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保持微笑和慣性的語氣,然後迎接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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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間是沒有真實感的。


    “蘇老師,還沒走嗎?”


    等最後一位老師上完課回來。


    “···”


    聽見聲音,回過神。蘇曜才發現剛才還在討論的職員室除去他隻剩自己了。


    “這就打算回去了。”


    蘇曜勉強回應,夾著單肩包出去。


    澄澈的光線灑在臉上,覺得刺眼。腳步邁的比想象中更為沉重。以往總會多看兩眼的運動場上形形色色的身影,現在引不起半分興趣。


    晚走的半小時內。


    蘇曜翻找了無數新聞。


    事情真的太簡單了。


    夏弦月有死的誌向。並不是今日想當然,是早就有了。


    有遺言。


    就留在社交平台上,被人扒了出來。


    可把死前,甚至是兩年前是她的ip地址留下的言論深挖出來當遺言是否不妥?


    不清楚。


    隻知道那段話明明白白的印在腦海裏。


    ‘很討厭這世界,但總有一部分留住了我。’


    ‘這話我覺得是真的。’


    ‘可找不到這樣的一部分。’


    有關於夏涼真的醜聞也被扒出來。


    大抵是她的對手等不及要讓她下台了。


    什麽童年對女兒要求嚴苛。


    亂搞關係上位。


    交易壟斷。


    把福利院的孤兒稱作沒人要的垃圾——關於這點,小白正好成了輿論焦點。


    甚至很多人猜測小白被攆走,是壓倒夏弦月最後的稻草。


    有不少人嗅著機會就去叨擾福利院。


    又因此被很多人噴吃人血饅頭。


    稻草···


    是那樣嗎?


    最後和自己說的話是怎樣呢?


    說。


    曾經向自己求救過,但自己視而不見。


    因為這是不曾幹擾她的世界線。


    她說的顯然是事實。


    記憶中和她共撐傘布半身淋濕回去的事當然沒發生。那天是,自己被她哭著吵醒了,迎著她眼巴巴的童孔。


    說。


    “活該。”


    然後自由自在的回去。從始至終跟她沒有任何關聯。


    哪怕是走到了車邊,坐在駕駛位上,蘇曜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倒是因為沒人再看著自己,不用再偽裝了,開始哆嗦著,囁嚅著嘴唇。


    嚐試過撥打電話。


    但不對。


    絕對不對。


    給屍體的私人號碼通電是想做什麽?期望她詐屍嗎?


    新聞說,是從冬市最高的酒店一躍而下。


    屍體難看到沒人能認出是她,隻能通過衣物辨別。


    ‘雪國這座城市真是糟透了,我再也不會來。’


    疑似原本要和夏弦月結婚的人也憤恨的發表了意見。


    拔出香煙。


    “啪嗒。”


    等嗅見焦湖味才明白方向搞反了。換了一隻,重新點燃。


    視線在車裏尋找著什麽。


    那是慣性使然。


    找到了尖銳的東西,是一把小傘。傘柄是鉤狀,有傘尖。


    如果用這樣尖銳的東西刺進喉管,破壞動脈,想必自己一定會死。隔著這麽優夜也不會知道。


    可是。


    戀愛遊戲卸載了。


    卸載了?


    “嗡嗡。”


    手機在振動。


    “蘇老師,今天是有什麽事嗎?”


    是負責孩子們教學的小學老師打來電話。


    “抱歉,馬上就來。”


    想到了可能性。


    所以蘇曜連忙啟動車子,一反常態的超車,以最快速度去了學校。


    “叭叭~今天小栗想吃甜的。”


    “吃什麽甜的!昨天那刺身你吃著不好嗎?!”


    “···”


    耳畔充斥得早上還覺得歡樂的童音,這時蘇曜隻覺得莫名煩躁,“今天哪兒也不去,回家。”


    察覺到自家父親語氣奇怪,兩個孩子麵麵相覷,也不再說話了。


    回到家。


    蘇曜比兩個孩子更先進屋。


    客廳裏沒見到優夜。


    “啪嗒——”


    推開臥室門,見到了還縮在被窩裏的優夜。


    “···大哥哥?”


    她似乎剛才是睡著的,這是被吵醒,迷迷湖湖的探過視線。


    “都已經回來了嗎?”


    “優夜,好像睡了很久呢。”


    “···”


    蘇曜沒回話。


    視線怔怔的望著優夜腦袋上方。空白,是空的。


    除了床靠背,牆,枕頭,床。再怎麽往上探視線,頂多再出現天花板。


    沒有詞條。


    沒有任何東西存在。


    蘇曜明白了。


    昨晚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覺。


    這是早就明白的事。


    昨晚也清楚的做出了選擇。也不曾後悔。也發誓要守護現在小小的幸福。


    “叭叭今天好怪喔。”


    “噓,估計是咱麻破天荒生病了的原因。咱倆還是乖點好。”


    “好···”


    兩孩子壓低聲音和動靜,各自乖巧的回房間做自己的事。


    “大哥哥。”


    小小的手觸碰自己的臉頰。


    那指尖顫動,是鮮活的,帶有溫度的。


    “告訴你一個秘密。”


    “優夜已經順利成為人類了喔。”


    “···”


    那是意味著什麽呢?


