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末日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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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山,你在現場?”
    “是。”
    寂靜無聲的小村子裏,張定山手機響起。接通了,李文華處長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這件事情,你有什麽處理意見?”
    張定山默然片刻,說道:“就說是非法神靈崇拜組織以這個村子所有人的生命為祭品,舉行祭祀儀式才製造的這場血桉吧。”
    當前狀況下,以非法神靈崇拜組織祭祀為借口來遮掩事實真相,看起來是最為恰當的。畢竟這件事情之中有太多邪惡詭異之事,正好符合非法神靈崇拜組織的特征。
    如此一來,遇難者身上有猛獸撕咬的痕跡,牆壁上有眼睛圖桉,不是仇殺,不是搶劫,等等所有事情,便全都可以得到解釋了,且十分令人信服。
    非法神靈崇拜組織就是這麽不講邏輯,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就喜歡做這種事情。且,事實上,在曆史之中,他們也沒少做這種事情。
    李文華道:“這個桉子,全球震驚。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這件事情。上頭也已經表態,徹查此桉,嚴懲凶手,告慰遇難者。”
    這意味著無與倫比的巨大壓力。
    張定山沉默著,沒有說話。李文華則繼續道:“用非法神靈崇拜組織祭祀的借口遮掩過去,倒是可以。大不了提前收網,找一個非法神靈崇拜組織來頂數。但,關鍵問題是,屠村這種事情,後續還會不會再發生?如果再發生了怎麽辦?還拿非法神靈崇拜組織來頂數?”
    這才是這件事情最為難的地方。
    一次拿非法神靈崇拜組織頂數,大眾都會相信。然後第二次,還是非法神靈崇拜組織?第三次呢?
    怎麽就那麽多非法神靈崇拜組織?不是已經抓了嗎?還是最近風向變了,非法神靈崇拜組織都喜歡這麽幹了?
    張定山沉聲道:“我無法做任何保證。”
    “我明白了。”
    李文華沒有再多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真的有第二次屠村血桉出現,那就到時候再說。
    張定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陸銘與何薇兩人也保持著沉默。
    輕輕嗅著空氣之中隱約彌漫著的血腥味,陸銘似乎回到了昨天晚上時候。
    桉子,是昨天晚上深夜發生的。
    大約是淩晨兩三點時候,正是村子裏人們熟睡的時候。
    這是一個已經衰敗的小山村。年輕人們都離開村子去了外邊更大的世界闖蕩,留在村子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
    他們原以為這個夜晚與以往每一個夜晚都一樣,一次熟睡之後,第二天太陽還會再次升起。孩子們的吵鬧聲會喚醒這個小村子,爺爺奶奶們會給孩子們煮飯,之後,該去上學的上學,年紀還小,不到上學時候的孩子們則會三五成群在村子裏玩耍。
    老人們也會迎來休息的時光,曬著太陽,聊著天,等待著在外界闖蕩的孩子們回來。
    但怪物們的襲擊,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這一天,太陽仍舊照常升起,人們卻未能再起來。
    何薇心中滿是怒火。她緊緊的握著拳頭,緊緊的咬著牙,恨不得現在就找到那些怪物,然後用最殘忍的方式折磨它們,為無辜死難的人們複仇。
    陸銘則壓抑著心中的憤怒,勉強保持著冷靜。
    “現在,壓力全在我們身上。”
    “是。”
    “我感覺,事情的發展,在逼迫著我們接受舒長山的建議,逼迫著我們按照他的辦法去做。”
    陸銘懷疑這又是一次雙黃。
    舒長山與怪物們聯合上演的一次雙黃。
    此刻,舒長山的辦法,是唯一有希望剿滅怪物們的方案。而,唯有剿滅怪物,才能避免第二次血桉出現。
    那麽,該如何去做,便很簡單了。
    “但……”陸銘斟酌著語言:“壓力越是巨大,我們越是不能按照敵人規劃好的路線去做。我仍舊反對執行舒長山的方案。”
    “嗬……事情確實太巧了。昨天舒長山才剛提出假死方案,晚上就發生了怪物屠村事件,像是商量好了一樣。”
    張定山凝望著那隻描繪在牆壁上的血色眼睛,平靜的說著:“但,陸銘,我察覺到你的推測之中存在一個矛盾。”
    陸銘怔了一怔。
    張定山轉過身來,看著他:“你在擔心如此巨大尺度的魔眼,會引發未知的風險,對麽?”
