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俺看不見。”
    鐵蛋站的位置是電視機後麵。
    刷刷刷~！
    桉板上，
    刷刷刷~！
    大隊會計試著找台，可怎麽鼓搗都是雪花。
    村大隊院子裏支起大鍋，原先村裏吃大鍋飯的時候，留下的灶台還沒塌，兩口大鍋一口煮飯一口燉菜。
    看著電視，
    聽著聲音，
    大隊院裏不時發出笑聲。
    這時候的人娛樂生活太過貧乏，隻是一個簡單的電視節目，就能給他們帶來無盡的快樂。
    飯蒸好。
    菜燉得。
    大隊會計又在大喇叭裏喊起來，“大家來吃飯了，今天是省城來的林逸後生，和咱村左家小青丫頭的喜宴頭一天，請村裏所有人吃燉肉菜大米飯，大家自己拿碗快來，先說好，別他娘的拿大盆，隻能吃不能帶，誰要是偷奸耍滑老子一勺也不給你吃。”
    好多人呼啦啦跑去大鍋那裏排隊打飯。
    前些年村裏吃大鍋飯，平時參加民兵訓練，早已經養成了習慣，吃飯也要排隊，半軍事化管理，現在雖然沒了大鍋飯，可刻在骨子裏的記憶還沒忘記。
    白白的大米飯兩大鏟，
    肉菜一大馬勺，
    大海碗也能裝一碗。
    自個找個角落一蹲，呼嚕呼嚕吃起來，真叫一個香。
    一群小孩子，看電視上癮，連燉肉菜都不去吃，生怕回來自己位置沒了，被爹娘找過來，踹幾腳才跑去裝飯。
    什麽是快樂。
    或許這就是快樂，簡單的快樂。
    ......
    左小青家，
    左大紅和他媳婦掏來兩盆飯菜，整個村，隻有他們能往回帶，因為人家是主家。
    原本左家還想弄幾個菜招待林逸，被林逸阻止了。
    吃燉肉菜就好。
    吃過飯，
    一家人聊天，左小旺畢竟孩子心性，喜歡熱鬧，想去大隊那邊看看，也找自己曾經的小夥伴吹牛打屁。
    林逸道：“吃多了，小青，要不咱倆也出去溜達溜達？”
    “行。”左小青欣然同意。
    林逸和左小青跟著小旺來到村大隊大院，說是大院其實連院牆都沒有，左小旺進去找朋友玩，林逸和左小青卻沒有和他一起過去，隻是站在外麵看了看。
    孩子大人人歡馬叫。
    好不熱鬧，
    “咱們不進去了，到場裏走走。”林逸道。
    左小青點頭。
    村裏有集體打穀場，就在村邊，麵積很大，也很平整，周圍放著很多稻穀草垛。
    今晚月亮很足，不是十四就是十五，即便沒燈也能看的清路，林逸欠著左小青的手在月光下散步，聞著稻草香。
    林逸忽然想到什麽，
    笑著問道：
    “小青，你說如果咱們兩個要是在這裏認識，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會不會鑽草垛？”
    左小青撇了林逸一眼，
    “誰和你鑽草垛啊。”
    那時候鑽草垛可是偷情的代名詞。
    她忽然想到什麽。
    噗呲一聲笑了。
    “笑什麽？”
    林逸好奇問道。
    “想起俺們村一件有意思的事。”左小青笑盈盈的說道。
    “說來聽聽。”
    “剛剛喊吃飯不許帶盆的聲音聽到了嗎？”
    “聽到了。”
    “那是俺們村的大隊會計，他姓趙，按照村裏的叫法我應該喊他二叔，趙二叔有一段趣事就是關於鑽草垛的，我小時候聽大人們聊天說起過。”
    “二嬸也是我們村的，姓張，年輕的時候，好像也就五幾年吧，二叔初中畢業，回村當了小學老師，那時二嬸還是大姑娘，二嬸家裏條件好從小就比較胖，一直從小胖到大，其實二嬸不醜的，大眼睛雙眼皮，五官端正的很。”
    “二嬸和二叔以前在一起上過學，
    二嬸喜歡二叔。
    二叔對二嬸沒感覺。
    二嬸總是去二叔，二叔也不咋搭理她。
    有一回村裏放電影，就是在這穀場，
    二叔算是文化人，村裏讓他幫著放映員一起弄，
    電影看完都晚上十點多了，村裏人都回去睡覺，二叔幫著電影放映員收好機器，大隊幹部帶著放映員去睡覺，二叔也準備回去，忽然有人從草垛裏竄出來，把二叔一把拽了進去。”
    “你二嬸？”林逸問道。
    左小青笑著點頭，“對，就是二嬸。”
    “然後他們就在草垛裏...，反正第二天，趙家人就上二嬸家提親了，後來這事在村裏傳開了，你知道二叔怎麽說的嗎？”
    “怎麽說？”
    “二叔說，他原本是不從的，可二嬸人胖力氣大，他那時候身子瘦弱，兩人在草垛裏折騰，根本不是二嬸的對手，最後不得不從了二嬸。”
    說完自己咯咯咯的笑起來。
    林逸也笑了。
    其實男女那點事，
    捅破了，
    就會變得簡單許多。
    兩人繼續牽著手往前溜達，左小青道：“二嬸性格特別好，也特別疼二叔，家裏的活都是二嬸做，二叔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有人說二叔是享福的命二嬸是勞碌命，可二嬸自己樂意，她說就高興伺候自家男人。”
    說到這裏左小青仰頭看向林逸，“哥哥，以後我也那麽伺候你。”
    “嗬嗬，你不怕把我養成懶漢？”
    “不怕，我自己樂意。”
    林逸笑著道：“那行，到時候白天讓你洗衣、做飯、奶孩子，晚上還要陪我睡覺，讓你擺啥姿勢都得聽話，要是不聽話敢惹我生氣，我還要錘你兩拳。”
    左小青堅定的點頭。
    林逸一愣。
    靠，
    真是個傻女子。
    林逸湊近左小青耳邊，“那咱們現在鑽草垛。”
    左小青一愣，
    立刻搖頭。
    然後轉身就跑，林逸笑著在後麵追。
    ......
