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例行查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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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心理疏導工作收尾得十分粗糙草率。本想著過幾天後向慕晴問一下事情的後續,然而第二天便得知她已經請假了。
雖然可以通過手機問個究竟,但在思禮看來這樣的做法有點唐突,實在不妥。
畢竟,他們的關係還沒好到那樣的地步。
再過不久,就是期中考試。這所學校的新生第一次期中考試格外重要,不僅有學分考核要求,而且各院係內排名第一的有機會申請成為交流生,由學校出資赴國外名校深造。這麽好的機會實屬難得,新生們都卯足了勁。而學校為了保障學生的複習效率,通常會預留出兩個周的停課複習時間。在這兩個周內,圖書館裏那可謂是人山人海。24小時開放的自習室內,有不少的新生徹夜奮鬥,隻為爭取這寶貴的機會。
然而,思禮覺得國內的月亮比國外的圓,絲毫不對留學之事有所心動。在他看來,要想習得知識,隻需有心在哪都可以。學校隻是一個載體,不因名氣而決定其利與弊。在這個網絡互通的時代,沒有什麽是不能從中獲取。況且,他所學的專業隻是理論性強,但在實踐上更多地是需要對人性的探究、交流的藝術和人脈的儲蓄。再退而論之,傳承了數千年之久的中華文化,積澱了多少前人的智慧,是世界上最悠久、最豐富、最深厚的知識體係。正所謂為往聖繼絕學,這不該令他去深入地學習與提煉一番?總之,在他看來出了國就像丟了對華夏文明的認可。
所以,愛國之心加上秉承著“及格萬歲”的四字方針原則,在這段時間裏他隻打算晚上偶爾看看書練幾道題,白天就人生不得意也須盡歡。同時那篇心得也已順利過關且心理中心也停了課,隻求無過不求上進的心態已然成為他在這期間的放縱資本。
但,萬事開頭難這一古人言無不道理。
隻是這個難,同為難過,卻岔了點意思。
歡樂時光的第一天……
“老哥?大哥?哈嘍……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呀?”被丟在床頭並開著揚聲器的手機那一頭傳來了一聲略帶稚嫩和嬌萌的聲音。
“誰啊!幹啥啊?這不是放假嗎?”躺在床上的思禮閉著眼,不耐煩且“虛弱”地答道。在心理中心的這段時間裏,他聽到過很多同屆女學習生的嬌嫩聲音,所以也漸漸地不再對此有所興奮。轉而是在懷疑哪個不知趣的女性同學在開玩笑。同時,心中暗暗怒罵之。
“喂!我是你小妹。哥你是不是睡成傻狗了?剛開學不久就放假了?這國慶不是已經過了嗎?”小妹詫異地丟下一連串問題。
“別打擾我睡覺行不行?我們學校這兩個周自由活動。”此時的思禮才聽得出是小妹的電話,並用手拉近了手機,看起時間來。
這才早上9點好像。心中更為地不悅,尋思著要不是自家小妹,早就掛掉電話並將其拉黑了。
“喲!爽呀哥!大學都這麽舒服了都嗎?我開始羨慕和憧憬我的大學生活了喲。”小妹說這話的時候莫名地帶著一點酸的味道。
“有事說事,沒事掛了啊。沒空理你,我要睡覺!”思禮越發地不耐煩了起來。
這通電話被他定義為了例行查崗,一定是家中母親的意思。想借以小妹之手,了解他的行蹤。
他都這麽大了,愛子心切的老媽依舊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猜猜我在哪?”
……
“我在你們這。出來帶我去玩!”對於大哥的沉默與冷落,小妹有點生氣了。她收起了那嬉笑的語氣。
“啥?”思禮瞬間清醒了,並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你來這幹什麽?你們不上課嗎?啥時候到……”
“導航上說我這到你那大概要坐30分鍾的車。30分鍾後,大門見!拜拜了您勒……”小妹沒等她哥說完話,就報了時間點並掛掉了電話。特別是最後那一句話,那種想報複一下的咬牙切齒神態可以透過聲音去複現。小妹是想重新立威。她要讓她哥知道。這個家,隻能是她能負他。
“我靠。”這會兒,他才仔細地看了下手機。現在是北京時間9點27分,通話記錄上也清清楚楚地顯示著小妹的名字。
這不是在做夢!
