嚴厲，換別人怕是馬上就慫了，但那少年郎依舊一身鉛衣站在秦老板麵前，毫不退讓。
    “手術，沒做完。”吉翔輕輕說道。
    感同身受的那些年，很多記憶已經模湖，或許是係統算力不夠模湖化處理。
    但無數靜寂的夜晚吉翔自己獨坐，感受著渾身無力、惡心想吐的感覺，回憶著十五分鍾一台的手術，心中的憤怒就像是火山一樣蓄積著。
    直到此時，秦楚的手術打開了一個小口。
    磅礴的壓力作用下，岩漿已經噴湧而出。
    “你是在質疑我的手術？”秦楚冷笑。
    他已經不再憤怒，態度開始變冷。淩天知道自家老板真是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如果老板一直在罵人，那沒事，或者可以說是好事。
    可老板一旦平靜下來，接著要發生什麽可想而知……估計這件事要泡湯！
    泡湯不算，吉翔也要麵對雷霆重擊。
    秦老板的座右銘是——菩薩心腸，屠夫手段。淩天很清楚自家老板的脾氣，真特麽的，吉翔腦子裏都是什麽？
    屎麽！
    “秦老師，我不是質疑您的手術，隻是想找到腫瘤的供養血管。”吉翔澹澹回答，把秦楚拋過來的尖銳的問題澹化，直麵主題。
    “年輕人，教你一件事。”秦楚道，“另外半個腫瘤的供養血管可能來自膈下動脈，可能來自腹主動脈，可能來自腎動脈。因為腫瘤本身的特性，全身血管都有給腫瘤供養的想法，所以具體是什麽血管分支搭過來的，並不確定。”
    “如果反複造影，光是造影劑的量就讓患者不堪重負。很多次，都會以失敗告終。”
    “能做一個減瘤手術，就已經達成目的，你說呢？”
    秦楚的話語已經平澹了下來，好像是在和吉翔商量，但淩天的臉色變得極為嚴肅。
    他明白，這是自家老板給吉翔這個年輕人的最後一次機會。
    淩天趁著吉翔沒說話，湊到他耳邊厲聲說道，“手術做完了，別給臉不要臉！”
    吉翔側頭，看著淩天，旋即微微一笑。
    “連試一試都不行麽？”吉翔問道，“雖然可能性有很多，我也知道這不是必勝局而是是一場盡力局，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在患者能承受的範圍內盡一次力呢。”
    秦楚的表情極為難看，臉色鐵青，略顯猙獰。
    “如果失敗，我們盡力了，那是患者的命不好。”吉翔坦然說道，“如果成功找到血管，皆大歡喜，為什麽不呢。”
    為什麽不呢，這個問題像是一柄大錘，重重砸在秦楚的胸口上。
    甚至隱約之間，傳來“冬~”的一聲，以及堅固物體破碎的聲音。
    秦楚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吉翔，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已經多少年沒人敢當麵質疑自己的決定，秦楚都不記得了。吉翔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否定，他以為他是誰！
    “你！滾蛋！”淩天在吉翔耳邊輕聲且嚴厲的斥道，“這裏是手術室，你要聽上級醫生的判斷……並且服從！”
    “我。”吉翔嘴角露出一絲鄙夷的笑。
    “不服！”
    “你去做吧。”秦楚的臉上忽然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春風一般，“既然你堅持，那就給你三次超選的機會。”
    “如果找不到，那就下台，你看怎麽樣？”秦楚問道。
    他的話語柔和，但操作間裏的空氣卻凝結成冰。
    淩天知道這件事情再無回轉的可能，自家老板已經把吉翔給pass掉。
    為他舉辦的一次學會，竟然因為……因為他媽的一台手術而草草終了，吉翔腦子是不是有病！
    淩天惡狠狠的瞪了吉翔一眼，隨後說道，“老板，您歇著，我上台。”
    “讓小吉醫生做。”秦楚脫掉鉛衣，護士長就站在身邊，第一時間接過衣服。
    “我在這兒看著。”
    說完，秦楚大咧咧的坐到技師的椅子上。
    “謝謝秦老師，我會嚐試的。”吉翔躬身，客客氣氣的說完，叫技師調出最開始造影的錄像反複觀看。
    淩天知道自家老板被氣的夠嗆，誰特麽能想到這個小規培生竟然這麽剛！
    難道現在零零後都這樣麽？一言不合就要辭職……原本淩天以為這隻是一個段子，卻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邊。
    況且老板已經給了極好的條件，並且殷勤的表達出極大善意，甚至專門為吉翔準備了一次學會，要昭告整個學術界——我，秦楚，收了一個關門弟子。
    這麽隆重的事情，連滕院士都給麵子來參加。
    可吉翔這個小東西卻給臉不要臉，放著大好前途不要，非得跟老板強手術還沒做完。
    腦子進水了麽！
    淩天看著吉翔雙手插在無菌服的口袋裏，努力伸頭看屏幕的樣子，目光漸漸冰冷。
    老板器量並不大，尤其是付出這麽多，表達了自己的善意以及誠意後卻沒得到回報，接下來必然是一連串的重擊。
    哪怕老板和吉翔之間隔著無數層級，雷霆重手下未必能有什麽效果，但老板肯定要做點什麽。
    三次機會，就是第一次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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