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榮一直把人送到許家門口，許廣施讓她進屋坐，她笑笑拒絕：“我就不進去了，這個給你。”遞上手裏的兜子。
    許廣施連聲推辭：“每年都給我們帶東西，你是姐姐，合該我們給您送才對。”
    “要我說這事不賴如嬌”，李秀榮卻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眼瞅著大閨女就要出嫁，過日子也該有點自己的主見，別啥事都依著咱媽。”
    “媽，您記著不？有一次您和我爸下地幹活，讓我和大姐看著三妹、四妹，四妹淘氣，大姐得一個錯眼都不敢的盯著她，隻得讓我照顧三妹。我那時也小，為了自己省事兒，竟然用繩子把三妹栓在羊圈的柱子上，自個跑出去玩，等您跟我爸回來，三妹哭的都快喘不上氣兒了，給我一頓好打，可把我收拾慘了。”
    李秀芹一時沒有話說。
    “知道你孝順，不願總違拗老娘，可是咱媽那人，心都偏到天邊兒了，恨不得啥好的都給兒子孫子，瞧小偉都給慣成啥了……”李秀榮頓了頓，頗有些語重心長，“我說這些的意思就是想讓你心裏頭有點數，自己的日子、自己這一大家子人好好顧著，該硬氣的時候你得硬氣一點，知道不？”
    吃飯的時候，李秀榮有意調和，不停的說些有意思的事兒，逗的大家哈哈笑。
    “死丫頭你說啥？！”李秀芹徹底怒了，新“仇”舊“恨”一起，她順手抄起炕上的笤帚疙瘩，就要揍許如嬌：“太久沒揍你，皮癢了是不是？”
    許如嬌哪裏會乖乖等著，一下躥出去老遠，一邊躲一邊頂嘴：“我咋了，我說的不對嗎？你就是禁不住姥姥的逼迫，還有大姐的親事，必須得退！”
    “你給我站住！看我不收拾你！”李秀芹揮舞著笤帚疙瘩追。
    “大過年的秀芹你幹啥呀……”許廣施各種攔著。
    “媽，別打，三丫快跑！”許如娟也護著小妹。
    許如嬌在那看熱鬧。
    大年初二的傍晚，許家雞飛狗跳，熱鬧非凡。
    李秀芹追到筋疲力盡，也沒碰到小閨女的一片衣裳角，笤帚疙瘩卻已被許廣施奪下，他抓著許如嬌，在胳膊上輕拍了兩巴掌，充當和事佬：“行了，我替你打她了，三丫也別跑了，快把錢給你媽。”
    那兩巴掌不痛不癢，還不如平時給她拍塵土重，許如嬌確實跑累了，順勢靠在他爸身上，呼哧帶喘的：“不，不能給。”
    “三丫，你……”
    “爸，我說真的”，許如嬌無比認真的跟父親對視，“大姐不能嫁給張明亮，這錢必要退回去。”
    許廣施忽然意識到，小女兒這是真的認真了：“可是張家……”
    “我會證明給你們看”許如嬌堅定道。
    錢到底沒給李秀芹，最後是許廣施拿著了，這事兒才算作罷。
    李秀榮帶來的東西裏頭，除了花生，還有兩條褲子，一件紅色小棉襖，一條夏天穿的格子布連衣裙。
    許如妍一眼就相中了連衣裙，可是她比許如嬌身量大，實在是穿不進去。
    “媽，要不你給我改改？”
    家裏根本沒這樣的布，而且李秀芹剛才發了頓火，此刻還沒好，語氣衝衝的：“改啥改，給你妹妹穿。”
    許如妍噘嘴，那紅棉襖她也穿不了，隻有其中一條褲子勉強能穿，四件衣裳三件歸了許如嬌，許如妍心裏老大不樂意：“那你給我炒花生吃！”
    李秀榮帶來的大半兜子花生得有五六斤，虧得大老遠帶來。李秀芹本想說她兩句，想到如今家裏的條件，便站起身，打算去炒花生。
    “花生你別吃。”誰知許如嬌開口，“都留著，我有用。”
    許如妍炸了：“咋？得了三件衣裳還不夠，還想霸占花生？！”
    許如嬌淡定一笑：“你聽我的，過幾天我保證讓你穿上一身新衣裳，咋樣？”
    許如嬌從包袱裏拽出一大包花生，隨口應：“啥錢？”
    “就是你姥給的二十五塊錢。”李秀芹道，她雖嘴上責怪女兒，但能要回錢，心裏還是高興的。
    誰知許如嬌直接說：“不給。”
    “都是好東西，咋能嫌棄呢。”
    許廣施拎著包袱進屋了，李秀榮又把許如娟叫住單獨說了幾句話。
    沒一會，許如娟回來，手裏攥著十塊錢：“二姨非要塞給我的，說讓我去婆家買幾件好衣裳穿。”
    李秀芹接過錢追出去，卻早不見了李秀榮的影子。
    她拿著錢回來，想起什麽，對跟許如妍一塊翻看二姨給的包袱的許如嬌開口：“那錢給媽吧。”
    “都是我婆婆家自己種的花生，給孩子們當零嘴吃”，李秀榮笑著把包袱塞給他，“還有幾件月月從前的舊衣裳，都不壞，她穿不了了，給二丫三丫她們，別嫌棄。”
    “嗯”，李秀芹點點頭，“我明白二姐。”
    “啥？”李秀芹愣了，“你要自己拿？那麽多錢你想幹啥？”
    “給你萬一又被姥姥要回去了咋辦？”許如嬌十分理所當然，“我拿著，回頭大姐的親事不成了退回張家。”
    “哼”李老太太輕哼一聲，到底吃了。
    吃完飯，李秀芹一家要回去了，李秀榮見狀起身，拿上給她帶的東西：“我送送你。”
    桌上眾人一陣哄笑，李老太太也是紅光滿麵：“就你小時候鬼主意最多，把個小娃子栓在羊圈裏，虧你想得出！”
    “我那是惦記著出去玩兒”，李秀榮笑嘻嘻的，夾了一塊李秀芹做拌豆腐放在李老太太碗裏，“幸好三妹沒事兒，要不咱哪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拌豆腐。”
    許廣施帶著三個孩子走在前麵，留下姐妹倆在後麵說體己話。
    “二姐都知道了……如嬌這孩子，我……”李秀芹有點不好意思，飯桌上李秀榮那麽賣力，她知道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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