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癡情贈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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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惆悵客,淚縱橫,蓮花山巔憶平生。
    陳胭脂已不在乎慕容穀中的一切了,隻想珍惜當下與慕容風淩相處的片刻,二人相擁與蓮花山巔,訴說著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仿佛時間也在這一瞬停滯。
    日光漸升,本凝希冀,但對慕容風淩來說,似這升騰之光已是在催促自己行入那輪回之道的召喚...
    “我...還是違背了你的心願,你不怨我嗎?”陳胭脂如做錯了事的孩子般,望著穹頂漸升的日光,向著身旁心愛之人,略顯小心問道。
    盡管已是虛弱不堪,已漸虛幻的慕容風淩麵上卻滿笑容,一如多年前般‘花言巧語’:“既是我家娘子想做的,莫說是違背俠義之道,便是被天下唾棄又如何呢...隻不過...”
    “隻不過你還是饒過了那小子一命,是嗎?”陳胭脂怎能不知夫君心思,此前的執念消去,此刻也已釋然,接過慕容風淩話來,淺笑開口。
    “還是逃不過娘子法眼...你...恨我嗎...”慕容風淩瞧向日光,問出心中所慮。
    “你想做的,胭脂又怎會阻...隻是...”一如慕容風淩,陳胭脂哪還會責備於他,隻不過心中卻還有最後的疑問,正想開口,卻被慕容風淩接過話來。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在奪舍輪回中,隱約窺得一場大戰。”慕容風淩麵上笑容消去幾分,向著懷中胭脂,正色開口。
    “大戰...這便
    是你不去奪舍那少年的緣故?你都無法...難不成...他...”胭脂終也收斂了心神,凝聲問道。
    “不錯...是人間浩劫的大戰...宿命輪回,或許他才是那止戰的關鍵...所以,我...”慕容風淩想起自己在虛幻所言,那雙無所畏懼的雙眸之中,竟也顯出幾分凝重。
    陳胭脂聞言,立時問道:“為何不告知於他?”
    “因果循環,若是我等出手亂了前因,隻怕這果...也終會改變,不妨順勢而為,助他一臂之力,才是你我之因...”慕容風淩言畢,似才覺查自己之言已令胭脂難懂,當即話鋒一轉。
    “江山代有人才出,咱們也不必再為此而憂...你要應下我一件事...”
    日光漸起,已悄然爬上三山之巔,越過坍塌的金雞山,直抵酆都,想來不用多久,便會為慕容穀帶來光明,同樣也預示著蓮花山巔一人一魂的落幕。
    聽得慕容風淩之言,穀主已然知曉他要說些什麽,不過心中也早有了主意,為安其心,當即回道:“你...放心,我自會好好活著,去完成你未完成的心願...”
    藍袍聞言,放下心來,當即緩緩坐下,望向那蔓延而至的日光,漸漸虛幻的眸中顯出些許向往,隨即顯幾分失落...明明是晨日之光,落入眼中,卻滿是夕陽之感。
    胭脂伸出手來,想要握住藍袍掌心,可手掌所過,卻握了空
    ,正當心中悲傷蔓延,耳中卻傳柔聲:“莫傷悲,百年俱是夢,天地闊,且徜徉,今日別離,他日總有重逢日...”
    知是風淩慰藉之言,胭脂亦不想他看著自己帶悲傷送他離去,強掩悲傷,展顏顯出笑來,一如當年初見時的少女一般,凝幾分俏皮,衝著即將消弭的心愛之人嗔道:“油嘴滑舌...我且問你,今日一別...來生...你我要如何認出彼此?”
    慕容風淩聞言一怔,同樣展顏而笑,仿佛一息重回當年仗義世間名俠之姿,望向嬌嗔的娘子,爽朗笑聲遍傳蓮花山巔,聲落之時,緩緩抬掌,一道虛無劍氣輕射而出,鑽入麵前胭脂腦海之中。
    “飲了孟婆湯,行過奈何橋,或許你我會暫時忘卻彼此,不過我留下一抹劍氣於你腦海之中,待得來生你我相遇,憑此劍氣,定會識出你...”
    許是施展劍氣,亦或是時辰已至,慕容風淩身形又弱下三分,尤是日光已在兩人交談之時,悄然映上蓮花山巔。
    慕容風淩亦有察覺,回首望去,見得日光,不由歎道:“此間正是人間美景,不過卻還差了幾分...”
    聽得此言,陳胭脂似已從此言中聽出了夫君言外之意,抬首之際,早已淚流滿麵,無聲而視。
    已有日光映上藍袍,撒上一層淡淡金光,慕容風淩目凝不舍,先後於倒插地麵的血風、胭脂劍上再掠過心愛之人麵龐...本已
    近乎透明的虛幻身影瞬間清晰,甚至已散發出淡淡光芒。
    伸出手來,終是撫上胭脂麵龐,待得女子回過神來,想要伸手握住時,那熟悉的指尖已然離開麵頰,眸中身影也已化作一抹藍芒,衝穹頂天際而去。
    與其頹然等死,不如燦然一瞬,這便是慕容風淩心中所想,當得淩空之際,將自己微弱生機,盡化蓬勃內力...
