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6 21-三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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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同身受?
吉翔想破了頭都想不到這種醫療糾紛能有什麽好感同身受的。
係統npc也沒勉強,他隻是靜靜的看著吉翔。
“老師,這種不講理的糾紛已經類似於醫鬧,有必要麽?”吉翔問道。
“醫療到最後未必是醫療,但歸根結底還是醫療。”
係統npc說了一句拗口的話。
吉翔臉上掛滿黑線。
他完全無法理解係統npc這句話的意思。
“那男人試試。”吉翔道,“老師,您建議男人選擇什麽角度。”
“當然是旁觀者角度。”係統npc道,“你還是太年輕,有些事情把控不好,所以男人建議你旁觀。”
又是!
吉翔雖然早就猜到了,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
或許是年輕人的張揚在作祟,吉翔總是不服氣,為什麽係統npc最近隻讓自己旁觀。
難道說是感同身受的難度增大?
雖然心裏不服氣,但吉翔的棱角早就被某人磨去了很多,所以他並不爭辯,和係統npc去隔壁術間。
光影閃爍,吉翔睜開眼睛。
“什麽?唐篩又有問題?!”
男人拿著妻子的唐篩檢查結果,怔怔的看著單子。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妻子的唐篩結果總是不好,前兩次隻能流掉。
唐篩!
和在醫務處看見的情況一樣,這是吉翔預料到的。
在旁觀者的角度,吉翔靜靜的觀察男人的反應。
“數值很離譜,估計孩子有問題。建議做穿刺,化驗羊水。”醫生說道。
男人麵對這種結果,很是悲傷,吉翔能感受到那種被無助情緒淹沒的感覺。
唉。
難道說係統npc讓自己感受的是這種無奈?
吉翔不這麽認為。
他靜靜的看著。
穿刺,羊水送化驗。
又過了幾天,結果出來,高度懷疑胎兒是21三體綜合征,需要流掉。
這幾天裏,吉翔能清晰的感知到男人的無奈與憤怒。
這個世界的不公、接二連三的異常,讓男人的情緒幾乎爆炸。
或許遷怒於醫院、遷怒於醫生,也是一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
雖然如此,但吉翔還是不認可。
醫生或是醫院又沒做錯什麽,憑什麽要承擔所有負麵情緒。
但這次感同身受中,吉翔發現男人和醫院的醫生很熟悉,想來不會發生惡性的醫療糾紛。
每每想到這一點,吉翔都覺得有些奇怪。
聯想起係統npc的古怪眼神,吉翔打消了自己先入為主的主觀認知,繼續靜靜觀察。
一定有蹊蹺!
那些數值在無聲的告訴男人的孩子又是21三體,也就是天生畸形。
哪怕能勉強懷下去,60的概率,胎兒在胎內就會流產。
即便沒有流產,能生下來,孩子在出生後也會有明顯的智力障礙、特殊麵容、生長發育障礙和多發畸形。
吉翔正想著,腦海裏傳來男人的呐喊。
為什麽!
為什麽又不行!
男人怔怔的看著羊水穿刺報告單,腦海一片空白。
他和妻子都想要個孩子,可卻造化弄人,每次懷孕產檢都會出問題。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連續的第三次!
每一次流產對妻子的身體都是一次打擊。
“不行,還是流掉吧。這種事兒千萬別勉強,別有僥幸心理,要不然一旦生下來孩子是先天畸形、智力也不夠,孩子遭罪,大人也跟著遭罪。”醫生朋友語重心長的勸著男人。
男人茫然的點了點頭。
“這次流掉後,以後應該會比較難懷孕,即便是懷孕,也會有習慣性流產等等情況,你要有心理準備。”
醫生朋友和男人說道。
隻是!
吉翔感覺醫生朋友的眼神似乎和係統npc略有點像。
他的話很簡單,就是在和男人闡述一個事實。然而吉翔卻覺得他話裏有話,有些東西沒說清楚。
不是不能說清楚,而是男人的醫生朋友故意不說清楚。
為什麽?
自己忽略了什麽麽?
吉翔努力思考。
但21三體綜合征隻是一個小小的知識點,考試雖然考,但吉翔沒有細致的學習過。
他是一名外科醫生,對此不夠了解也正常。
拿著報告單,男人痛苦至極,也失望、心疼到了極點。
為什麽老天對自己如此不公!
