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襲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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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頌虎衛軍雖則各個身披重甲,手托居盾,但行軍並不滿,以此得以看出他們士兵的戰鬥力。
弓月國的禁軍在前方探路,目前已兵至凱旋城下,除卻西門,東、南、北三道城門俱有敵軍堵截。
吳羲高坐帥台,手托下腮,耳聽著斥候從前線冒死得來的情報。雖然他從來沒有親臨過戰爭,但心裏明白兩軍交戰,第一波死得便是這些隼鳥般的斥候,而且他也知道每支軍隊培養這些人都是花了大價錢,大心血的。
“副帥,你怎麽看?”
吳羲扭頭看向坐在比他矮一點硬木座上的謝安閑,驟然升任三軍副帥,謝安閑激動之餘,心裏也是滿滿地緊張。
謝安閑深吸一口氣,心裏認為主帥吳羲的問話是在考驗他,“稟告主帥,我認為敵軍此番攻城軍隊以固城將軍曹任的虎衛軍為主,部分輕騎和禁軍為輔。”謝安閑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了心中的猜測,“末將以為,大頌軍此次攻城是假,圍城才是真!”
吳羲皺眉,謝安閑的猜測倒是給他提供了一條新的思路。
“哦,怎麽說?”
謝安閑緩緩起身,走向模擬沙盤前,吳羲隨之跟上,他有點好奇謝安閑為何會得出這個結論。
“大將軍請看。”隻見謝安閑指向沙盤某一處窪地區,“這是灘河穀,也就是大頌軍先前行軍駐紮的地方。”
吳羲點頭,“嗯,你繼續說。”
謝安閑結果手下遞上的棍子,在沙盤上方劃出一道蜿蜒的道路。
“大頌軍的虎衛軍以鐵甲名譽天下,但攻城卻並不是他們的強項。”
這一點吳羲也明白了,虎衛軍的重甲巨盾根本不可能支持他們進行攻城戰。
“而散兵遊勇般的禁軍和大頌的輕騎在正麵戰場上就不是我們的對手,更何況是在更加艱難的攻堅戰呢。”
吳羲眼前一亮,對啊,吳羲率領的三軍出發前足足有五萬人,雖然在先前的對峙和潰逃時死傷不少人,但目前凱旋城中還有三萬五千人,其中具有戰鬥力的也有二萬多人,而且這都是他們弓月國的精銳,搭配了最好的輕刀、勁弩、戰馬,良鎧,即便是在玉門關和曹任對峙時,也隻不過讓他的虎衛軍仰仗天險才能略遜一籌。
如果是在野外戰場,這個世界的吳羲自然可以憑借他神鬼莫測的軍事指揮才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你的意思是說在他們的背後有援軍?”
聽聞此話,謝安閑點頭又搖頭,“現在還不太確定,因為敵軍的包圍,我擅作主張將斥候的遊走範圍定格與三十裏。”
“無礙,你做的很對。”吳羲實在對打仗指揮毫無概念,專業的事隻能交給專業的人做。
順著謝安閑手指的方向,吳羲看著蜿蜒的線條道,“那你方才所畫的那條線又是什麽。”
聽到吳羲的疑問,謝安閑一愣,怪異地看著吳羲。
吳羲察覺到謝安閑目光中的疑問,隻好故作高深,咳嗽一聲,對著謝安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謝安閑收起疑惑,隻當主帥仍舊是在考驗他對戰場的掌握。
“這條線所經過的點,都是能夠通往凱旋城池的據點。我懷疑在虎衛軍的背後還有著另外一隻輕騎軍隊在逐步占領這些據點。”謝安閑深呼一口氣,“他們是想切斷我們的退路和運送糧草輜重的道路,讓我們不戰自潰。”
不得不說,謝安閑的戰場大局觀真的很強,他的猜測幾乎與敵軍將領指定的計劃如出一轍,隻不過稍有不同的是負責占領這些據點的並不是大頌國的輕騎兵,而是弓月國的禁軍統領舒朗。
“舒將軍,您此次出征可是丞相大人親自點名,路途遙遙您勞苦功高,待得回京後定然要高升啊!雜家這裏就提前祝賀您了,嗬嗬。”
“哈哈,總管哪裏的話,為丞相大人辦差,哪裏談得上勞苦一說,倒是總管您老,跟著我們這些粗人一路上風餐露宿,才是勞苦了。”
謝安閑猜測得沒錯,在駐紮在灘河穀的虎衛軍背後,確實有那麽一隊千人騎兵風塵仆仆地從弓月國京城一路奔徙而來。
這隊騎兵的領兵將軍正是奉旨前來鎮壓凱旋城周圍的四大拱衛城。
不知丞相徐脩與大頌國究竟有什麽交易,竟使得大頌主動放棄了對這些城池的占領。
不過大頌國當然不會做出賠本的買賣,能夠讓他們派出國中四大精銳部隊的虎衛軍以及固城將軍曹任,可見丞相徐脩背後許諾的利益一定十分誘人。
此刻,灘河穀虎衛軍駐紮地的正中間,一張巨大的帥帳拔地而起。
一般而言,兩軍交戰,實力相等的情況下,各軍將軍的帥帳一定不會建造得如此誇張巨大,因為這不是給人當成活靶子殺嗎!