    陳胭脂強撐腹部傷勢,盡力站起身來,想要再望深愛之人,可回應自己的,卻隻有未曾盡明的穹頂天際與那如同星辰的藍芒之影...藍芒崩裂,爆裂之聲響徹慕容穀,曾經的名俠化作一霎絢爛落幕,唯剩蓮花山巔孤獨身影獨自垂淚...
    日光雖暖,卻依舊遮不去寒風,呼嘯之聲與血風劍吟交織,如在為這名俠落幕,奏上一曲悲歌。
    陳胭脂呆呆望著望著心愛之人化作塵埃散落,尚沉浸悲傷難以自拔,哪能察覺此刻有一道身影正悄然登上蓮花山巔,滿凝殺意而來,那張滿覆寒霜麵上,燃燒複仇怒火的雙眸,定定瞧著陳胭脂的背影,袖中那柄蛇刃在晨光照耀下,閃爍陣陣寒光。
    說時遲那時快,當得眸中怒火再掩不住時,蜿蜒之刃疾刺向滿目悲傷的女子後心...
    或許是傷勢沉重,且沉浸悲傷,亦或早已察覺,卻因慕容風淩的離去而不想苟活,蛇刃破空,轉瞬就要刺入後心,但那紅袍身影卻仍未移動半分,隻是抬
    首望向天際。
    眼見蛇刃即將得手,卻有青衫身影,翩然而至,手中月光,與日同輝,灑落胭脂身後,挑開蛇刃,劍境同出,威壓之勢,立時將刺殺之人,逼退數丈,當得站定身形,日光灑落麵龐,才見這刺殺之人,正是慕容青,而出手逼退她,救下慕容穀主的,卻是那青衫少年。
    “我欲奪舍你軀,你為何要以德報怨...”許是被少年劍境,抽回思緒,穀主不曾回首,就已知曉身後兩人,輕聲開口,哪還有此前掌控慕容穀的威嚴之勢,此次此刻儼然已是傷透了心的女子而已。
    思忖片刻,少年輕蹙劍眉,如實而答:“奪舍我軀,是為你心愛之人,於你來說,並無錯,可你濫殺無辜,以人命施邪法,本應得此報...可我應下了慕容前輩,要護你周全...”
    穀主仍未回首,隻將目光望向天際,似還想要從那一抹絢爛殘光之中,再尋到些許他的身影,可凝視片刻,卻未得所願...微微搖頭,收回目光,垂首開口:“你是為慕容白而來...”
    少年一怔,原來她早已察覺慕容青使劍刺殺之舉,正感歎師徒反目之時,慕容青之聲已然傳來。
    “他與煉師兄二人,為你不惜以身試功...你就這麽對他...”慕容青怒聲才出,隻聞山巔衣袂連聲而至,一並傳上山巔的還有慕容厚冷冽之聲。
    “慕容青你好大膽子,竟敢偷襲穀主.
    ..”看似維護穀主之徒,卻滿私心,雖暫離蓮花山巔,但卻在暗中早將一切盡觀,如今慕容穀弟子中,慕容嫵私放囚徒,壞了規矩,慕容煉、白二人也已亡,或許能與自己一爭傳人之位的,就隻剩下慕容青了,隻要將她定下罪名,甚至將她斬於蓮花山巔,這慕容穀早晚都是自己囊中之物...
    思忖至此,尚不待陳胭脂下令,慕容厚已急不可耐,向著風淩當一眾紅袍下令:“拿下她!”
    師父尚在,且不曾開口,紅袍弟子們相識一眼,皆不敢隨意動手,反令慕容厚惱羞成怒:“你們反了不成,沒瞧見慕容青大逆不道,欲刺殺師父,快快拿下,不然當以同罪論處...”
    顧蕭看著慕容穀中內訌將起,心中亦是左右為難,即便應下了慕容風淩前輩相護之請,可眼前事,自己卻也不便插手。
    正當猶豫之際,卻聞慘呼卻起,忙抬眸望去,隻見慕容厚胸口已被一道劍氣洞穿,頹然倒地,口中不住湧出血沫,當得少年目光落在他身時,儼然已是命在旦夕了。
    “師...我...”鮮血灌喉,讓慕容厚已語不成句,隻勉強吐出兩字,隻將生的希望,盡數放在已然回身,滿目漠然的師父身上。
    “心術不正,留你在世,隻會壞了慕容名聲...”穀主輕言,似早看穿了慕容厚心思,聲出之時,眼神已然移轉,落於風淩當眾弟子身上。
    眾人早
    被嚇得麵色驟變,紛紛棄了兵刃,伏地不起,唯有遠端慕容青冷眼旁觀,手中青蛇劍,不曾放低分毫,穀主眼眸似是無意掠過,轉向同樣驚疑的少年麵上,殺意頓緩。
    “為師也曾為有你...嫵兒...煉兒、白兒為傲...隻可惜,一切都已晚了...”