男人沒回家,他不敢,生怕妻子會因為報告而崩潰。
雖然男人不回家妻子還是會猜出來,但男人依舊去了一家小酒館買醉。
醫生朋友怕男人出事,陪他一起去。
他一直深深的看著男人,像是有什麽話想說,但卻不好說。
這進一步證實了吉翔的猜測。
其實男人也知道醫生朋友似乎有什麽話要說,醫生朋友的情緒已經寫到臉上。
隻是男人的心情不好,一直沒問。
檢查結果讓他認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慘的人,沒有之一。
但喝得半醉後,男人情緒亢奮了少許,甚至想要拍著桌子罵賊老天。
借著酒勁,男人摟著他的肩膀,“小孫,你有什麽話就說,我已經這麽慘了,你說什麽我都不在乎。你是不是想說我基因不行,或者是祖墳有問題,所以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
你就算說我是天煞孤星我也認。”
“張哥,那個……你不覺得奇怪麽?”醫生朋友小聲問道。
他試探著,欲言又止。
“奇怪?有什麽奇怪的。這他媽都是命!一連三次,三次啊!
我現在做夢夢到唐篩都會被嚇醒。”男人昂頭看天,憤憤罵道。
“不。”朋友支支吾吾的說道,他端起酒杯,把三兩三的白酒一口悶進去,這才鼓起勇氣。
“哥啊,唐篩異常,這麽講吧。不說唐篩,咱連著三次都做了穿刺檢查,羊水化驗。一般21三體很大概率都是近親結婚導致的,因為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講……”
他說了一堆相關的知識,但男人一句話都沒聽懂。
近親結婚這四個字就像是一道閃電劃過男人的腦海,腦海中一片空白。
結婚,竟然是他媽的近親?
這個詞在男人心裏激起了無數波瀾。
吉翔也被嚇了一跳。
他完全沒想到這個名詞。
類似的知識點在吉翔的腦海裏幾乎是空白。
雖然學過,但應用在實際場景裏吉翔並沒想到這一點。
難怪!
不管是係統npc還是眼前這位醫生朋友,眼神裏都怪怪的。
竟然是這樣!
“哥,你和嫂子是不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又或者,不是我不尊重啊,就事論事的說,咱叔年輕的時候是不是挺風流倜儻的。”朋友善意的提醒男人。
段譽?吉翔一下子想到了金庸老先生筆下的這個人物。
男人聽他的醫生朋友這麽說,彌散的酒意一下子蕩然無存。
並不是因為朋友的那句話讓男人醒酒,而是男人想起一件事。
男人妻子平時知書達理,一切都好,但卻有扶弟魔的屬性,她和她弟弟關係密切。
原本姐弟兩人關係密切倒也沒什麽,在男人看來那都是正常的家庭關係。
哪怕有點扶弟魔的屬性也無所謂。
可現在一語驚醒夢中人,仔細回想,她們兩人的關係似乎有些不對。
如果沒有三次唐篩異常的情況,男人也不會多想。
可連續三次!
三次!
!
唐篩結果都異常,而且數值還高的離譜,穿刺活檢、羊水化驗的結果確定有問題。
這不能不讓男人多琢磨。
然而這個可能是那麽的恐怖,恐怖到男人胃裏、血液裏的酒精在一瞬間全部揮發。
卡吧
男人隱約聽到三觀破碎的聲音從無名之處傳來。
“謝謝,小孫。”男人冷靜下來,認真道謝。
吉翔錯愕的開始搜索回憶。
果然,不對勁兒的地兒越來越多。
吉翔甚至感知到一種巨大莫名的力量在碾壓著自己的三觀,破碎聲隱約傳來。
怎麽會這樣!
曾經在實習的時候,吉翔也聽代教老師說起過很多八卦。
可八卦畢竟是八卦,沒親身經曆過,就不會有多深的共鳴。以至於係統npc錯綜複雜的眼神吉翔根本沒理解,直到感同身受的時候,吉翔才明白。
原來!
這次感同身受竟然是這樣。
離開小酒館後男人回到家。
妻子在家痛苦的哭著,眼圈通紅,說不出來的可憐。
男人雖然沒回家,她也沒看見報告,可男人一身酒氣就足以說明一切。
要是從前,男人會柔聲安慰,勸說她這隻是命運的不公,然後倆們倆抱頭痛哭。
這是命,沒辦法。
可是!
現在男人的情緒比較複雜。
醫生朋友的猜測符合邏輯。
21三體檢測連續三次都異常,數值還特別高,羊水化驗證明的確不對。
22夫妻倆又沒有血緣關係,怎麽可能連續發生這種小概率事件!