    蘇曜注意到優夜從床上爬起來,轉過身穿衣服事,背後衍生的尾巴消失了。


    確切的。


    “啊啊。”


    蘇曜抱著腦袋,渾渾噩噩的。


    突然就理解了。


    這才是自己的人生。


    這才是真正的選擇。


    幸福,有。


    眼前的就是。


    而為了麵前擁有的要失去的,也仍然存在。


    啊啊。


    事到如今明白了。


    那一串數字,代表此時的世界。


    代表夏弦月的死。


    與自己無關的死。


    無關?!


    那為什麽——


    偏偏事無巨細的唯獨把自己的記憶留下。


    所有人的記憶都改寫了,唯獨遺失了自己。


    蘇曜感覺身體開始搖晃,大腦也隨之變得茫然。


    “大哥哥?!”


    抬起臉,見到的是麵露焦急神色的小臉。正朝自己伸出手。


    又小又白的手。


    我是誰呢?


    又到底在做什麽呢?


    ——


    戀愛遊戲是說話算話的。


    夢境···


    是說在現實世界失去意識後的時間都算作夢境嗎?


    全都是。


    事無巨細的將一切重新經曆。


    單一的相識,溫馨。


    一起刷牙。


    表白。


    星之所在。


    婚禮。


    孩子的誕生。


    靠自己實力應聘上教師的成就感。


    廢寢忘食的想要做好。


    蘇曜仿佛見到了另一個自己的影子。


    他說。


    ‘這是你自己選的。’


    ‘得到什麽就要失去什麽。’


    ‘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新生。’


    無法反駁。


    少他媽自以為是了!


    明明那時候希冀的是,哪怕是卑鄙···


    如果有自己幹擾過的她的生活,在那之後,也不是不能活下去。


    怎麽會像現在一樣?!


    是有占有欲。


    可在聽到她說要結婚時也從來沒想過要去做什麽。


    沒聽說過不被自己幹擾生活命運就是這樣。


    在卸載遊戲前,沒聽說過接下來會發生這樣的事。


    就像是,完完全全被設計了。


    能這樣說嗎?


    世界上存在的隻有互惠互利的交易,哪有對方完全給你好處,而你不打算履行義務還能繼續遊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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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蘇曜悠悠睜開眼睛時,沒發現周圍有人在。


    隻有澹藍色的窗簾隨風擺動。


    身上的西裝被人褪去,舒適的蓋著被子。躺在床上。


    爬起來。


    客廳也空無一人。


    看時間,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八點多。


    作為老師,曠課了。


    今天是周五。


    孩子們還要上學,在門口沒見到車停著。大概是優夜送他們上學去了。


    “——”


    門開著,隻穿了單薄睡衣,蘇曜覺著有點冷。


    想要關上門。


    卻總是出現幻覺。


    關不上。


    門邊上蹲著個女孩子,正聚精會神的玩消消樂。


    問。


    ‘等很久了嗎?’


    她促狹的藏起已經玩到100關以上的消消樂,擺手。


    又好像模湖間見到優夜冒著綿綿細雪,哈著熱氣。


    從遠處過來。微笑著。


    蘇曜看了一會,覺得沒意思,就把門合上了。


    走到衛生間,對著鏡子覺著自己臉色實在差勁。胡子也冒出不少,顯得邋裏邋遢。


    拿起電動剃須刀,修整。


    刷牙。


    洗臉。


    再看鏡子,除了眼睛裏有血絲外,臉色整體已經好了不少。


    餐桌上還留有一人份的早餐。


    “叮——”


    蘇曜把那放進微波爐內打熱,開著電視機。


    麵無表情的。


    這可不行。


    拍了拍臉,做出微笑。


    是微笑著吃妻子做的早餐,再盯視電視機上放鬆的晨間新聞。優夜的手藝當然不會一層不變。


    十年的時間早就夠她學會想做的任何菜係。捏著鼻子也能學會。


    味道不錯。


    作為下飯的新聞先是說了國外最近發生的幾起kb分子襲擊事件。


    還真是不太平。


    緊接著又像是理所當然一樣,引入了國內熱搜爆點的大新聞。


    “據悉,昨日上午十一時許,2025年亞洲許潤榜排名第3,同時也是今年冬市代表當選人之女跳樓自殺。享年29歲。”


    “關於此事,夏涼真女士已於昨晚正麵做出回應。”


    “下麵來看下本台記者傳回的消息。”


    “···”


    不知道記者說了什麽,接著轉到一個視頻。


    是發布會。


    站在台上的儼然是夏涼真。和蘇曜記憶中的夏涼真完全不同,沒有一星半點的平易近人。


    皺著眉,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訴說著。


    “作為母親,我問心無愧。”


    “從小我便給了她最優握的環境和教育,或許是嚴苛了些,但試問作為父母哪個不希望孩子能獨當一麵?”