能夠讓虎衛軍將領做出如此冒失之舉,可見他心裏對他的對手有多麽輕視。
“二十三的歲的娃娃,也能領兵三軍了嗎?弓月國底下看來是沒什麽人了哈哈。”
皮膚黝黑,身材高大,一臉絡腮胡,一雙眼睛鼓鼓囔囔幾乎要瞪出眼眶,固城將軍坐在帥椅上哈哈大笑,與手下諸位將軍從早先的高談闊論,逐漸轉移到目前對峙的吳羲身上。
說實話,固城將軍對朝廷此次安排,心裏是相當不滿,畢竟一個月前他還在北方和凶狠粗野的蠻兵打仗,此時卻在這裏看守如老鼠般逃竄得幾萬人的叛軍。
“將軍,萬不可小覷對手。”
曹任身後,一位手持羽扇一襲華袍的書生人對著固城將軍勸道。
“這弓月國的鎮國將軍吳羲,也就是叛軍頭領,絕不是尋常將領那般愚蠢,畢竟他可是在及冠之年擒殺了當年的名將宗正。”
這件壯舉其實帳內很多人都知道,但固城將軍卻認為當時年紀輕輕的吳羲占了一些天時地利才取得勝利,其自身能力並不算強。於是他的態度也決定了帳中其餘將領表現出來的輕蔑。
“嗬嗬,軍師莫要緊張,有我虎衛軍如鐵桶般的防禦,加上三千人的輕騎軍和弓月國那些禁軍埋伏,虛虛實實之間,他吳羲不出來還好,出來我便給他上演一出甕中捉鱉。”別看固城將軍人長得蠻橫粗野,平生卻是最為敬重讀書人,這下眼見軍師麵色不善,忙打著哈哈道:“真不知道陛下是怎麽想的,竟然讓弓月國那些廢物禁軍去收複失地。”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用意。”軍師道。
“哈哈對,陛下英明神武,神思自然不是我等粗人能夠琢磨的。”曹任嘿嘿一笑,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他的父親曾告誡過他,“為官之道,可以不聰明、可以沒能力,聰明的人自然有比他更聰明的,有能力的也一樣,但做官有一點你不能不記得,那就是要謹言慎行,多看多學多做,少說!”
曹任到現在還記得父親離世前倚在床榻上,緊緊握著自己雙手時說的這番話,話到最後眼角還湧出幾滴淚。
曹任之所以對軍師這般敬重,一是因為他是讀書人,刀劍可以殺人,筆也可以,而且比刀劍殺得更多,而是因為他是陛下禦前“私房”內的讀書人。
無疑,能夠從陛下私房內走出來的讀書人自然深得陛下的信賴,而他能夠在曹任這落下腳跟,其背後含義不言而喻,這是陛下安排來看管他的。
當然他們的身份很透明,軍師也從不掩飾他對陛下比對曹任的忠誠度更高,朝中對他們這些人有一雅號“玉筆郎”。
凱旋城。
在吳羲對謝安閑的推測懷疑作出充分的了解後,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按照正常的兵家理論來講,東、南、北門四處皆有敵軍堵截,唯獨西門放空,其中必定有詐。
隻是兵法雲虛實結合,難保西門看似是敵軍故意放出的誘餌實則真的是一條生路。
讓吳羲作出這個答案有兩點,一是西門的出路玉門關一條路,二是它距離灘河穀最近,如果吳羲從這裏突圍,勢必要陷入兩麵夾擊的困境。
而方才斥候又報上最新的情報,有一隊早先與大部隊走散的白羽遊弩手在從灘河穀繞過時,探知虎衛軍駐地的防禦弱點,最關鍵的那頂醒目的帥帳。
擒賊先擒王這個道路吳羲還是明白的。
如今凱旋城周圍大致圍有敵軍輕騎三千,禁軍兩千,以及無法估量的虎衛軍。
從斥候的情報來看,灘河穀的敵軍駐所雖然人影錯錯,但不知因何緣故大多隱藏在駐所附近的密林中。
吳羲猜測,那是對方故意擺的迷魂陣,其實大多數兵力都用在圍困凱旋城上。已至虎衛軍約莫有萬餘人,至少有八千人堵在東南北三門。
也就說灘河穀的敵軍大本營最多不過有三千軍的駐守。
當吳羲對謝安閑說出他的推測時,後者眼前一亮狠狠點頭,“將軍說的是。”
但是當吳羲說出自己的想法時,後者卻猛地跪下,“將軍不可去,您是一方主帥理應坐鎮指揮。”謝安閑咬牙,“便又末將領軍代您夜襲。”
沒錯,吳羲的想法就是率領兩千黑羽軍夜襲敵軍大本營,生擒固城將軍曹任。
弓月國三軍精銳中的精銳黑白羽軍,後者一律遊弩白馬,盔簪白纓、而黑羽君則大相徑庭,五千人的編製,全部簪纓黑羽,胯下一匹上等黑馬,人手一把赴弧月彎刀。
夜襲成功的必要三點是,腳程快,三軍中隻有黑白羽軍符合;不醒目,白衣白馬的白羽軍顯然不適合;有殺傷,隻有手握彎刀有草原騎兵風範的黑羽軍最為適合。
對於夜襲的想法,謝安閑雙手讚成,與其被困城中等著大局已定無力回天,不如就殊死一搏打開局麵。
隻是這領頭將領的人選謝安閑卻不願讓吳羲犯險,他給出的理由是吳羲是主帥,哪有主帥上陣拚殺的道理,雖然他不是黑羽君的直係將軍,但是他願意領軍夜襲,無論生死。
“那麽夜襲的事就敲定了,至於人選咱們再議。”吳羲手指放在唇邊,“記住,這件事目前不要告訴任何人,隻有我們知道。”
謝安閑慎重地點頭,甚至沒有去看自己的隨從一眼,這是他最為信賴的手下,如果他敢背叛這份信賴,謝安閑自然有的是辦法讓他生不如死。
至於場中另外一人,那不是他該擔心的。
“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吳羲道。
謝安閑低頭應允,快步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