在回來的路上,男人已經產生了懷疑。
這種事情經不起琢磨,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
“親愛的,是咱們運氣不好。”男人還是溫言細語的安慰,說著說著,已經淚流滿麵。
再怎麽哭都沒有用,因為流的次數太多,又為了避免實驗室誤差,所以男人們決定再做一次穿刺檢查。
但事實很冰冷——再次複查羊水化驗的結果和上一次差不多。
隻能流掉。
男人陪著妻子去醫院,坐在外麵靜靜的等結果。
為了這次手術,男人特意找了醫生朋友,給手術的醫生塞了一個大紅包。
要求隻有一個——讓醫生幫自己留一部分胚囊。
手術很快結束,男人拿著滿是福爾馬林的小瓶子,看著裏麵的胚囊,不斷的和醫生說謝謝。
陪了妻子兩天,等她身體恢複稍微好一點後男人偷偷去了親子鑒定中心。
胚囊雖然沒有完全發育,但一部分組織的dna鑒定可以做。
幾天後,男人拿到報告的時候,一切懷疑、猜測都落到實處。
孩子!
不是自己的!
真的不是自己的!
!
吉翔也被這個古怪莫名的結果驚呆住。
這段時間吉翔一直在說服自己,根本不可能發生那種詭異的情況。
但事實證明,這都是真的!
原來係統npc欲言又止的眼神竟然說的是這事兒!
怎麽可能!
!
吉翔徹底傻了,他想到白處長,想到鬧事的患者家屬。
要是自己會怎麽處理?
告訴患者家屬事實真相?
這個念頭一閃,吉翔馬上想起男人的醫生朋友隱晦的說法。
在說之前,他還把三兩三的杯中酒一口悶進去這才敢半遮半掩的說了一部分情況。
而那之後他的說法也盡量把自己往段譽身上引,甚至連自己都被騙了。
吉翔感知到不對。
此時此刻,男人已經徹底懵逼。
男人和男人妻子應該不可能有血緣關係。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麽!
真相!
隻有一個!
!
看到這份報告,男人渾身冰冷。
按照邏輯來講,連續三次21三體的胎兒應該都不是男人的,而是男人小舅子的。
但這種正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角度讓男人陷入苦惱中。
男人妻子的確有扶弟魔的傾向,但是他之前卻並不在意。
對家裏人好的同時,她對男人也很好,而不像網上說的很多人那樣一門心思隻對弟弟好。
拿著結果,
男人猛然想起幾件事。
妻子每次流產完都要回家住一段時間,說是在家讓父母照顧她、休養身體,讓男人專心事業。
在此之前,男人一直認為妻子很貼心,她家一家人都對男人特別好,所以這也是男人並不在乎妻子是扶弟魔的這件事。
然而!
現在很多細節回想起來,都讓男人不寒而栗。
每次懷孕前,她都有在老家的經曆。
每次流產後,她都會回老家。
每次醫生警告至少要半年到一年不能懷孕,可她卻總是迫不及待的再懷孕。
甚至男人要采取避孕措施她會很不高興,為此倆人還吵過架。
當時男人認為她著急要孩子,為此男人還心存內疚,總想著要勸勸她。
有些事不能急,要不然對身體損傷大。
可現在回想起來,所有細節拚湊起來,變成一個恐怖到極點的現實。
男人被綠了,還是被小舅子綠的!
男人耳邊無數炸雷響起,轟鳴聲不斷,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不!
這不可能!
世界上不可能發生這麽荒謬無稽的事情。
男人心裏在呐喊。
不過所有可能都排除之後,雖然最後的結論特別無稽,但那就是事實真相!
男人忍耐住急迫的心情,按照妻子的要求把她送回縣城老家。
每次小產完她都會回老家,這次也是一樣。
隻是這次和以往送她回老家的心情截然不同,男人心裏的火山幾乎迸發。
勉強壓抑住內心的負麵情緒,男人假裝什麽都沒發現,和平時一樣把妻子送回娘家。
隨著時間流逝,吉翔開始審視感同身受中男主角的內心世界。
這是有醫生朋友告知、引導他得到一個正確的答桉。
可白處長麵對的患者家屬沒有人引導,白處長麵對情緒激動的家屬時,如果敢說出和醫生朋友類似的話,估計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會激發更大的矛盾。
那要是自己在白處長的位置要怎麽辦?