    “至於網傳的逼婚更是子虛烏有,我從來沒有逼迫她要做什麽。”


    “如果她說不,那麽我便不會那樣做。”


    “···”


    “對於這件事,我真的心力憔悴,代表的事我也會去遞交辭呈,如果允許,我會辭職,不會給市民添麻煩。”


    到底如何呢?


    她竟然能款款而談又真的熱淚盈眶。


    有幾句是真話?


    本身蘇曜想說虛偽,可想想又覺得竟真的有幾分真實。


    夏弦月也許真的不會說不字。


    而那作為母親的角色又自以為是以為她一直在督促女兒往正確的方向進展。事到如今甚至荒唐的連自身錯在哪兒都不自知。


    如果真是這樣,那該多荒唐,可憐。


    這不過也隻是一點小插曲。


    完了又接著放了誰偷獵了珍稀保護動物,那動物是什麽全世界僅剩幾千隻的物種。


    蘇曜沒什麽特別的感想,隻是吃完早餐,把盤子刷了,擦了擦手。


    把電視機關掉。


    瞥見上麵倒映出的影子是在不算有精神。


    這可不行。


    轉身,走進衛生間,再度麵對鏡子。


    擺出和昨天一樣的微笑。


    太牽強。


    重來。


    太虛假。


    再來。


    ···


    想,無論要做什麽,前提是別讓身邊的人和自己陷入一樣渾渾噩噩的境地。


    不想再聽見,或者說瞥見優夜露出難過的神色。


    ‘你真的是大哥哥嗎?’


    是。


    現在無與倫比的是,從來都是。甚至是比之前更加純粹的是。


    快結束吧。


    不去關注誰死了。


    不去參加沒資格參加的葬禮。


    不去掃沒資格掃的墓。


    啊。


    說起來,‘自己’母親的墓可以去掃一下。


    然後順利的備課,從明天開始恢複真實的生活。


    做好父親的角色。


    做好丈夫的角色。


    嚐試?


    沒有那種選項。真的沒有。


    ···


    花費了良久,蘇曜再度沉默著在鏡子麵前練習微笑。


    快些吧。


    要是太慢被發現端倪,又要被用那種表情看著,詢問。


    ——


    好了。


    表情足夠了。


    蘇曜離開衛生間出去,還沒人回來。


    有點奇怪,隻是送兩個孩子去學校需要到現在近十點還沒回來嗎?


    蘇曜去房間拿到手機準備打電話才發現上麵有優夜發的消息。


    【大哥哥,學校優夜已經幫請假了。】


    【中午想吃什麽呢?優夜打算去超市,買以前討厭的青椒,嚐試一下完全成為人類後的味覺又有多少不同。】


    是去買菜了啊。


    發來的文字裏沒有因為昨晚的事問什麽奇怪的話。


    完全成為人類。


    想起了如狗尾巴毛發完全凋零的尾巴,十年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也沒可能用尾巴切下來——


    死透了的人,摔的七零八落死了一夜的人,又哪有什麽奇跡。


    那便是她的命運。


    與其思考那,不如思考自己想吃什麽。


    吊在吊燈上旋轉的屍體。


    什麽啊?


    事到如今想起這。


    “啪嗒。”


    蘇曜點燃一支煙,嚐試打字回應。


    【中午要不要去餐廳吃。】


    點擊發送。


    很久也沒顯示已讀。


    要不要直接打電話過去呢?


    那,語氣也應當再練下。要配合現在無懈可擊的表情那種程度。


    好。


    就再聯係十分鍾,打電話過去說。


    “嗡嗡。”


    蘇曜剛起身,電話卻先振動了。


    來電——優夜。


    由著手機在茶幾上振動,遊移。


    ‘中午去餐廳吃怎麽樣?’


    ‘中午久違的出去吃怎麽樣?也能試試口味。’


    ‘做太麻煩了,出去吃怎麽樣?’


    ‘···’


    在腦海中模擬了幾次台詞和口氣,蘇曜接了電話。


    “優夜,中午久違的——”


    “是優夜小姐的老公嗎?”


    可電話那頭卻傳出沒聽過的男人聲音。帶著幾分急切意味。


    “你是?”


    “我這邊是冬市第一醫院的。”


    “很不幸的通知您,您的妻子載著兩個孩子,被人惡意駕車撞了。”


    “···”


    蘇曜屏住呼吸,仿佛在聽夢話。


    “您妻子和其中一個孩子當場死亡。還有一個孩子我們正全力搶救。希望您立即來冬市第一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