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深處的星艦 第四十七章 冰簇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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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最偉大之處在於文明的積累和傳承。先賢曾經說過,我們都是站著巨人的肩膀上砥礪前行,對於先驅者,我們心懷感恩,對於後來者,我們甘為腳石。
    奎因脫下帽子置於胸前,望著那艘懸掛在冰山崖壁的殘船,致敬。
    寧安從隨身攜帶的光腦裏迅速調出了有關先驅者號的資料,雖然隻有寥寥數筆,還是寫出了冒險家裏昂·約瑟爾偉大的一生。
    “作為偉大的愛斯基摩人,如果不能長眠於天空之上,隻好沉睡於深淵之底,森女為其織床,月神守其夢!”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寧安心中那點迷茫像是被清風拂過,迷霧漸去,何去何從不如遵循本心。是什麽讓裏昂能夠踏足山巔穀底,除了單純的喜歡,更多的是冒險精神!曾經他也是個平凡的人,隻是人間煙火的一個小火星,如今他身為超級生命體,應是在曆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而不是默默老去。
    所以,寧安的心性第一次有了轉折,他想做些有意義的事,後來,他才知道這個決定是多麽的偉大,多麽的沉重。
    瑪麗號像是一條力氣充足的大魚,在冰山罅隙裏穿梭。
    巨型冰山的背後是一片冰塊簇立的廣袤冰原,名為德瑞爾冰原,德瑞爾在古希臘語言中是天賜之地、生命之源的意思。
    冰下是古老的北冰洋,隻有在太陽直照北回歸線時,人們才得以見到這片蔚藍的海洋。
    德瑞爾冰原上的冰塊絕大部分都是從東側的超級冰山上崩落下來的,每年北半球進入夏季後,垂天冰幕就會進入脆弱期,在重力和太陽光的作用下,表麵開始融解碎裂,巨大的冰塊就會跌入大洋中,等待冬季跟整個洋麵凝成一塊。
    幾百公裏長的的冰原麵貌幾乎一致,頭頂是濃厚的輻射雲,磁場紊亂,在冰山叢中穿行而不迷失方向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奎因大爺之所以能夠悠閑地坐在控製室喝咖啡,是因為他在第一次通過該線路時記錄了一條弱磁力航線圖,自動駕駛係統與磁力傳感器建立數據鏈後,會自動選擇匹配的坐標,雖然會有極小的偏差,而且冰山的位置不是一成不變的,奎因隻需要每隔一段時間手動矯正下坐標參數即可。
    除了迷失方向外,最大的危險還是來自雪蓋之下的水蝕裂隙,經過暖季剛過,冰層下的海水溫度還很高,海水的流動和熱交換會使得部分區域的冰層很脆弱,甚至還有未完全凍結的“冰眼”。
    奎因在這一塊頗有心得,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隻要陸行船的速度夠快,慣性定理就不會使他跌入裂隙深淵。
    枯燥的旅程中,一邊是煮不完的咖啡,一邊是對著裂變反應釜的數據發呆。
    寧安早就好奇裂變釜裏的元素構成和元素衰期,雖然學校裏的課本讀物裏早有介紹,但實際看到這些特質鋼瓶裏裝的混合氣態核元素的時候,他心裏還有有種激動的。
    幾個世紀前,華夏著名的高能物理學家秣三農在實驗室裏製作了人類曆史上第一個微型反應堆,進一步證實了厭氧鈦基鎢鉬合金材料能夠安全可控有效地應用在液態金屬冷卻反應釜上。
    雖然那個兩米高的笨重鍋爐看上去不美觀,但推動人類曆史一下子進入到泛核能時代。
    秣三農的團隊沒有把這項舉世矚目的成就用以商業,而是毫無保留地公布出來,並於當年獲得了國際聯盟的“人類文明最佳貢獻獎”。
    隨後,反應堆越做越小,應用也越來越廣泛,人類開始把研究的方向轉為生物燃料技術,這比高能核物理更難更縹緲。
    支撐人類文明卓越發展的的三大支柱,其一是創造可以承載知識的文字符號,其二是懂得利用身外之物,其三是富有幻想性。
    超級生命體的大腦總會跳出具有總結性的“世界觀”,這大概是腦域開發到一定程度後,除了日常所需以外,大腦會多餘出來一部分遊離的算力,時不時提出不一樣的見解。
    寧安突然發現,跟之前相比,自己的藝術細胞似乎活躍了許多,在他的手邊有一本名為《斯蒂格勒小鎮》的法蘭西,講述幾個世紀以來生活在小鎮裏的一家人的故事,歲月靜好的年代,祖孫十幾代能守著一個地方也算是罕見。書中故事很平淡,家常瑣事,感情親疏,生老病死,在時間的滾動下變得尤其寡淡。寧安思索,在超級生命體漫長的生命周期裏,等世事看淡後,他會不會最後選擇提前結束生命,這是個很複雜的問題,他的大腦高速運行,一時半會兒也給不出答案,徒增饑餓感。
    陸行船如深空遊魚行駛在極光下,雪原被染成淡淡綠色,靜謐而瑰麗。
    正在戴著眼鏡看航線圖的奎因突然抬頭,一旁的雷達圖上出現了一個光點,在瑪麗號的前方,距離300公裏。
    “是黑旗幟的冒險者號!”