點左右,家裏那個小女魔頭就要到了。
這難道算就是網上大家所傳的頂級“查崗”手段嗎?
他環顧了下宿舍。3個兄弟中,有倆已經去圖書館複習了,隻有張偉正在癱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著動漫數。
“喲,起這麽早。今沒課啊!該睡睡,該吃吃。你和我都說過及格萬歲的。”聽到思禮起床聲音的張偉十分驚訝地調侃著。
“你這是要去約會啊?剛那電話不會是班長大人的吧?聽說劉大小姐也快回歸了,你該不會是去接她吧?我真建議你別藏著掖著了,很多人都知道你們的事了。”張偉見思禮不回答他,對其起床後慌忙洗漱的樣子甚是懷疑。
“閉嘴!我和那個八字不合。”刷著牙的思禮還得邊用手機查找今天的遊玩地、吃飯地和破財地。他家的小公主不伺候好的話,要遭殃的。對於張偉的質疑,他覺得毫無狡辯的意義。
不過,想著這些事的同時他分了心,從兄弟的話裏找出一個問題:“什麽叫很多人知道我和她的事?”
“你看你,和慕晴黃昏下的浪漫之事沒處理好吧?那天不僅我看到了,好多人都看在眼裏。你不說,所以大家沒問沒八卦而已。”對於老四的疑問,張偉話裏帶著一種風涼話的味道,又攙雜這點羨慕的感覺。
正在刷牙的思禮愣住了,回頭看了看這位“好”兄弟,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厚道嗎?但凡有點江湖道義,你都應該去幫我解釋下!而且那天你都看到了啥?沒親沒抱的,有啥問題嗎?”
“你狡辯起來的樣子就很認真,夠男子漢的。你是不知道,這愛情的東西不是得靠又親又抱才能證明其存在的。拿那天來說吧,我為什麽覺得你們有戲,是因為她在你身邊那肆意的情感表露和隨意的坐姿。虧你還是心理中心的學習生,一點都看不清這樣的事?我就覺得你這段時間和平總的爭吵是無意義的了,啥都不是。”張偉的話裏有話,有褒有貶,不過更多的是對於自家兄弟的不爭氣而感歎。
“行行行,等我今天忙完了,你就好好再給我上上課。”帶著滿口牙膏沫子的思禮如是答著。其腦海中在反複地回放著那天的記憶,但或因小妹查崗之事的幹擾,難以窺得一點端倪。最後,隻能取舍間放下此事,待往後再議。畢竟,接待好小妹才是當下要事。這是一個惹不起的主子。
“走了,晚上見。”思禮和張偉打了聲招呼,便準備出門了。
“注意做好保護措施!”男人的思維總是那麽的飄逸,張偉也不例外。他開著玩笑目送匆匆出門的兄弟,心裏有著無比的羨慕。
這所城市的季節很是奇怪,缺了春和秋,隻有夏和冬。此時的室外,算是迎來了初冬,溫度早已跌落到15度以下了。站在校門口思禮左手握著把傘,右手拿著瓶他家小公主最愛的酸奶等著。看了看手機,時間剛好定格在10點整。
沒過幾分鍾,一輛出租車穩穩當當地停在思禮的麵前。
思禮十分紳士地打開後座車門。一個略帶稚氣的女生跳了下來。
“哥,第一次這麽準時。”小女生笑臉嘻嘻地調戲著思禮。
“去去去。你來我們這幹嘛來著?”思禮見眼前這個小妹今天的打扮十分迷人眼。米白色的長裙,清淡的妝顏。自打他上了大學後,時常會留意周遭女生的打扮。因為大學裏的女生,缺少了校服的束縛,各類打扮開始百花齊放於其間。此時的小妹,雖氣質上和高一生沾了點吧,但更多的是大學裏的女生氣息了。更為奇怪的是小妹的打扮越看越覺得和慕晴如出同門,氣質卻和小沐有點雷同。
