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迎接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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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已死亡】


    【****】


    【發現新的無法修複bug】


    【···】


    記憶。


    是良久前以夢的方式感知過的記憶。


    見到自己抬起手。


    那是自己。


    是蘇曜無疑。


    為什麽呢?


    明明連身體都沒有,隻是區區第三視角,心髒卻在刺痛著。


    “啪嗒。”


    熱氣騰騰的餐盤擺在桌上。


    也並不是值得稱讚的菜肴。圍坐在桌邊的隻有自己。


    “小曜。我···去店裏了。”


    蘇媽猶豫著還是說了一句。


    然而蘇曜沒回話,隻是無言的擦淨手背,吃飯。


    “···”


    沉默。


    本來她已經到玄關換好工作用的鞋,但又回來了。


    坐在蘇曜對麵。


    “說起來再過幾天就是你18歲的生日了,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


    “就算是送你挺貴的遊戲也可以。”


    “···”


    “你們年輕人喜歡的那個什麽創意工坊平台,我聽打工那來的兼職生說起過,要是喜歡那上麵的遊戲,送你也可以的。”


    似乎有意要緩和與兒子交流的氣氛,她麵帶微笑主動挑起了也許蘇曜會感興趣的話題。


    “···”


    緘默片刻,蘇曜頓住快子,“不用。”


    語氣很冷澹。


    蘇媽有意營造出的那一點點氣氛瞬間蕩然無存。


    “啊···”


    她尷尬的笑了下,然後又擺出溫和的笑臉,“總之明天肯定會給你帶禮物的,敬請期待就是了。”


    沒等到蘇曜回話,她也沒時間再繼續談下去。


    工作很多,時間很緊。


    每天能交流的時間無非是每周換班時僅有的那麽一點點閑暇。


    那時候自己到底在思考什麽呢?


    隻是行駛冷暴力,認為天底下除了自己以外誰都無所謂。


    也不是,甚至連自己怎樣也沒所謂。


    從小沒有父親,莫名受到白眼。莫名被孤立。


    開始是可以順當歸類於自己不善交際。


    因為相信母親說的,真正強大的人沒有傘也可以在下雨天奔跑。


    可自從被迫跟著母親在夏弦月家門口下跪後,思想變了。


    為什麽···


    偏偏隻有自己沒有傘?


    為什麽非得是自己要學會奔跑?


    又是為什麽,誰都不相信自己。


    挨的一巴掌。


    屈辱跪下去的一瞬間。


    全都曆曆在目。


    無法相信,無法露出笑容。


    在這個家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即便事後差不多覺察到也許是她做錯了,願意來相信自己。但遲來的寬容難不成還要自己這個受害者去寬容嗎?


    是原本的自己絕對無法見到的畫麵。


    蘇媽出門後,沒能立刻出發。


    虛弱的背靠著門板,捂著嘴。


    眼淚無聲的順著臉頰滑落。


    “沒事···”


    “至少最近願意開口說話了。”


    也沒多大一會,她又馬上擦幹眼淚。


    到店裏仍然是忙碌的一天。


    “抱歉,又給您添麻煩了。”


    新來的兼職生什麽都不會,簡單的先進後出的理貨排序也會出錯。


    “沒關係。”


    不過蘇媽不在意,樂嗬嗬幫忙重新弄,一邊又問,“上次問你說的年輕人之間很流行的遊戲平台是什麽?”


    “您是說工坊嗎?”


    “啊,對對,那上麵有什麽推薦的遊戲嗎?”


    “您···是要自己玩?”


    兼職生有些詫異的問。


    “怎麽可能,我根本搞不懂那些遊戲啦,不過我家小孩喜歡玩。”


    “要送給小孩玩?他多大年紀?”


    “比你小一兩歲吧。”


    “比我小一兩歲,那應該還在讀高中。”


    兼職生輕聲苦笑,“但是遊戲種類太多了,也不知道他喜歡的是哪種類型。”


    “小時候玩的是那種人物小小的,屏幕上分割成小方塊的。那種是哪種?”


    “那個啊,應該是之前電腦還沒普及的插卡遊戲,現在沒人玩那個了。”


    “···”


    “不過既然以前會喜歡玩rpg插卡遊戲,那說不定暗黑巫師這類遊戲他應該能玩。”


    “暗黑巫師?”