吉翔漸漸靜下心。
這世界上什麽人都有,ntr牛頭人之類的已經變成網絡用語,估計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少見。
甚至很多人冒著被發現、名譽掃地的風險也要留下各種證據、視頻。
這都是古怪的癖好,吉翔知道自己想不懂並不意味著這類事不存在。
白處長好難,吉翔歎了口氣。
他想破了頭也不知道白處長會怎麽辦,或許葫蘆僧辦湖塗桉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裝湖塗是唯一的出路。
那就看看男人到底想怎麽處理,吉翔心裏想到。
娘家人臉色陰沉,隻有小舅子一臉的不在乎,在臥室捧著手機看直播,對姐姐不聞不問。
從前男人會認為他們愛女心切,慣著小舅子。
但現在男人有了別的想法。
“怎麽又沒留住。”丈母娘責怪道。
男人隻能訕訕的應著,說著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意思的話敷衍著。
“姐夫,最近手頭寬裕麽。”小舅子根本不在乎,他湊到男人身邊,滿臉嬉笑的問道。
“……”男人愣住。
“這不是最近經濟形勢不好,物價漲的還快,我兜比臉還幹淨,實在沒錢了,你借我點錢唄。”
“唉。”
男人看著小舅子,他在家裏光著膀子,隻穿了一條三角褲,白花花的像是白斬雞。
從前男人隻認為是丈母娘嬌慣他,但現在怎麽看他怎麽不順眼,怎麽看怎麽覺得可疑。
“我日子也難過,現在公司加班加的厲害。你姐都這樣,我請個假老板都不願意給……”男人解釋道。
“把你小氣的。”小舅子一聽就不高興了,他一撇嘴,滿臉不屑。
“走,陪我出去喝點酒。這次孩子又有問題,我心裏不舒服。”男人拉著小舅子。
他隨便穿了身衣服,他們倆出門喝酒。
看著小舅子要奔縣裏麵最貴的店去,男人連忙拉著他去了一家路邊店。
“你這也不是城市白領啊,真是丟臉。人家趙哥回來開著大奔,抽煙都抽華子。你再看看你,窮酸的一逼,我姐跟了你遭老罪了。”
小舅子走一路,抱怨一路。
他說的極其自然,就像是男人欠了他多少錢似的。
吉翔知道男人實在不想在他身上花更多的錢,極有可能男人下次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至於為什麽男人要拉著小舅子出來吃飯,吉翔也知道大概。
拉著他進了一家老店,男人要了倆菜,又要了一瓶白酒。
“人家趙哥回來都喝茅子,你怎麽就這麽窮酸,要紅星二鍋頭。跟你出來吃飯,一點麵兒都沒有。”小舅子嘮叨著。
“有喝的就不錯了,你姐這兩年連著三次手術,我哪有心思放到事業上。”
“你沒本事就是了,還說我姐。”
男人忽然心中一動,用力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不過沒事,我找到掙錢的道兒了,等你姐這麵好一點,我靜靜心,很快就能掙大錢。”
聽到男人說掙大錢,小舅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怎麽掙錢?姐夫。”
男人故作神秘,又愁上眉梢,深深歎了口氣,並沒有回答小舅子的話。
一頓悶酒喝的更是鬱悶,酒入愁腸,愁上加愁。
但小舅子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不斷嘮叨著鄰家趙哥現在如何如何威風,回家請客吃飯差點辦流水席、開大奔、抽華子之類的事兒。
男人能看出來小舅子是從心底自然而然的羨慕,不過他也沒多搭理他。
趁著他喝多了,男人拿了小舅子幾根頭發,妥善保存好。
果然是這樣,吉翔心裏歎了口氣。
要是自己以主角視角麵對類似的事情,怕是做不到男人這種縝密與細致。
係統npc讓自己以旁觀者視角來感受,現在回想是正確的。
第二天男人回城裏,拿著小舅子的毛發去親子鑒定中心。
來到親子鑒定中心的時候,男人有些忐忑,吉翔能感知到他心裏的畏懼,甚至還有無限的迷茫。
如果猜測是真的,檢測結果證明這一點,那男人從小到大形成的三觀會被徹底擊碎。
至於麵子什麽的,已經不在男人的考慮範圍之內。
上次鑒定,確定胚胎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時候,男人的麵子早已經丟的一幹二淨。
現在,男人隻想知道真相。
吉翔隻是不知道這個真相男人能不能接受。
過了幾天,檢查結果出來,男人提前來到鑒定中心。
吉翔感覺到男人的一顆心跳的和敲鼓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在電子係統查詢,男人清晰的看到——結果9999吻合的字樣。
原來!
一切都是真的!
人啊。
吉翔深深歎了口氣,他也有些茫然。
白處長該怎麽辦、感同身受裏的男人又要怎麽辦,這些事兒糾纏在一起,讓吉翔的腦子變成了一鍋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