“比賽,明天下午2點。”小妹輕描淡寫地說著,並從挎包裏拿出了邀請函。
“全國奧數競賽高中組……”越念越自豪的思禮摸了摸小妹的腦袋,不禁讚揚道:“沒想到你個豬腦袋還有點東西。不錯!這才像是我的親妹子。”
“拉倒吧,你才是豬。”小妹見自家的哥哥這麽嘲諷,有些許生氣,隻是生氣的神態像是偽裝出來的。
“那你怎麽不趕緊複習複習?這個獎項這麽重要,而且你們學校那麽重視你,你不能……”小妹學習不錯,家裏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但她有一個和她哥哥一樣的毛病,就是過於自信,從未沒有考前複習和答題檢查這一說。思禮雖這麽問,但內心中明白這一問也白問。
“你會複習嗎?”小妹這聲打斷了嘮叨的反駁有點意料之中。
“行吧。既然如此,寄希望於天地。”思禮表現出來的無奈也有點虛偽。到此,話題難繼。尚未吃早餐的他卑微將話題給轉移掉了:“要不去吃飯先吧?”
“這才幾點啊?8點多才吃了早餐,這11點不到吃啥午飯呢?”看了看手機的小妹開始深度地懷疑自家的大哥才是豬。不過當她看到哥那羸弱泛白的嘴唇,心軟了:“算了,去吧。你是地頭蛇,你定就好。不過我要吃最正宗的地方菜。”
思禮沒再回啥,推著小妹就往學校裏走去了。
借著這個機會,他正好可以去驗證下江湖裏關於桂花食園三樓小餐廳美味地道的傳聞。
沒走多久,兩人就到餐廳了。
“你確定這家店很火很好吃?還是你就帶我來吃這個?你能不能別那麽摳?”在餐廳麵前,小妹有點懷疑起這個老哥是不是在戲耍她?
誠然,不見不知道,一探嚇一跳。眼前的景象屬實超出了兩人的意料:
大門處的頂部,滿是塵垢的餐廳招牌上刻著學子餐廳四個大字。俗氣的名字加上板正的字體,給人一種平平無奇之感。
大門的兩側,則是兩盆綠植。隻是這綠植缺了精心的供養,顯得那麽的頹廢與蕭條。
但與綠植所呈現的氣息相比,餐廳內卻有著截然相反的熱鬧氛圍。可能都是和思禮一樣兩餐並一餐之人。
“就這家了,愛吃不吃。”思禮不作反駁,直接走了進去。
“你確定這家的菜好吃?會合我胃口?你應該知道我的口味很叼的,而且還追求點儀式感什麽的……”小妹趕緊跟了進去。
“點菜!”思禮打斷了小妹的話,並轉身將她按在了椅子上。
之後,小妹也不再掙紮。因為她知道那已是徒勞,能做的隻有乖乖地點菜。
思禮坐了下來後便開始環顧起四周來。
這家餐廳的裝潢與其在江湖的盛名不對等。室內與室外算是如出一轍,一樣的陳舊與簡約。那燈,昏黃的燈罩多年前應是潔白的吧?門口前台頂部還有一個吊燈,不過燈上早已有幾處失去了光明,還有幾處殘缺,但依舊投射著暖暖的光芒。那天花板,則是泛黃到猜不出原本的樣子,並且時不時還能發現叛逆的壓邊翹了出來。伸手可及的那個置物架上,有啤酒瓶蓋、起瓶器和記錄所用的筆。架子裏很深,放著一些瓶瓶罐罐,如飲料瓶、醬料罐等。不過,從那滿身的灰塵可以知道其中已空。當目光匯集回所在的桌椅,才發現其最外層早已被磨損得錚亮光滑,裏頭的板材呈現著多層清晰的紋理。桌麵鋪著滿滿一大塊膠墊,但也暗黃得看不穿。桌上那帶有廣告的筷子盒與牙簽筒,無一不在述說著這家店的隨性。慶幸,筷子是一次性的,外頭還有層膜保護。