    “對,這個遊戲也是和您說的那種遊戲差不多的類型,不過比起以前的畫質和操作方麵都要更好。”


    兼職生想了下又把時下在年輕人中比較流行的主機遊戲都說了。


    “真的謝謝你了,你不說的話,我根本不知道有這麽多門道。”


    “哪裏的話,我才是給您添了好多麻煩。”


    兼職生撓了撓頭,又羨慕的說,“不過,真羨慕您兒子啊,我父母要是有這麽開明,當初也不至於和他們大吵一架搞的最後隻能上專科了。”


    “這樣說也不對,自己沉迷遊戲也是事實。”


    “隻是說要是能和您這樣心平氣和的下來和我溝通,或許我也不至於這麽糟糕了。”


    “不是這樣說的。”


    蘇媽帶著些許說不清的情緒,說,“作為父母···連和孩子溝通都做不到,肯定是失職。”


    “啊,抱歉,我不是說你的父母···”


    “沒關係,事到如今我也不怪他們,跟我自己心智不成熟也有關係。”


    兼職生倒是不以為然,自嘲般的說,“要是我態度好一點,大概那時候也是可以溝通的吧。”


    “···”


    態度嗎?


    蘇媽憶起最初事情發生時自己的樣子。


    沒能冷靜。


    沒去相信。


    雖然沒有完全否定兒子是清白的可能性,但為了避免事態擴大,第一時間用的是大人的方式先把事情解決再說。對大人來說過程不重要。


    可是,那對尚年幼的孩子來說到底是多大的委屈呢?


    讀的書中說男兒膝下有黃金。


    而作為母親的自己,卻要兒子向莫須有的罪名無端下跪,道歉。


    ——


    18歲生日當天。


    【你母親托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生日快樂,祝你今後的人生一帆風順】


    【陌生人21545451*向你贈送遊戲暗黑巫師3】


    沒同意這人的好友請求。


    遊戲到郵箱裏也懶得打開。


    就當做不存在。


    到了晚上,很晚的時候蘇媽帶著蛋糕回來了。


    那雪白的糕點大概是騎電動車時不小心顛簸過,散的亂七八糟。


    沒食欲。


    “我吃飽了。”


    “啊,我現在重新訂一個吧。”


    “這種形式上的東西沒有任何意義,與其浪費錢買遊戲和這種東西,不如留著錢。我們家並不是能過這種日子的家庭。沒有必要。”


    “···”


    蘇曜沒管過轉身之後,背後的人臉上到底是何等難過的心情。


    那時候真的就隻有自己。


    隻能見到自己。


    連自己都厭惡的人又何談去觀察別人管別人怎樣?


    日複一日。


    還是那樣,機械般的過日子。


    直到某天接到陌生人的電話。


    “你是蘇姐的兒子吧?”


    “趕緊來冬市第一醫院,你媽剛才搬東西的時候突然暈倒了!”


    “···”


    說實話。


    到了醫院,拿到醫生手裏的病危通知書,蘇曜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怎麽可能?


    昨天還在說話的人,今天就可能要死了?


    但字確實顫抖著親手寫了。


    意見書收回後,手術中的紅燈也確實亮起。


    手術費由工作的地方店長先付了,簡單的安撫了蘇曜幾句再呆了一會便走了。


    隻留下蘇曜獨自坐在走廊裏冰冷的長椅上。


    有人拄著拐杖纏著繃帶路過,是個中年男人,往座椅變得垃圾桶裏吐了濃痰。


    惡心。


    不隻是因為見到這幅光景。


    眩暈感。


    望著紅燈持續發亮的光靠腦袋開始發暈。


    醫生剛才說的是——


    ‘因為患者長期營養不良,加上高強度勞作,同時有低血糖和高血壓···’


    什麽來著?


    休克。


    血管破裂?


