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略顯陰暗的地方，堆積著一堆滿是油漬的木桶。
    各種氣味混雜，十分難聞。
    這裏是酒樓剩菜飯堆積的地方，氣味雖然難聞，但卻是城內乞丐們最喜歡的寶地。
    一堆衣著破爛的乞丐，正在不停的撈著木桶內的剩飯剩菜。
    隻要能撈到一兩片肉、幾塊冷硬饅頭，便能讓這些乞丐們飽餐一頓。
    若能撈上那麽一兩隻雞腿、鴨腿，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饕餮盛宴了。
    但是一般的乞丐，不可能到這裏來撈食。
    這裏怎麽說也是城裏最大的酒樓，即使是剩下的飯菜，也是乞丐們眼中的好東西，比之一些小酒樓可好太多了。
    城裏的乞丐，那可是多如牛毛。
    雖然在這凜冬，每天都要大量的乞丐死在街頭，但城內的乞丐反倒越多了起來。
    他們要麽是因為戰火流離失所的難民，要麽就是在大戰中撿了一條命，卻斷了胳膊斷了腿的殘兵。
    能到這裏來撈食的，全都是乞丐中鬥毆最狠的角色。
    其中不乏好幾個四肢聚在且身手矯健的人，像雲蒼這樣的小乞兒，一般都是繞著這裏走的，不然被這些除了撈食便無所事事的乞丐看見，少說也得戲弄一番。
    雖然現在雲蒼隻是站在牆角，但木桶前的幾個乞丐卻是看見了他。
    這年頭，乞丐看起來可憐，但誰知道其中又有多少凶狠角色？
    當雲蒼看到那最強前方捧著一隻冷掉的燒雞狂啃的刀疤臉乞丐朝自己看了過來，便心道不妙了。
    這家夥在城裏的乞丐之中，也是最狠的幾個角色之一，想從他手裏搶食的乞丐，不知道被他打死了多少。
    這年月，一個饅頭都能讓人爭出個性命，更別提這雞鴨魚肉。
    看見雲蒼，刀疤臉肮髒的臉上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雲蒼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乞兒，因為先天營養不良的緣故，瘦弱至極，力量還不如一些十歲孩童，這些乞丐就算是一隻手都能吊打他。
    更別提其中戰鬥力最狠的刀疤臉了。
    而這刀疤臉在這幻境中和雲蒼還是有舊仇在身的。
    “是你這小家夥啊。”
    雲蒼轉身欲走，然而刀疤臉嘶啞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同時一個油膩膩的物體砸在了雲蒼的後腦勺上。
    雲蒼一愣，轉身低頭一看，一隻雞腿正躺在地上。
    雲蒼咽了一口口水，說實話在這幻境中他的身體狀況著實不怎麽好，又饑又餓，一隻油膩的雞腿足以讓他食指大動。
    可他並沒有低頭去撿。
    “嗬嗬。”刀疤臉笑了一下。
    “拿去給你妹妹吃吧，不然的話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了。怎麽說也是個小美人了，淪落到和我們一般的田地，想必你也心痛吧？”
    雖然刀疤臉這樣說，但雲蒼依舊沒有低頭去撿。
    刀疤臉似乎也不意外，繼續扔過來一隻雞腿，說道：“吃了這隻雞腿，就把你妹妹讓給我吧，這兵荒馬亂的跟著你，一頓飽飯也吃不起。
    我老許醜是醜了點，但不會餓著自己媳婦的。”
    雲蒼麵黃肌瘦的臉上擠出一絲譏笑：“你想的美。”
    雲蒼直接抬腳將兩隻雞腿狠狠的碾了一下，油膩的雞腿肉絲分離，和地上的汙泥混在一起。