    翌日，
    辦酒席的日子。
    左小青穿上新買的紅裙子，在她嫂子的幫助下打扮的漂漂亮亮。
    早上起來，
    又來了一輛大貨車，
    黃石第二服裝廠的大師傅，帶著自己兩個徒弟，還有一些炒菜用的家什調料過來。
    村裏人幫著擺桌，
    左家院子也不小，在他家擺了六桌，旁邊鄰居家院子也擺了六桌，這樣一次可以招待12桌。
    門口，
    牆上，
    街角都貼上了紅喜字。
    大隊那邊的兩口大鍋裏，一口燉著雞一口燉著鴨，等雞鴨燉好弄出來，就會燉上紅燒肉和大米飯。
    好在不用接新娘，
    所以林逸很輕鬆，就和親朋們說說話聊聊天。
    九點。
    外麵忽然響起汽車喇叭聲。
    不多時有人進屋，“逸哥，逸哥我們來了。”
    竟然是薑武和李向前。
    “你們怎麽來了。”林逸高興的站起來。
    薑武哈哈笑著道：“逸哥你結婚這麽大的事，我們怎麽能缺席呢，其他幾個家夥也都吵著要來，我說逸哥回頭在江城還要辦酒席，家裏那邊需要他們看著，他們才沒跟來。”
    “你們怎麽來的？”
    “我們跟呂廠長來的啊，我和向前昨天就到了黃石，聯係了呂廠長和他一起過來的。”
    “那呂廠長也來了？”
    “來了，在外麵和這邊縣的縣長聊天呢，還有他們鎮的書記，村支書啥的一幫人呢，對了，還有好幾個廠子的廠長也來了。”
    林逸看向旁邊的小青，“小青，一些朋友來了，跟我去見見嗎？”
    左小青懂事的點點頭，跟著林逸一起出去。
    出了大門，
    就看到街道遠處停了好幾輛212吉普。
    街道上，
    一群很有派頭的人站在中間，相互微笑聊著什麽，這裏麵有林逸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周圍好多村民遠遠看著，他們知道，這些開小車來的，一看就是大人物，沒看村長隻能擠在旁邊陪著笑臉，連說話都說不上嗎。
    林逸帶著左小青過去。
    “呂老哥，柳老哥，周廠長......”林逸和認識的人挨個打招呼，有和他合作銷售賣東西的廠長，也有從林逸這邊拿到外匯訂單的廠長，一共八九位。
    呂廠長笑著道：“林逸，給你介紹一下，我好兄弟，也是這個縣的縣長李學勤。”
    “李縣長您好您好。”林逸立刻笑著伸出手。
    李縣長和林逸握手，看了一眼左小青，笑著道：“恭喜林經理新婚大喜啊。”
    “上次家裏這點事，麻煩李縣長了，一直想當麵感謝，可沒找到合適機會。”林逸說的自然是左小青家的那件事。
    “真想感謝？”李縣長笑著道。
    林逸一愣，
    自己就是客氣客氣，沒想到李縣長真有事，難道也想要化肥，不過既然話都說出去了，林逸絕對不會慫。
    “當然，您說。”
    而且人聲嘈雜，更是連聲音都聽不清。
    “都他娘的小點聲。”大隊會計對著大喇叭喊了一聲。
    隻停歇了十幾秒鍾，又開始亂起來。
    圍在外麵的男女老少都笑了。
    在不屑的努力下，電視機終於出人兒了，是一個動物雜技表演節目，動物表演時，旁邊還有主持人熱情洋溢的講解。
    “看，小猴子跳到山羊的後背上，山羊正準備走鋼絲，山羊走的很穩，小猴子還在背上翻跟頭......”
    男女老少頓時被節目吸引。
    可電視太小了，隻有12寸，外麵圍觀的村民足有上百，裏麵的人嘻嘻哈哈的討論著小猴子大灰熊，遠處的根本什麽也瞅不見，隻能看到一個白點。
    “額他娘的也看不見。”大隊會計罵道。
    對著旁邊舉著杆子的青年罵道，“鐵蛋，你他娘的舉好嘍，別總伸頭縮腦搖搖晃晃的。”
    大隊會計看這樣不行，忽然靈光一閃，把話筒從窗戶遞出來，放到電視機喇叭旁邊，電視裏的聲音頓時從村裏的大喇叭傳出來，這下全村人都能聽到了。
    原本後麵的人很是不滿，看不到人也聽不到聲，現在雖然依舊看不到人，可好歹有聲了，湊合著看吧。
    豆腐、粉條丟進去，
    這樣的燉肉菜，即便是過年很多人家裏都吃不上，村民們圍在旁邊，聞著大鍋裏飄出的米飯和燉菜香味，忍不住咽唾沫。
    半隻豬的豬肉切成塊，時間不長燉成紅燒肉，香味飄滿整個村子。
    白菜卡卡卡切好，
    為了掩飾尷尬，拿起煙袋鍋很抽兩口。
    而大隊部門口，比圍在大鍋飯旁邊的人還多，大隊會計指揮人，從屋裏搬出一張結實的木桌，黑白電視放在上麵，電線從窗戶拉出來，還用竹竿做了一個天線，有人專門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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