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魔王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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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郝韻就是在那樣的村落裏長大。
    而也正是因為這樣,無論張誌強怎麽家暴她與母親,這個早該破碎的家庭卻始終存在。
    小時候的她,隻想逃離那個偏遠的地方。
    砰!清脆的聲響在深夜有些刺耳。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句話——離婚率越高的地方,男女之間關係則越平等。
    這句話未必完全對。
    深夜的小區住宅裏,忽然傳來玻璃瓶碎裂的聲音。
    而父母呢?
    沒錢喝酒了,父親就會拎著酒瓶子找到她。
    哪怕她也喝醉了,一酒瓶砸在腦門上的恐懼和痛苦,也會讓她瞬間清醒,然後迅速被恐懼支配。
    即便到了現在,有時候夜場混跡完,回到家裏,她都會沒由來的害怕一下,然後把門窗緊閉。
    至於母親,母親帶來的傷害也不比父親小。
    她曾經天真的以為,自己和母親是站在一邊的,直到有一次,父親打完母親,命令母親打她。
    母親都沒有任何猶豫,拿起掃帚,將她狠狠打了一頓。
    喝醉酒的父親就在一旁拍著手笑,母親發出討好般的癲笑。
    那個時候,張郝韻才明白,在那樣的地方,這樣的時代,還是存在著認為討好男人,就是“守婦道”的女人。
    離開那個偏遠的地方後,母親雖然不至於像父親那樣打她,但是會精神上折磨她。
    曾經的張郝韻,並沒有選擇混跡夜場。
    她在一家保險公司上班,做著電話銷售的工作。雖然辛苦了點,可她覺得找到了活著的意義。
    但後來,母親出現在了她工作的地方,當著公司人的麵,罵她沒良心,罵她白眼狼。
    她像個撒潑的中年婦女一樣,哭,喊,鬧,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這一切都是為了給弟弟要學費。
    張郝韻很想捂住耳朵。
    她看著母親嘴皮不斷翻動,聽著當地方言講出的最惡毒的話,腦海裏隻剩下一種聲音。
    砰!
    那是啤酒瓶砸在靈魂上的聲音,仿佛將她的人生砸出了一道填不平的缺口。
    她畏縮的縮在牆角,抱著頭痛哭。她就像做錯了事情一樣,隻求著媽媽不要再這樣罵了。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很多次。
    如果不是靠著友情,張郝韻也許早就支撐不住了。
    走出了那個偏遠的村落,來到了新的城市,張郝韻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可後來,她最好的朋友也發生了意外。
    她的人生總是如此,每次遇到一點好事,都會迎來更大的厄運。
    如今,她遇到了周白榆。
    其實在周白榆問她,相不相信神跡的時候,她很想說相信的。
    但她怕啊,怕自己太得意忘形,怕自己一感激命運,人生就又一次跌落。
    砰。
    恐懼的聲音,將張郝韻拉回現實。
    啤酒瓶砸在了張郝韻的額頭上,雖然沒有留下半點疤痕,這樣的攻擊根本不可能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但她還是被記憶裏的那種痛苦所淹沒。
    張誌強在不斷咒罵著,目的無非是一個——要錢。
    隻是這些話,罵的過於難聽。
    放在往日張郝韻會難過,但也漸漸在適應,她害怕啤酒瓶破裂的聲音,卻對這些言語侮辱,慢慢不那麽在意。
    但今天,她忽然對某一句話格外的絕望。
    “你個沒人要的賤貨,金陽縣拐李家都看不上你,說咱們家門不當戶不對!你他媽的賠錢貨!”
    砰。
    又一個啤酒瓶碎裂。
    她自然不會有事,隻是整個人還是如同懵了一樣,定在原地。
    原本打算打電話,讓周白榆過來,卻忽然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出下一步舉動。
    沒人要的賠錢貨,門不當,戶不對。一字一句無不戳心,張郝韻哇的一聲就哭了,嚎啕大哭。
    似乎這句話,將她今天經曆的所有美好都撕碎了。
    是啊……門不當,戶不對。
    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擺脫這些人,為什麽要把這麽糟糕的生活帶給周白榆呢?
    為什麽要讓周白榆來見到這一幕呢?
    大家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何況……自己已然變成了一個怪物。
    仿佛始終行走在冰麵上的人,在看到彼岸的那一刻,卻忽然發現腳下的冰麵碎裂。
    砰,砰,砰!
    冰麵碎裂的卡呲聲,與酒瓶破碎的響動重疊在一起,似乎這就是絕望降臨的聲音。
    牛仔外套被張郝韻撕開,她憤怒的看著張誌強。
    看著這個在關係上,被定義為父親的螻蟻。無盡的戾氣一瞬間湧出。
    所有的猩紅之眼盡數睜開。
    這些眼睛在張郝韻聽到破碎之聲時,像是瞬間得到了足夠的養分一樣,瘋狂的擴張,繁衍……
    不多時,張郝韻的渾身,都長滿了猩紅之眼。
    猩紅之眼密密麻麻,到了能夠直接讓密恐患者當場暈過去的程度。
    而在無數道目光中,張誌強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怪物!怪物!
    啊啊啊啊………救命!救——”
    如果說玻璃瓶破碎的聲音,是張郝韻最討厭的聲音,那麽此時此刻,血肉撕裂的聲音……
    嘶啦——
    這就是她最喜歡的聲音。
    飛濺的漿液與髒器,讓整個屋子汙臭不堪。
    看著鏡子裏那張滿是眼睛,而且頭發還在不斷生長的自己……
    張郝韻淒然一笑,下一秒,她的目光變得殘忍而暴戾。
    與此同時,以她為中心,一道恐怖的領域展開。
    而領域,是魔王級的腐敗種,才能掌握的力量。
    那種無從依靠,似乎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累贅的感覺,一直折磨著她。
    而很多時候,我們可以走出一個地方,卻走不出一段生活。
    張郝韻曾經以為,離開了故鄉,就可以擁抱新的人生,但人生每一次變好,似乎都是為了迎接更糟的未來。
    那裏的男人可惡,女人可悲的同時,也同樣可憎。
    母親生下男丁後,對張郝韻就完全不管不顧。
    逐漸長大的過程裏,整個家裏發生的事情,似乎就是……被母親使喚,父親毆打母親,然後弟弟護著母親,於是父親改成毆打張郝韻。
    家裏好像永遠都不缺啤酒瓶子,每次看到父親拿著酒瓶子回家,她就會本能的顫抖,害怕。
    再到後來,張郝韻離開了這個地方,但童年的恐懼卻始終無法驅散。
    周圍的鄰裏也覺得一切理所當然。
    但確實有一些地方,離婚率很低很低,不是因為每家都幸福美滿,而是那裏的女人,地位十分低下。甚至,思想也十分老舊。
    她曾經試圖用自己掙的錢讓父母改變對自己的印象。試圖讓他們意識到,女兒也是有用的。
    可她低估了那個地方根深蒂固的觀念。那是她唯一的一次嚐試,那之後,她再也無法提起勇氣去試圖讓父母重視她。
    這對母女就是這樣的。
    在張郝韻年幼的時候,他就是用這個酒瓶,一下下砸在了她媽媽的頭上。
    張誌強知道,這就是自己乖女兒最害怕的聲音。
    隻要將酒瓶砸碎,哪怕是她用命換來的錢,她也會交出來。
    酒瓶破裂,母親的腦袋跟著破裂,在疼痛之下瘋狂的求饒,張郝韻則在一旁連哭出聲都不敢,害怕那一酒瓶子,同樣砸在自己腦袋上。
    這是張郝韻童年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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