    “媽的小混蛋！”刀疤臉身旁的乞丐們瞬間破口罵了出來。
    刀疤臉臉上的表情也冷了不少。
    身旁一個察言觀色厲害的乞丐當即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連許哥給的麵子也不要，給我打！”
    說著，一幫乞丐就邁步上前，狠狠的將雲蒼推搡到牆角。
    刀疤臉也是嗬嗬笑道：“也對，打吧，打死了我替你照顧你那病鬼妹妹好了。”
    拳頭如雨點般落到雲蒼瘦弱的身上，而他隻得用雙手護住要害。
    乞丐們紛紛在雲蒼身上發泄著怒氣，然後撿起地上那兩隻已經看不出來形狀的雞腿，狼吞虎咽了起來。
    十四五歲病弱的瘦弱乞兒，那裏受得住這雨點般的拳頭。
    不多時雲蒼已經是嘴鼻溢血，鼻青臉腫了。
    乞丐們看到沾了血，紛紛暗道晦氣，各自從牆角走開。
    刀疤臉啃完了一隻燒雞，又啃了幾個冷饅頭，站起身離去，路過牆角時伸腳踹了雲蒼一下，發現沒有什麽動靜，也便嗤笑著離開了。
    這世道，隻要拳頭大，乞丐也照樣能作威作福，不過對象自然隻能是比他更低微的底層。
    這欺負人得來的快樂雖然有些殘忍，但卻是乞丐們為數不多的快樂。
    乞丐們走後，雲蒼方才擦了一臉血，然後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他臉上倒是不見什麽神情，仿佛之前挨了打的不是他一樣。
    從木桶裏撿了一些勉強幹淨的冷饅頭和殘羹冷炙。
    他便離開了這裏，路過一片枯樹林時拾了些柴火，便回到了之前的小巷。
    小巷避風，再加上有著一床破爛棉絮，好歹讓這凜冬好挨了幾分。
    原本伸出一根指頭就能生火的事，在這沒有絲毫力量的幻境中，倒是有些將雲蒼攔住了。
    使了渾身力氣敲擊兩塊火石，點了一小塊爛棉絮，方才將拾來的柴火燃了起來。
    暖和的火焰在小巷冰冷的青磚上倒影些許火光，讓有些迷迷糊糊的冬兒醒了過來。
    “吃吧。”雲蒼遞過來一塊烤饅頭，說道。
    冬兒接過饅頭，結果被燙了一下，哆嗦著收回手指，饅頭掉在地上。
    雲蒼拾起饅頭，放到冬兒麵前，冬兒低頭慢慢的啃了起來。
    火焰、饅頭，加上另外一些殘羹，算是一頓勉強不錯的晚餐。
    冬兒似乎也恢複了些許力氣，她看著雲蒼道：“哥哥，你走吧，我這病是治不好了，你一個人手，說不定還能活下去。”
    雲蒼笑了笑，道：“放心吧，我會治好你的。”
    他蹲在地上，一絲不苟的貼著半塊青磚磨著什麽東西。
    雲蒼背對著的冬兒看不清那是什麽，但現在雲蒼身上散發的一縷氣勢讓她感覺有些陌生，卻沉穩。
    雲蒼手中，是一塊鏽跡斑斑的鐵片，貼切點兒說，是一個鏽了的矛頭。
    在打磨之下，鏽跡一點點而脫落，表麵的些許寒光反射出雲蒼肅穆的麵容。
    外界，姬動等人麵露不解，按理說雲蒼將食物帶回給冬兒，應該算是完成考驗了才對。
    而現在幻境還在繼續，雲蒼想做什麽？
    他們都看到了那逐漸打磨鋒利如刀片的矛頭，一絲絲寒意蔓延上了三人心頭。
    終於，似乎是打磨完畢，雲蒼站起了身，為冬兒輕輕蓋上了那床破爛棉絮，然後就這麽頂著寒風走出了小巷。
    昏暗籠罩大地，一道小小的影子，在逐漸離去。
    雲蒼所去的方向，是城中最大的藥館，去那裏的時候，他會順便路過刀疤臉那幫乞丐的地盤。
    有仇不報，向來不是雲蒼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