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知道你與司家那些人有些摩擦，不過這些都是你的私事，身為監察使，首先就要公正。

    想必你在太保大人的考驗當中，應當也有幾分領會。

    我們監察殿與其他任何部門都完全不同，權柄極大，麵對的誘惑也會更多。

    不要以為成為監察使，就可高枕無憂。

    朝堂之內對我們監察殿不滿久矣，時不時就會派人前來明察暗訪，你千萬不要做出格之事！”

    鐵棠樂了。

    “他們想要殺我乃是事實，我又豈會做什麽，隻要按照流程辦理，這些人也是大罪，該煩惱的是他們才對吧。”

    仇正陽眉頭一皺，擺了擺手：“沒這麽簡單，這些人已經是元神大巫，律法上想要治他們於死地，很難。

    一般都會被派去做其他事務，抵償罪過，相當於是一個免費的大巫的勞力。

    

    除非真正犯下不可饒恕之罪，否則憑他們先前的所作所為，還不至於受到死刑。

    而且這些家夥背景深厚，各個世家豪門早已暗中聯合，你想處理他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切勿大意了。”

    “還有這種事？”鐵棠微微不解。

    “怎麽？”

    “有些不服氣？”

    仇正陽看出鐵棠心思，徐徐解釋道：“你先前的身份，僅僅隻是一位正九品的總捕頭，連朝廷命官都算不上。

    所謂的天驕之名，可沒有記錄在律法之中。

    襲殺一位正九品的官員，對於普通人來說自然是死罪。

    可他們乃是元神大巫，一身修為來之不易，按照如今律法，隻要勞役三十年，就可免除罪過。

    而且他們其實並沒有成功，屬於謀害不成，罪名更輕。

    當然。

    有沒有罪，判處什麽罪名、懲罰，權力還是在我等手中，具體如何處置......就看你的本事了。”

    仇正陽沒有講話說透，不過鐵棠也領悟了他的意思。

    按照正常流程走......這些人估計隨便就可以脫罪。

    可自己乃是主判官.......明擺著就不可能按正常流程走，內裏可做的文章很多，有的是手段整治他們。

    但是一切行為，都要在規章製度之內，不能逾越一絲，否則自己就成了違法之人。

    這就是監察使的權柄厲害所在了。

    哪怕是總捕頭、總郡捕，都沒有這種權力。

    因為無論他們在下一級做了什麽手腳，最終還是要交到監察殿，核查、結桉的還是監察使。

    如果監察殿覺得不通過，哪怕是鐵證如山，也有可能被推翻。

    這裏麵的彎彎道道，絕不是三言兩句能夠說清。

    “走吧，鎮魔殿也看完了，該去領你的官服、授印。”仇正陽當先離去，鐵棠緊隨其後。

    二人這次沒有停留，一路來到了監察郡邸中部。

    沿途所見的人手開始變多，大多都是雜役、仆從，偶爾有幾位巫覡路過，也並非身著監察使的官服。

    監察使的數量很少，即便這裏是一郡中心所在。

    走進一處大殿，已經有仆人將三套顏色不一的官服取來，其中一套全黑的官服之上，擺放著一枚金玉相間的貔貅授印。

    貔貅身形如虎豹，首尾似龍狀，其色亦金亦玉，其肩長有一對羽翼卻不可展，且頭生一角並後仰。

    “這就是監察使的官印，名為‘天祿’，乃是以貔貅之形凋刻，頭生一角。

    而我的官印則是頭生二角，名為‘辟邪’，以後你要是看到了角比你多的......就說明對方職位比你高，記得不要隨意衝撞了。”

    “大人說得哪裏話，我像是那種人麽？”鐵棠笑哈哈地接過官服授印，就官服放入儲物戒，拿起官印仔細查看。

    “你不是？”

    “你就是！”

    “像你這種刺頭，最是不招尋常官員待見，不過我們監察殿專收刺頭。

    大家互相之間也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聊得來就聊，聊不來就走，沒有結黨營私之分，算是官場上比較幹淨的地方了。”

    “這麽說起來.....我如今也是正七品的朝廷命官了？豈不是與何大人一個等階？

    哈哈~待會我得去找他喝一盅！”

    鐵棠似是想到什麽開心的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別高興的太早了！”仇正陽在正首坐下，吩咐仆從沏茶。

    “雖然你現在官職等階與老何一致，不過論起手中權力、個人實力，你拍馬難及，小心晚上被他套麻袋，悄悄揍你一頓，都沒處說理。”

    “呃~”

    鐵棠臉上笑意瞬間頓住，幹巴巴道：“何大人乃是神巫秘境的高手，怎麽可能學那等潑皮無懶的手段？”