    奎因摘下眼鏡,看著雷達屏幕思忖。
    從雷達視圖上可以看出冒險者號是靜止不動的。
    安全航線就這一條,該遇到的總會遇到。
    奎因看了一眼埋頭看書的寧安,推開了武器控製台的保險蓋,擰動鑰匙,船體突然輕微抖動一下,火控係統已經通電,船體的外側冒出兩個發射口,這是用舊式潛艇的魚「雷」管改造的導彈發射器。
    奎因能夠一個人在這條極北航道航行的一個原因就是靠著這幾枚舊式烈火巡航導彈,紅外製導,200公斤高爆彈頭,足夠把普通陸行船轟成渣渣。
    當然,除了這些,還配備著逆火型機炮和火神加特林。
    不愧是老牌遊擊兵,選的武器雖然都是舊時代的產品,但個個威力巨大,性價比很高。
    兩個小時後,冒險者號出現在真實視野裏,陸行船的周圍火光衝天,不遠處還有零零星星的光點,那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工事,裏麵放著榴彈發射架和便攜式火箭筒。
    瑪麗號減速靠近,寧安看到前麵的人正在從船上將一個大型中距火箭彈發射架通過軌道卸下來,但他們看到瑪麗號時,就放下了手裏的活,跳進防禦工事中,便攜式火箭筒的引導激光很快照耀在瑪麗號上。
    待瑪麗號停穩後,一個人竟然沒有穿防護服從損壞的陸行船裏下來,很顯然是使用了高規格抗敏劑,他徑自走在瑪麗號的前麵,然後雙手交叉舉起。
    這個標準姿勢源自古老的海盜組織,後來被西方國家所接受,意思是談判。
    奎因大爺拿著一個遙控裝置正要下去,被突然出現的寧安攔住,寧安披了件外套,赤著手,說:“可有好使的武器?”
    奎因把防護服拉好,說:“咖啡台的立櫃裏,你找找。”說完就帶上了防護頭盔鑽進了隔離艙門。
    寧安將一堆咖啡製具推到一邊,掀開櫃子門,裏麵竟然是個小型軍火庫!寧安瞅了一遍,這些都是舊式武器,威力很有限,就順手拿了一個威力相對比較大的。
    陸行船外,奎因大爺頂著風站在雪地裏。幾束激光打在他身上,是槍械的瞄準激光。
    麵前的是個頭發很長的年輕人,半張臉上布滿紋身,手指纖細,臉色蒼白,眼窩深凹,一看就是被酒和興奮劑掏空了身體。
    他直接開口問道:“閣下可是安德魯船長?”
    奎因扶了扶頭盔,說:“安德魯這個名字已經隨著企業號沉入了黑海,如今我叫奎因,一個女娃娃給我取的名字,用的是她被黑皮海盜殘忍殺害的妹妹的名字。”
    長頭發的年輕人臉色陰沉,“黑皮海盜”是人們對“黑旗幟”的賤稱,極具有侮辱性。奎因身上的激光光點又多了許多。
    “奎因閣下,您的事跡我們早有耳聞,先父曾追隨過您的腳步。”
    “都過去了,我就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各位年輕人攔著老頭子的路有何貴幹?”
    “情況是這樣的,我們的船的動機係統發生了一些故障,我們想離開這個見鬼地方,您的瑪麗號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們想征用這條船!”
    “你們這是搶劫?”
    “老頭,我再重申一下,是征用!”
    奎因按了下遙控裝置,瑪麗號的武器係統開始進入充能階段,尤其是導彈發射筒上紅色的指示燈閃個不停,很明顯已經是目標已經鎖定,隻需要發射指令。
    與此同時,幾束紫色的導引激光束打在瑪麗號的控製室上,這是便攜式火箭筒的引導線。
    雙方各不相讓。
    留著長頭發的年輕人沒有想到這老頭竟然敢和他們硬剛,正在他思考如何緩和對峙形勢時,不遠處突然響起尖銳的呼嘯聲,一枚毒蛇火箭彈朝著瑪麗號奔襲而來。
    “誰他媽放的火箭!”年輕人破口大罵,連滾帶爬地往掩體後跑去。
    奎因大爺眼裏盡是失望,他隻是想嚇嚇這群年輕人,沒想到對方直接開火了,瑪德,偷襲,不講武德!
    當他準備按下導彈發射按鈕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連串的槍聲,是他熟悉的怒火加特林機槍的聲音。
    子彈流劃出一條緩和的弧度把那枚奔襲而來的火箭彈淩空打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