    每一分每一秒都十足煎熬。


    至今憶起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捱過那短暫的一小時。


    “叮。”


    手術中的燈終於暗澹。


    戴著口罩的醫生從裏麵走出來,在蘇曜眼裏好像連動作都放慢了十倍。


    手指繞著鬆緊帶,口罩掛在一邊。


    嘴巴微張。


    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喉結滾動終於發出了聲響,“手術很順利,你母親沒事了,再輸下液觀察兩天就可以了。”


    床被推出來時,蘇媽還沒有意識。隻有虛弱痛苦的臉露在外邊。


    蘇曜是在病床邊守了一夜。


    見到那張再不是掛著自己一向覺得虛偽厭惡的笑容的臉,頃刻間如鯁在喉。


    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呢?


    “···小曜?”


    所以,再聽見虛弱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忍不住熱淚盈眶。


    “···真的對不起。”


    “一直以來這麽任性。”


    真的是,泣不成聲。


    現在想來是完全理解的。


    因為在那時突然窺見了本該早就可以知道的真相。


    知道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不僅頂著巨大的壓力供自己生存積勞成疾,也一直在積極為曾經做錯的事補償。


    或者說,退一萬步想想。


    在那時大人能做的隻有休事。不管怎樣爭論隻要是事情被鬧開了,那麽對自己家庭將會是毀滅性的打擊。


    說到底,自家沒夏弦月那樣的經濟實力,大不了轉學這種說法並不成立。


    那天晚上是時隔五年之久,再次和蘇媽真正的有了話語。


    ——


    雖然還是略顯自閉,但和之前從學校回來隻縮在房間裏對著電腦屏幕發呆不同了。


    蘇曜變得經常去外麵兼職。


    雖說蘇媽一開始是反對的,但眼見蘇曜的成績不降反升,也沒話說。


    以後從臥室裏找到的合影也知道是怎樣來的了。


    那是偶然認識的女生。


    比蘇曜小了兩級,在蘇媽工作的便利店兼職。


    “我覺得小喬對你有意思耶。”


    “不是,她才16歲啊。”


    “16歲怎麽了?16歲正值花季少女呢,你看看你在大學連一個女性朋友都交不到,找點潛力股先養著也沒錯。”


    “求求您了,等我考上大學再說這事吧?上次店主還找我聊天,說我是不是沒交過女友。讓我趕緊趁年輕交一個。合著都是您惹出來的話題吧?”


    “大學的事我又不強求你一定要上985.211,是個二本都沒事。但是這年頭純潔的小姑娘不好找了。一定要把這個放在心上,有機會就直接下手。”


    “直接下手···”


    蘇曜無語了,“我還年輕,不想去督察局喝茶。”


    “臭小子說什麽呢?我是讓你去認識,不是讓你犯罪。說起來你這樣的人際交往關係再繼續下去,真怕你哪天走上極端。”


    “得,那您提前準備罪犯母親的致辭吧。”


    “啊,那小姑娘來了,看樣子是來找你的。”


    說話間,最開始說的小女生來了。


    小臉紅撲撲的,抱著微型相機。


    “那個···”


    “阿姨,小曜哥,我今天做完就打算辭職了。”


    “離開學不是還有十來天嗎?”


    蘇媽詫異的問。


    “抱歉,稍微有點事。”


    她低下頭。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怪異。


    “那個!”


    不過她很快又抬起臉,窺探一眼蘇曜,又說,“我、我想在臨走前和大家合影一張作為留念可以嗎?”


    和蘇媽合影的照片就是這樣來的。


    除此之外本來還應該有另外的。


    比如和那個小女生的,不過被蘇曜扔掉了。


    “這種都是人生中的過客。”


    蘇曜是這樣想的。


    “就是因為你總是這樣所以才沒有朋友,真的很擔心啊。”


    “別擔心了。等考上大學就去交十個八個帶回來總行了吧?到那時候,我們家的情況也應該會好很多了。”


    ···


    債務在逐年減少。


    直至高考前夕,徹底還清了。


    家裏總算也添置過新的家具,電器。


    甚至一直沒打算要換的筆記本也換了新,用蘇媽說的話是獎勵。


    自己家肯定是屬於特立獨行的那種。


    蘇媽從沒逼迫著蘇曜一定要拿出怎樣的成績和能力,從不要求那些。


    甚至在臨近高考時,與別的父母做的完全不同。


    別的孩子是關在家裏,或者往返於圖書館,自習室。


    而蘇曜反而是被拉著出去旅遊了。


    說的是好容易有時間放長假,要彌補之前的空白。一起去了冬市和臨近城市的石海之類的景點。


    別人在自習室苦讀,蘇曜在石海看大熊貓。


    不過蘇曜也不需要臨時抱佛腳,該有的知識都在腦子裏。


    回到家再補充性的看了幾眼便奔赴考場了。


    那天天氣不錯,喝了粥胃部暖暖的,發揮的也不錯。


    “我覺得考上冬大是肯定沒問題的。”


    “能去冬大的分數去京都或者西南科大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我誌願隻填了冬大和兩個離得近的大學。”


    “哇,這麽大個孩子難道還舍不得離家?”