    “他就是潑皮出身，什麽事幹不出來？你可得小心點。”仇正陽哈哈一笑，他與何長生是老對手了，深知對方為人。

    “不至於，不至於......”鐵棠連連擺手。

    “好了，閑話休談，你知不知道.......為什麽我們監察殿，連最為普通的一位監察使，都能坐到正七品的位置。”

    鐵棠微微皺眉。

    按理說監察使隸屬司法部門，名義上是要遠低於一方父母官。

    地方監察院的職能，主要就是處理各項斷獄桉件，以及監察本地官員。

    捕快體係的巡檢司，算不上是監察殿的下屬，二者更多是類似於合作關係。

    隻不過監察殿權柄更大，能夠管控的範圍、區域更多。

    “莫非是因為監察使的權柄太大，所以相應官職更高？”鐵棠試著猜測。

    仇正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徐徐說道：“非也，非也。

    理論上監察使的官位品階，應當與地方總捕快相當，低於縣丞、知縣才對。

    畢竟縣丞、知縣統籌一縣，是可以調度監察使的。

    可真正落實到下麵.......

    有哪個知縣、縣丞敢去撩撥監察使的虎須？

    別說調度監察使，沒事都不想從監察院路過，看見都覺得晦氣。

    因為大多數官員都心裏有鬼，不敢來招惹我等。”

    “可我看郡守、郡丞這兩位，似乎並不怎麽畏懼大人，其他監察使就更不必說了。

    我看兩位監察副守大人，也畏郡守如虎。”

    鐵棠想到初次見到李清婉的時候。

    那時候她的威嚴，何等深沉？

    包括仇正陽在內，連帶兩位監察副守與其他監察使，隻敢站在李清婉身後，連坐下都不敢。

    你要說李清婉會畏懼監察殿......那沒有任何人會相信。

    仇正陽也沒有不好意思，笑著解釋道：“我們郡的情況微微有些不同，郡守大人的事跡你也知道。

    別的不說。

    就單論實力，她橫掃我們清水監察郡邸。

    這天底下還是要看拳頭的呀，拳頭都沒別人大，誰會怕你呢？

    而且到了郡城這一層階，那又完全不同了。

    相比數量多上幾十、幾百倍的知縣、縣丞，整個人間大地，也隻有七十二位郡守、郡丞、

    這一百四十四個朝廷命官，天生就處在整個天下的焦點處，也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這些人不說全都是好官。

    至少在明麵上，至少在沒有東窗事發之前，你就不可能抓得住他們的把柄。

    其他的地方知縣、縣丞不敢調遣我們，郡守、郡丞就不一樣了。

    畢竟名義上。

    我們是歸屬他們管轄的。”

    “既然我等該歸他們管轄，那官職品階更應該低點才對，為何尋常監察使能夠與知縣平起平坐，而大人的官位品階，也與郡守大人相當？”

    “那是因為很多時候，我們可能會麵臨一些棘手問題，可能要直麵地方知縣、甚至是直麵郡守、郡丞。

    如果他們犯了法，我們就要與他們站在對立麵。

    這時候如果官位太低，很容易就被他們以各種名義，直接鎮壓下去。

    我與郡守平階，雖然名義上歸屬她管轄，可若是真的發生了什麽變故，我也隨時可以將她查辦。

    這是朝廷為了方便我們監察殿辦事，特意拔高了官位品階。

    所以看起來......我們監察殿的官員，官位品階有些虛高，相應的其他實權.....也並沒有那麽大。”

    仇正陽這一番說辭，讓鐵棠徹底明悟過來。

    先前他一直覺得監察使極為厲害，可到了清水城一看，似乎又被郡守、郡丞比了下去。

    如今來看，其實並沒有什麽不妥。

    郡守統籌一郡，是朝廷設立的最高主事者，郡內一切事務都由郡守管轄，監察殿自然也包含其中。

    “好了，該說的我大致都說了，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來找我。

    回去之後。

    先將《三辟之法》全數看完，因為涉及到了巫道高手，這些人放在以前，都是一方掌教至尊、甚至是一方霸主的存在。

    針對這些人，律法也有所改動，與你先前在運城所習得的律法，並非完全一致。

    整本《三辟之法》你都要仔細看完，切記不可疏漏。

    很多時候.....

    我們如果拿對方沒辦法，就要靠律法上的一些細微漏洞來做文章。

    你也不要不好意思，很多極惡凶徒，手段了得，能夠抹去自身罪惡痕跡，隻有靠一些小手段才能將他們真正製裁。”

    仇正陽的意思鐵棠瞬間明白。

    他前世也是律法人員，深知麵對一個棘手桉件之時，很多時候都會碰到一個經典難題。

    ‘是追求結果正義，還是程序正義？’

    這兩個概念，哪怕在他哪個時代，也遠遠未能說清道明，而在這方世界......恐怕追尋更多的，還是結果正義。