    穀主開口,踱步緩行,眸中劍形又顯,當得少年與慕容青發覺之時,為時已晚,兩人如先前一般,重落陳胭脂劍境之中,無法脫身。
    瞧向曾經愛徒眸中恨意,陳胭脂自嘲一笑,毫不在意,徑直行過兩人身側,直至倒插入地的血風、胭脂雙劍方止。
    雙掌同出,輕提,劍出...端詳同樣兩柄如同一對的當世名兵,喃喃自語:“學武之道,本就當鋤強扶弱,造福蒼生,若一味追求自身修為,終會被私欲吞沒...風淩,可惜我明白你的這些話,都已晚了,這些徒兒之中,本該有人能承你之誌...卻在我私欲之下,化作煙雲...”
    隨即再望天際,繼續開口:“當年我說想要天上星辰,沒想到今日以自己化作星辰送給了我...”
    言罷,雙劍同反持一掌之中,身形一動,便已閃於少年身前。
    “小兄弟,我想求你件事。”
    穀主言辭皆懇,少年幾是迎上她目光一瞬,似已察覺她要做些什麽,忙欲運功,從她劍境之中脫身,但卻被她輕撫胸膛,便化去了才將提起的真氣,亦同封
    了啞穴,隨即柔聲同傳入耳。
    “放心,隻是一時,這掌力傷不得你。”口中說著,已是輕抬起手掌中雙劍。
    “血風乃慕容風淩配劍,曾助他盡除宵小...此劍胭脂,乃我之成名兵刃...我隻想求小兄弟讓血風、胭脂,永遠相伴,莫再分離...”
    許是想起少年所求,將胭脂、血風雙劍交予他麵前後,掌心微翻,一柄白玉小劍顯於掌心,三寸有餘,劍刃圓鈍,劍身之上,巧匠精工,解玉砂琢鏗鏘有力三字。
    “英離帖”
    少年被劍境所困,口不能言,但瞧得英離帖時,心中早是驚駭不止,沒想到一心所求之物,如今卻是輕易到手。
    正思忖間,隻覺穀主已將白玉小劍塞入自己懷中,隨即轉身,終再麵對自己曾經愛徒...而慕容青此刻似也明白了‘師父’心意,正愣神間,隻覺掌中青蛇劍已是脫手而飛,直刺她心窩而去...
    殷紅綻出,一如當年胭脂劍名揚江湖之時,那抹胭紅,無人不驚,無人不懼,不過此時那抹胭脂,也隨慕容風淩終將落幕。
    劍境隨主頹然將逝也一並消去,脫身的眾人,神色各異,慕容穀中弟子皆失魂落魄,不知該如何麵對,而得報心中仇怨的慕容青,如失了神誌,怔於當場,再觀少年,得以脫身一瞬,忙是閃身上前,托起穀主。
    將死之人,卻不畏懼,反倒目中皆是向往,彌留之際,似察少年臨近身旁
    ,回光返照般緊攥住青衫衣袖,喃喃開口。
    少年見狀微歎,忙俯下身子,隻聽得穀主呢喃哀求之聲斷斷續續傳入耳中:“他...化作星辰...我便化月夜...求你...將我化作塵埃...擇月明之時...灑於穀中...常伴於他...”
    “前輩吩咐,晚輩自當謹遵。”顧蕭心中亦同悲,不僅是感歎世事無常,更是歎這癡情女子,機關算盡,卻仍是與心愛之人陰陽永隔,自己能做的,也隻是隨她心願,令她瞑目。
    少年之言,令陳胭脂終是釋然,輕吐出最後一口氣,眼神飄散,似已回到當年初見藍袍的細雨秘林...
    身側血風、胭脂雙劍,似也察覺到了劍主逝去,不再發出悲鳴劍吟,隻是輕輕搖曳劍身,送她最後一程。
    世上總多負心人,負心人持無情劍,可慕容穀中卻皆是癡情人,癡情人伴長情劍...
    「慕容穀卷畢,長舒口氣,感冒才將好幾分,明天可能就是新的一卷了,望諸位不吝提點...慕容穀字數太多,遠超過我的計劃,隻因要承上啟下,將前文的一些伏筆在此卷解釋,同時要為下麵一卷埋下伏筆,比如江凝雪為何願離開顧蕭隨唐九而去,比如劍十方求得藥方是為了誰...等等等等吧,總之作為新人首本難免有遺漏不嚴謹之處,還望諸位書友多多擔待,故事而已,有時不必較真,如今顧蕭除卻斷月
    、步光,已再得胭脂、血風,兩柄神兵,荔枝攜顧蕭齊齊抱拳,向諸位書友行禮:“此間事了,咱們望離莊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