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像機捕捉的畫麵很不清楚，攝影師扛著攝像機站在放射科長長的走廊外麵，沒有近距離錄製。
    想來是錄製節目時間久了節目組上上下下都清楚醫院的底線，他們不會讓自己為難，也不會讓醫院為難。
    鏡頭裏。
    走廊裏有一張平車，平車上蜷縮著一名患者，苗總似乎在解釋什麽。
    他的情緒略有激動，但患者家屬的情緒要比苗總還激動。
    攝像機以及目睹這一切的觀眾就像旁觀者似的，在遠處看著正在爭吵的人們並把這一切遠遠的錄製下來。
    冷漠的旁觀視角隻停留了幾秒鍾便縮小，落在屏幕右上角，主視角回到點評間。
    “羅老師，他們在說什麽？”光頭主持人問唇語專家。
    “苗醫生說——這病需要做手術。”唇語專家解讀道，“患者家屬……他們主要說話的人背對著我，我看不見，隻能看見站在苗醫生旁邊幫腔的人說什麽。”
    唇語專家很明顯有些遺憾，但他知道自己被請來是做什麽的，開始解讀能看見的一切。
    “患者家屬說——腸套就應該用空氣灌腸治療。對了沈教授，腸套是什麽意思？”唇語專家問道。
    “是腸套疊的簡稱，剛剛苗總接電話的時候說的腸套疊。”沈教授的眉頭已經不知不覺的皺了起來。
    “腸套疊，我好像聽說過。”光頭主持人道，“我老家那麵能做空氣灌腸的醫院不多，有些孩子生病都要抱去特定的醫院進行空氣灌腸。”
    “是。”沈教授點了點頭，但他馬上沉默，屏幕右上角苗總似乎正要和患者家屬解釋什麽，忽然一記老拳揮向他的臉頰。
    沈教授霍的站起來，動作是潛意識的，他自己都沒發現。
    與此同時，一隻手抓住苗總的白服在間不容發的瞬間把他拉到一邊，躲過拳頭。
    是吉翔！在最危險的時候把苗總拉開。
    場麵有些混亂，相當混亂。
    正在看綜藝的趙院長也沒想到節目組竟然播放出來這麽大膽的畫麵。
    不過類似的情況他在醫院見得、聽得多了，並不意外。
    情緒激動的時候很多人都會上頭，但動手的情況並不多，雖說如此，一旦動手，事件就會升級，非常棘手。
    趙院長凝神看著屏幕右上角仿佛視頻監控留下來的爭執，腦海裏開始思考要是自己在的話該怎麽解決問題。
    可即便是臨床經驗豐富、遇事無數的趙院長也沒有答案。
    一麵是腸梗阻的患者躺在平車上，另外一麵是極其不配合、甚至情緒激動到揮舞拳頭的患者家屬。
    一時間連趙院長這種老炮都有些恍惚了起來。
    難道說吉翔在這種絕境中還能解決問題？
    不會吧！
    點評間裏，光頭主持人都不知道該怎麽救場，訕訕的看著畫麵，嘴唇微微動了兩下最後卻沒說話。
    畫麵切換回現場，吉翔高大的身影擋在苗總麵前，似乎在安撫著患者家屬的情緒。
    隻是角度不對，攝像機沒有跟進，但那種亂糟糟、讓人心慌的吵雜聲音似乎從屏幕裏溢了出來。
    吉翔和患者家屬交流了幾句，似乎有些效果，怒火稍稍平息，他們跟著吉翔進了一間屋子。
    “爸，吉翔跟患者家屬說什麽了？”趙天驕不解問道。
    趙院長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患者家屬也是，怎麽能……”
    “不，你在臨床需要注意的就是這點。”趙院長嚴肅說道，“現在醫療環境很險惡，醫患糾紛30年代不是隨便說說的。”
    “呃……我覺得……骨科還好吧。”
    “那是鄧朝洪的手術做得好，而且一直小心謹慎、如履薄冰，並不意味著大環境好。”趙院長道，“你看苗總，和患者家屬解釋幾句，隻要沒說到關鍵點，或者用最短的時間解釋清楚患者家屬的疑問，甚至和患者家屬想的事兒不一樣，就會有衝突。”
    “……”趙天驕無語。
    “我問你，你遇到這種事兒該怎麽做？”趙院長問道。
    節目組很明顯對這段進行了剪輯，父子二人剛剛交流了幾句，吉翔手裏拿著紙，從房間裏走出來。
    而趙哲則一臉嚴肅和患者家屬說著什麽，肩並肩出了屋子。
    平時像是吉翔小跟班一樣的趙哲此時忽然搖身一變，變成上級醫生。
    角色的互換讓趙院長和趙天驕都怔住。
    “趙醫生說需要會診，最好是他的判斷出現問題。”唇語專家下意識的“翻譯”趙哲的話。
    光頭主持人似乎忘記救場，他想象中應該是一直出風頭的吉翔再次力挽狂瀾。
    這種戲碼已經看的多了，形成了一種固定的認知。
    可這次似乎哪裏不一樣。
    吉翔身邊那個一直老實巴交、連話都很少說的老主治搖身一變，成為救世主。
    畫麵推移，留著口水的鄒副主任出現在屏幕裏，他似乎什麽都不知道，急匆匆的走進放射科走廊。
    很快，患者被推走，接下來噠噠噠的文字出現在屏幕上，標明患者當晚接受急診手術。
    隨即，喜聞樂見的動畫情節出現，它分兩部分解釋小兒與成人的腸套疊的區別。
    趙天驕有些懵，完全不懂發生了什麽。
    趙院長微微皺眉，他盤算了幾秒鍾，忽然微微一笑。
    “爸，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趙天驕問道。
    “我估計是吉翔和患者家屬解釋，但患者家屬應該沒聽，可吉翔的解釋並沒什麽用。”
    趙院長說完，語氣加強，“沒什麽卵用。”
    趙天驕臉上露出笑容。
    “上了頭的患者家屬，怎麽可能靠吉翔一個年輕醫生一兩句話就能解決問題。”
    “那……”
    “是趙哲。”趙院長道，“你看趙哲，臨床上最不能忽視的是那種看起來一點都不打眼的老主治。他們臨床經驗豐富，有可能在一兩個瞬間出現華彩。”
    “而且他們平時看著和藹的很，但我要說的是你最好別得罪他們。這群老主治斷了上升的念頭，平時看著脾氣個頂個的好，不爭不搶。但你要是動了他們的蛋糕，他們真能跟你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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