    “是。”
    “哪一方麵的風險?克蘇魯體係內的風險,還是科學體係內的風險?”
    陸銘再次怔了一下,思維有些許混亂。他整理了一下思緒,才慢慢道:“科學體係內,應該是不存在風險的。沒有任何理論支持一副投影——哪怕這幅投影大了點,會引發什麽風險來。”
    何薇道:“也沒有任何科學理論支持‘看一副高精度星圖會引發變異’這種事情。但這種事情確實發生了。”
    “至少舒長山的方案裏,星圖的精度很低。”
    張定山道:“那就是克蘇魯體係內的風險了,對吧?”
    陸銘隻能點頭。
    “可是,如果擔憂克魯蘇體係內的風險的話,那麽至少要默認一個前提,也即,克蘇魯體係是成立的。而,一旦默認了克蘇魯體係是成立的,舒長山的可信度就將大幅提升,之前所有對他的懷疑都要不攻自破,我們就幾乎可以徹底相信他。那麽……既然徹底相信他了,為什麽還要懷疑他提出的方案?”
    陸銘再次感覺自己的思維有些混亂。
    是啊,如果連克蘇魯體係都不認同,卻還去擔憂克蘇魯體係內的風險,那就太過無稽了。但如果認同克蘇魯體係,己方又有什麽理由去懷疑舒長山?
    對於舒長山的懷疑,全部都是建立在科學體係層麵的。
    陸銘不得不察覺到,自己反對舒長山方案的原因根本就站不住腳。
    但他仍舊下意識的想要反對。
    “至少,此刻的怪物屠村事件,從客觀上向我們施加了極大壓力,強迫我們要去執行舒長山的方案,這總是事實吧?”
    “是,確實是事實。但……換一個角度。我們之前圍剿,殺死了十幾頭怪物。又因為有了舒長山,怪物們近期無法舉行儀式。那麽,在這段時間之中,因為對我們的怨恨,怪物們做一些事情來報複我們,同樣也是很合理的。”
    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解讀的角度卻可以有許多個。從每一個角度解讀得出的解釋都很合理,都可以邏輯自洽。那麽,選擇相信哪一個解釋,就成了自由心證的事情。
    反正不管從哪個角度解讀得出的解釋都沒有實際證據存在。
    陸銘感覺自己已經沒有理由去反駁了。雖然心中那股隱隱的擔憂還是存在。但此刻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擔憂究竟來自哪裏。
    或許……自己的擔憂,僅僅是因為對於未來不確定性的恐懼?它源於自己的心理,而不是理智?
    張定山拍了拍陸銘的肩膀:“我讚同執行舒長山方案的原因,還有一個。這就是,我們可以假設舒長山確實是不可信的,是站在怪物一方的。那麽……在此刻情報有限的前提下,見招拆招才是最佳的選擇。而,如果想要見招拆招的話,至少也要先允許對方出招才是。”
    隻有對方出了招,己方才能從對方的招式裏解讀出己方需要的情報來,並增加對於對方的了解,最終才有可能製定出己方的方案。
    執行舒長山的方案,便是對方的出招。
    如果連招都不讓對手出,己方怎麽拆招?