    “我是覺得···離家近點總歸感覺上要舒服些。”


    說實話,講出這句話蘇曜還是有些難為情的。


    “嗯,其實我也覺得兒子離的近些比較好。不過一想到可愛的兒子結了婚還是要把我攆出家門還是覺得好難過。嚶嚶嚶。”


    “嚶什麽嚶啊!一把年紀了都。”


    “哈哈,你老媽我最近也學會上網了!網絡用詞也會一點了。”


    “···”


    事後也果然如預料般拿到了好結果。


    一切如果不出意外,確實會往好的地方發展。未來是可以展望的。


    可是我並不知道。


    債務能還清的這麽快,是因為母親接受了往日下跪對象的饋贈。


    我也不知道,她身體到底有什麽狀況。


    到底是有多少事被隱藏著呢?


    真的不清楚。


    能知道的隻有一件事。


    我如願被冬市大學錄取了。


    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第三天,母親便出車禍死了。


    ——


    就此我開始思考哲學問題。


    ‘人究竟為了什麽而活?’


    西西弗裏神話故事告知我說,人就應該是在明知所擁有的生活毫無意義和期待也仍然熱愛生活。


    問題是,無法熱愛。


    虛無主義告訴我。人活著的每分每秒都是為了對抗虛無,對抗無聊。


    問題是,無法對抗。


    存在主意告訴我,你已經存在了,既然你存在了那麽就去做點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著重於取樂自己。


    問題是,找不到目標,更找不到存在的理由。


    最初我沒想死,隻是有段時間穿梭在人群中,明明身處在繁華地帶,卻感覺冰冷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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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到處都是人,卻覺得孤獨到了極點。


    我覺得那不是自殺,隻是純粹的意外。


    恰好我在紅燈時邁出了右腳,恰巧左邊來了一輛不管不顧的車。正好,我被撞飛了。


    僅此而已。


    那時候我躺在溫暖的泥水裏,任由雨水夾雜血水在臉頰流淌。無法動彈,也不想動彈。


    就那樣由著意識沉浮。


    【發現符合要求的宿主】


    【提問】


    【你願意以等量的代價換取新的人生嗎?】


    【在新的人生裏你將有機會將一切重新來過,你將見到任何想見的人】


    【···】


    那時候,我沒能注意到它所說的代價到底代表什麽。


    隻是自顧自的放棄了這個世界,一頭紮入了另外真實的世界。


    直至現在,全數回想起。


    所謂的代價是——


    【你將失去在當前世界的可能性。】


    【如您因包括bug在內的不確定因素回朔該世界,回到正軌的幾率是百萬分之一】


    【戀愛遊戲謹遵宇宙能力守恒規律,意指你得到任何就必定要失去等量的任何】


    【那麽,歡迎你加載戀愛遊戲測試版】


    【測試版功能受限,正式版本開啟時間暫定】


    【基礎技能暫無】


    【你即將前往坐標358.46.23.57】


    【戀愛遊戲全體預祝你在新的人生中收獲愉悅的體驗】


    ——


    直至於此。


    蘇曜全數憶起了。


    是自己親手放棄了這世界遺留下的溫暖。要找回來的可能性隻有可笑的百萬分之一。那以自己這樣半吊子的水平又怎麽可能抓到那麽一點點的機會?


    “啊啊。”


    蜷縮在戀愛遊戲提供的意識空間裏,全是牆壁的逼仄空間內。


    淚流滿麵。


    因為記起來想要逃避的記憶。


    然後起身,麵向牆壁。


    純白的牆壁兀自現出了虛幻的門。


    要出去。


    因為還有想見的人。


    因為,還有能做的事。即便要付出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