“我簡直不敢相信你竟然帶我來這樣的飯館吃飯。”正當思禮扯開一雙筷子仔細檢查時,小妹放下了菜單又一次質疑道。
“趕緊點菜,我餓了。”在思禮說出這話時,服務員端來了瓷器碗盤和一大盆用於燙餐具的熱水。這所城市雖距離盛行餐前消毒的福廣地區數千裏,但國家的大融合讓這樣的習性傳染到了各地。久之,他也已習慣和學會了這樣的動作。而小妹則有所鄙夷地看著。可以理解,她平時外出吃飯都是用別人消毒打包好的碗筷,不需要自己動手。這樣的蒼蠅餐館,來的不多。
“那我得點多一點了。”雖已經過燙煮,小妹仍舊有點嫌棄地接過餐具,放在桌子上認真看了起來。之後,在點餐員麵前,她泄憤了起來:“我要這個……呃……還有這個……再來這個……這個也不錯,來一個……”兩個人的飯局,她足足點了6道菜。
“你這是幹嘛啊?吃得完?”思禮知道小妹在報複他仍舊明知故問。
“反正你請客,我不管。”小妹十分不屑,又玩起了手機。
餐廳的效率可還行,大概過去了15分鍾,飯菜悉數上桌了。但思禮後悔了,因這頓飯得花他大致200元而難受。早知如此,還不如帶小妹去吃兩人都心愛的烤肉,那樣隻需要花個100多塊錢。小妹也在後悔。她從未見過這般份量的飯菜,本以為不食米飯隻吃菜就可以搞定,現在看來僅那道酸湯魚片就吃撐她。就桌角邊上那用電飯煲作為計量的米飯,也超出了想象。
“吃吧,你不是沒吃早餐嗎?”小妹語氣裏的氣憤,不知是從何而來。是自責?還是不滿?
思禮苦笑一下,動了筷。
席間,思禮一直在吃。小妹則是邊吃邊不停地拍照並發到了姐妹群和家庭群裏,似乎想引起大家的輿論,指責其哥招待不周。
然而,摒棄了其他一切外部因素單論這飯菜的味道,小妹和思禮算是被這家餐廳給征服了。兩人絲毫不吝嗇所知的讚美之詞,強加於每道菜種。如魚香肉絲,誇其一個無魚勝有魚;如酸湯魚片,則歎其鮮美至極。那道滿滿一大盆的黃燜雞,竟被小妹摁在眼前,不願與他人分享。
兄妹倆正大快朵頤間,伍棣、張偉、小沐還有那個失蹤許久的慕晴出現在思禮的身邊。四人駐足望之,張偉還陰陽怪氣般地調侃道:“咦喲?老板,幸福啊。”
“我親妹,來看我而已”可能是伍棣身材高挑及視野角度的緣故,思禮沒有發現慕晴和小沐的存在,十分粗魯地揮手示意兄弟們趕緊走開。
“哈哈,不像……不像……”伍棣貌似被傳染了似地陰陽怪氣了起來。同時十分拖著大家“識趣”地走了。
在小沐和慕晴走出思禮的視野時,他心裏已深知這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孤男寡女,共進午餐。而且,吃飯的過程中,思禮還時不時地給小妹碗裏夾菜,有那麽幾次還直接送到嘴裏去。這一切的一切,換誰都不可能不往那方麵想了。以後他的市場,已經無限縮小了,但也隻能深感無奈。
“那幾位是?”小妹側著頭,看著那些人離去的背影,邊吃著東西邊問道。
“我同學!”思禮胃口全無,無力地回答道。
“那個妹子挺不錯,那個高個子……”小妹開始評論起離去的這幾個人。
“趕緊吃飯……”思禮打斷了小妹的話題,並放下了筷子安靜地看向窗外。
窗外,那四人走在校道上,有說有笑。
萬物裏,陽光明媚了。
但思禮的心中反常地有了陰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