    “仍舊是那句話,聽其言,觀其行,不可全信。無論舒長山究竟是否可信,且看下去就是了。”
    陸銘終於道:“要盡一切可能排除舒長山方案之中的隱患。”
    “這是當然。”
    “好,那我同意執行舒長山的方案。”
    何薇撓了撓腦袋,道:“我,我還是中立,你們定。”
    她實在無法就這些複雜的邏輯做出有價值的判斷。
    張定山道:“我也同意。”
    如此,便不用詢問呂卿良的意見了。在張定山與陸銘兩人俱都同意,何薇中立的前提下,就算呂卿良反對,也是少數。
    “走吧。”
    三人離開村子,乘坐直升機轟鳴而去。
    稍後,大批警衛進入了村子。再晚一些,一個爆炸性的消息便傳了出來。
    村子外邊空地上,臨時搭建的指揮中心裏,負責此事的一名警長麵對著眾多媒體記者,嚴肅宣布道:“目前已經查明,製造了這起血桉的罪魁禍首,是一個名為‘末日黎明’的非法神靈崇拜組織組織。該組織認為,鮮血可以取悅神靈,讓自己逃過末日審判……我們已經安排了力量對該組織展開圍剿。後續,世界政府會持續加大對非法神靈崇拜組織的打擊力度,並展開宣傳,鏟除非法神靈崇拜組織存在的土壤……”
    直升機上,陸銘關掉了有關此次桉件的現場直播。
    他知道,從公眾輿論層麵,這件事情算是暫時遮掩了過去。
    他將視線放到了直升機之外的連綿群山之上。
    峰巒起伏,道路崎區。更多的地方根本連路都沒有。山勢險峻到除非借助科技設備,否則隻有飛鳥才能到達。
    就在這樣的地形之中,怪物們長途奔襲六百多公裏,在一個己方完全預料不到的地方製造了此次血桉。並且,己方就算明知道怪物們有製造第二次血桉的可能性,卻仍舊無能為力。
    星羅棋布散布在大栗山裏的村莊、城鎮,實在太多太多了。多到根本守不過來。
    唯有以攻代守,才是可行之道。
    尚且在直升機裏,三人便聯係呂卿良,再次舉行了一次臨時會議。向呂卿良通報了相關情況之後,不出所料,呂卿良果然仍舊選擇了中立。於是這個提案便真正得到了通過。
    之後,呂卿良又聯係了幾個具備豐富野外投影經驗的團隊,邀請他們來到了臨時基地之中。
    臨時基地裏有太多秘密,按說不應當讓他們來這裏。但出於安保需要,還是在這裏更加放心一些。保密方麵,沒有授權的話,他們也無法接觸到什麽秘密。
    這三個團隊總計七十餘人全都到齊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我們的需求是,想辦法通過投影,將一副尺寸至少在一公裏乘一公裏以上的圖像,投影出來。承接投影的,可以是崖壁,可以是大地,精度可以不用太高。你們的任務是拿出一整套方案來。時間期限是50天。”
    張定山沒有說明這樣做的原因和理由,投影團隊成員們也十分自覺的沒有詢問。
    雙方之間的關係僅僅是你們提出需求,我們來實現而已,別的一切都不關我們的事。
    但會場之中仍舊有些騷動。
    “50天?時間太短了吧?”
    “一公裏乘一公裏以上的尺寸……我敢說全球都沒人這麽幹過。呃,從理論上來說當然是能做到的,但這屬於沒人接觸過的領域,天知道裏麵有什麽坑等著我們去踩。我們沒前人經驗能借鑒啊。”
    “這個需求……呃,必須要用定製設備了,就算拿錢去砸,生產周期在那裏,短時間也生產不出來啊。還有基礎設施,不說別的,單單是電力供應,這麽多大功率激光發生器,耗電量恐怕比得上一個小縣城了,得專門拉一條線路過來,50天時間,不是開玩笑麽?”
    “這個……我們的特長是視覺實現,我們隻會用設備,不會造設備啊,這得找那些研究理論的,還有機械工程師、光學工程師來。光我們自己,做不了啊。”
    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陸銘雖然聽不太明白,但也能大概知曉,這件事情總之很難就是了。
    但張定山一句話便平息了所有人的聲音。
    “無論你們需要什麽,隻要地球上有,我都可以提供。不管是人,還是物。這件事情,經費無限,預算無限。”
    投影團隊的人們麵麵相覷。
    都這樣了,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幹活兒吧。
    短暫的休息之後,眾人便在警衛們的保護之下出發,開始去考察地形,尋找合適的投影場地。
    最終,距離那座光學研究所不遠處的一處崖壁進入了人們的視線。
    “用這裏充當幕布,我看挺合適。”
    “是。尺寸夠大,地形也合適。”
    “那裏是一座激光研究所?張警長,你能征用他們麽?如果可以的話,唔,那裏有足夠的科學家和工程師,就不用另外找人了。他們的設備我們也能用得上。在他們原有設備基礎上升級的話,我們能節省許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